听见身后的吱呀声,温晚下意识的扭头看去,见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礼貌的朝对方点头微笑。
薛嬷嬷眼中的惊艳顿时被震惊所取代,手中的木盆更是‘哐当’掉落在地。
温晚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见她身子微颤还以为这老妇人是突发什么旧疾,赶紧起身跑过去扶住她,担心的问:“婆婆您没事吧?”
薛嬷嬷嘴唇颤抖了两下,才终于出声:“没、没事,多谢姑、夫人。”
未圆房的温晚还带着少女的稚气,薛嬷嬷一声‘姑娘’就要脱口而出,又看到她梳的发髻,这才半路改口。
她声音抖得厉害,真不像是没事的,温晚咬着唇想了想,“要不我扶您回去?”
薛嬷嬷有心多看她几眼,也没有推辞,感激的回:“那就多谢夫人了。”
温晚看了下脚下衣服散落的木盆,先把薛嬷嬷扶回小院坐下,而后又快步过来把衣服捡起拍干净,放进木盆里端了进来。
薛嬷嬷一直眼也不眨的看着她,目光中既有疑惑又有追忆和感慨。
世间会有这样像的人吗?
温晚放好木盆,又走过来关切的问了一遍:“婆婆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叫大夫?”
薛嬷嬷露了抹笑:“真没事,不用麻烦大夫了。”
她现在看着气色好了一些,温晚这才稍稍放心,问过薛嬷嬷的意见后又去给她倒了热茶。
等她喝下后,温晚才说:“那婆婆要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薛嬷嬷心生好奇:“夫人一人来这?”
温晚淡笑,漂亮的眉眼满是甜蜜:“不是,跟我夫君来的,他有事离开一会,叫我在那里等他。”
她笑得这般的美丽甜软,薛嬷嬷都禁不住跟着她笑了,心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娶到这样好看的媳妇。
外面人多眼杂的,薛嬷嬷怕她自己在外面有危险,开口留她:“要不你在婆婆家等吧,外面热,人又多,把大门开着,你夫君一来也能看得到你。”
话虽是这样,可温晚又怕时临来时一眼看不到她心急,还是摇头拒绝了。
薛嬷嬷见状,叹息一声:“那婆婆陪你一块过去吧,正好我也有衣裳要洗。”
洗衣服也是正事,温晚见她面色无恙也没劝,主动过去帮她抱起木盆,二人一同走到了小河边。
温晚闲来无事,也跟着薛嬷嬷蹲在河边洗衣服,入了夏的河水是带着暖意的,温晚倒也不觉难受。
薛嬷嬷边洗边同她唠家常,一来二去也知道她姓温,前些日子刚嫁出去,夫君也待她极好,薛嬷嬷听着,心下也觉得莫名安慰。
那人孤苦一生,纵使身份尊崇、才情横溢,可到头来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如今看到个相像的姑娘,即便二人可能从未谋面,也并没有什么关系,薛嬷嬷也是盼望她能代替那人活的好些。
薛嬷嬷将手中的衣服拧干放回木盆,眨了眨眼扭头问:“还忘了问,姑娘的夫君是哪家的公子?”
大乾的贵公子她是都有所耳闻,也了解几分,想替温晚把把关,免得让这单纯的小姑娘被心眼多的男人给骗了。
想起时临,温晚唇角抿了笑,桃花眸里荡着甜蜜的水波,“他是大乾的战神,将军时临。”
薛嬷嬷的眼珠子登时瞪圆了,手里的衣服掉进河里都不知道,温晚见状忙探身去捞,她本就处在湿滑的河边,这一探身就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栽进了河里。
飞速赶来的时临看到这幕心都要吓停了。
隐藏在树上的暗卫都还没出手,时临就像一阵风似的席卷过去,在薛嬷嬷还没尖叫出声的时候已经跳进了河里,把在水中扑腾的温晚一下扛在肩头,捞了上来。
时临来的正好,温晚倒也没喝多少河水,就是吓得不轻,小脸都是苍白一片,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可怜极了。
薛嬷嬷一看时临这抱着温晚脸色铁青的模样,就知道温晚的确是没说谎。
她的小少爷,成亲了。
薛嬷嬷赶忙道:“别在这愣着了,快把她抱屋里去!”
小姑娘家身子骨弱,落水受了惊,再吹会风铁定会生病。
时临这才如梦初醒,唇角紧绷的快步把她抱进了薛嬷嬷的家中,随手抽了个棉被就把她裹了起来。
薛嬷嬷是又好气又好笑:“衣服都是湿的,你这样捂着又有什么用。”
时临脸色更沉了。
薛嬷嬷指挥他:“你去厨房把火烧起来,把门窗关上,我给小夫人换身衣服,待会过去烤火。”
时临闻言,二话不说的扭头就走。
温晚这下惊奇了,落水的恐惧都忘在了脑后,眨巴着发红的眼睛问:“婆婆跟将军认识?”
