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小祠堂。
屋内香气缭绕,太后蓝氏穿着简单的的跪在蒲团上,她眉目祥和,生了皱纹的手静静的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金嬷嬷从外面推门进来,恭敬又亲近的唤了声太后。
太后纹丝不动:“回来了。”
“是。”
待念完最后一段,金嬷嬷才赶忙低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笑着说:“托太后的福,时小将军瞧着很喜欢这新娘子,今日也并非给她难堪,而是真心要给她补上一个成亲礼。”
太后闻言笑了:“难道病了一场,时临这小子还转性了?”
“谁说不是呢。”金嬷嬷搀扶她坐下,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少夫人走的慢了些,小将军就等不及了,硬是跑过去把人家抱了过来!”
她用手帕捂着嘴笑:“等俩人再从洞房里出来,少夫人的小嘴哟...”
点到即止,金嬷嬷清咳一声笑道:“太后大可放心了,这桩婚事,时家看来是满意的很。”
太后抿了口茶,保养姣好的脸上也带着几分笑:“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起先根据生辰八字,定的明明是大乾知名的才女温若,谁成想最后竟稀里糊涂的成了像从来没存在过的温晚,而温若也从温家的三小姐成了四小姐,说是温夫人不愿比花姨娘低一头,把她的生辰报早了。
实在荒唐。
到底是真是假,太后心中也有数,她和皇帝本来要给时家撑腰,谁成想时老爷子就这么同意了。
时家自己愿吃这个哑巴亏,他们也不好再说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把这事放下了。
太后想起傅谨言来用午膳时的吐槽,说时临跟抽了疯似的要给温晚要个诰命夫人。
金嬷嬷看着太后垂眸的模样,突然灵光一现,“倒还有件稀罕事,今日奴婢和宋老夫人都瞧着少夫人格外眼熟,先前还有些想不起来,如今见到太后,倒觉得少夫人有几分太后的神韵!”
只是一二分的相似,若非金嬷嬷一直跟在太后身边,也是看不怎么出来的。
可是…
金嬷嬷心中嘀咕一声,那这股强烈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呢?
“哀家都人老珠黄了,哪里比的上小姑娘。”
不知她所想,太后自嘲一声,权当是金嬷嬷逗她欢心,转开话题:“哀家记得,还有一套羊脂玉飞云头面?”
金嬷嬷点头:“是了,那还是太后初进宫时,先皇赏您的。”
呵,先皇。
太后嗤笑一声:“虽然送的人卑鄙,但总归是些个好东西,你把这个给小五子送去,让他连同诰命夫人的赏赐,一并给将军夫人送去。”
金嬷嬷对太后的这副态度全然不惊,顺从点头:“是,太后。”
翌日。
温晚打着呵欠起来,床上已经没了时临的身影,连他躺过的地方都变得冰凉。
她眨眨眼,唤了一声:“连翘?”
在门外守着的连翘立刻欢喜的应了一声,推门进来:“夫人醒了。”
她问:“将军呢?”
连翘调笑的朝她挤眼:“将军去晨练了,临走时还吩咐下人们不要叫夫人,让您睡个够!”
她走过来服侍温晚穿衣,甜滋滋的说:“将军对夫人可真好!”
连翘心想,总算有人慧眼识珠,见识到她家小姐的好了,性子温柔,长的好看,这样仙女般的人物就该被捧着宠着。
单身狗连翘忍不住设想她如果有这样娇软可人的女儿,那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捧在她面前,也不知道尚书大人和花姨娘怎么想的,对小姐不闻不问,好似没这么个闺女!
跟她说话,温晚没了顾忌,“现在不觉得乔铮好了?”
“夫人!”
连翘不依了,佯装生气的嘟起嘴:“我那还不是担心您!”
她那时候哪知道将军能这么快能醒,外面都穿着他成了活死人,命不久矣,他死了没事,别白白蹉跎了小姐这么个美人的大好年华。
连翘没撑住太久,又自顾自笑开:“不过还是小姐更有远见,一眼看出将军比表少爷要好!”
温晚笑了笑,没搭话。
她的那副小心思,如今可不能再拿出来了,不然叫时临知道了,吃苦的还是她自己。
等温晚打扮好,满头大汗的时临也进来了,温晚分明的看到他头上都冒了热气。
她起身递了块帕子,“将军起的好早。”
时临接过来,却舍不得用,这帕子随她主人,又香又软,再被他弄臭了。
于是他趁着温晚转身端茶的功夫塞进了未被汗湿透的外衣,随便用袖子擦了一把。
“睡了一个月,睡不着了。”
时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的通报声。
“少爷!少夫人!五公公来了!”
正厅内。
小五子坐着喝茶,时老爷子一大早就跟老友钓鱼去了,如今家里只有时家小夫妻。
温晚还没进厅,就先见到了那院里的三五个大木箱子。
温晚心里大致有数了,这八成是送赏赐给时临,毕竟他这次刚打退了图尔,回来的路上就昏迷不醒。
见到二人,五公公立刻挂了笑迎过来,“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时临懒洋洋的嗯了声,温晚笑着点头:“公公不必多礼。”
小五子起身,笑盈盈的喊:“杂家今日是奉旨前来,将军、夫人,请接旨。”
温晚闻言,就要带着一干下人们跪下,腿刚弯到一半,就被时临给提溜起来。
他扫了小五子一样,语气轻飘飘:“你他妈赶紧的,等老子媳妇给你下跪呢?”
温晚和连翘当即眼睛瞪的浑圆,将军府本来的下人们却是一脸的稀松平常。
对于魔王,你得平常心才不会被他三天两头的疯狂行为吓死。
不夸张的说,时家的奴才们个个有颗好心脏!
小五子委屈兮兮,这少夫人就算跪,跪的也是圣旨,可不是他。
他理理情绪,决定像以往一样当睁眼瞎,打开圣旨,开念!
温晚从来不知道,圣旨能站着接,也从来不知道,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能拿到温大夫人做梦都想拥有的诰命之位。
轻松的像做梦!
她扭头,漂亮的桃花眼眨巴两下,无辜又迷茫,“将军…”
她这副模样让时临想起了昨夜温晚被亲的脸蛋红红,又困又懵的迷糊样。
他放开她的时候,小姑娘喘息着,眸子里水光迷蒙,带着软乎乎的哭腔问:“将军,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
时临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现在不是梦,