薛嬷嬷熟练的帮她解着衣衫,点头说:“不错,我以前在先夫人身边伺候着。”
听到这,温晚就懂了,也难怪刚刚薛嬷嬷知道她和时临的关系会这么惊讶。
等温晚换完衣服,薛嬷嬷又拿出干被褥给她裹上,带着她去了厨房,一开门薛嬷嬷的嘴角就抽搐一下。
那熊熊的火光把半面墙都烧亮了,薛嬷嬷扫了一眼,嚯,一半的柴都没了!
时临见她来了,赶紧把她提溜过来,腾腾的热气顿时将温晚的小脸都烧红了。
她挣扎一下,伸出手来想散散热气,时临看见立刻给她塞回去,难得的凶相:“想吃药是不是?!”
温晚委屈的瘪瘪嘴:“太热了。”
这大夏天的,捂着一床厚棉被不说,还要烤火,她感觉汗都要冒出来了。
时临是又心疼又担心,想了想给她敞开一条缝:“再烤会,大夫来了就放你出去。”
大夫是像小鸡崽一样被暗卫提过来的,落地的瞬间,大夫:“呕——”
时临见状默默的又把温晚给塞回了被子里。
等大夫缓过劲来,时临这才放开了温晚,严肃的站在她身边等结果。
“小夫人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只是身子太虚,恐会受寒,这几日不要贪凉吹风,再吃点滋补的药品就好了。”
大夫瞅了眼时临的衣服,捋了下山羊胡骄傲的抬下巴:“老夫这正好有百年的人参,品质绝对是上乘,公子可要买给夫人补补身子?”
时临:“不要。”
大夫看他一眼,痛心疾首:“公子,这老夫就得说你几句了,娶了这么个美娇娘可得好生养着,不能舍不得花钱!”
瞥他一眼,时临懒洋洋说:“我媳妇只吃千年人参,你有吗?”
大夫:打扰了,告辞。
时临也没让他开药,给了银子便让暗卫把他从哪来送哪去。
山羊胡大夫闻言腿都软了:“不必如此麻烦!老夫步行回去即可!”
空中飞人的感觉,他实在是无福消受。
大夫一走,时临就带着身披薄毯的温晚在堂屋和薛嬷嬷说话。
他面容惭愧:“给嬷嬷去买芙蓉糕来着,结果刚刚把它给扔水里了,对不住。”
薛嬷嬷最爱吃百味斋的芙蓉糕,这是时临的承诺,每次来看望她都会给她带芙蓉糕,这次离开也是去百味斋买去了。
薛嬷嬷笑容慈祥的说:“不打紧,少爷有这个心意,嬷嬷就高兴。”
接着她扯开话题,笑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问:“少爷何时成的亲?”
提起这个时临是有点心虚的,他当时补办亲事的时候是想把薛嬷嬷请过来,可一方面听暗卫说前两天她又生病了,一方面又担心薛嬷嬷会不同意这桩亲事,就暗搓搓的把这事给压了下去。
想着先斩后奏,再带晚晚来拜访。
他眼神闪躲:“几天前。”
薛嬷嬷瞧着并未生气,只是好奇的问:“少爷怎么想着成家了?”
小村偏僻,消息又不灵通,因而薛嬷嬷并不知道温晚是当作冲喜夫人嫁进来的,这亲事开始时也不是时临想结的。
想了想,时临决定还是和盘托出。
薛嬷嬷听得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竟掉下泪来,时临和温晚赶紧柔声哄着,终于把她给哄好了。
她拍着时临的手背:“孩子,苦了你了,这战□□号,咱们不要也罢!”
傅家有什么资格让他们时家来守着护着,最后还不是反咬一口,弄的时家元气大伤。
时临抿了下唇:“都过去了。”
三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时临才渐渐的展开了正题。
“嬷嬷,今日我来还有一事相求。”
时临看了眼温晚:“晚晚的性子婆婆也见识到了,没长大的孩子,身边也没个可靠的人照顾,我实在不放心,所以想请嬷嬷能够像曾经照顾我一样的照顾她。”
他顿了顿:“可以吗?”
温晚惊讶的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揣着这种心思,可一看薛嬷嬷的表情,温晚说:“将军说笑呢,嬷嬷无需放在心上。”
可谁成想,听她这一说,薛嬷嬷竟然还点头了:“能照顾小夫人,是奴婢的福分。”
温晚:“......”
临走时,温晚还特地支开了薛嬷嬷小声又说一遍:“嬷嬷不必如此,您若不想回去,我去跟将军说。”
薛嬷嬷却笑着拍拍她的手,率先走出了房门。
当时离开是因为时临并不再需要她的照顾,时家又是小姐去世的地方,她不忍多呆,可如今小少爷都求上门了,她又哪里好拿乔。
小姐的儿媳妇,她也当好生照顾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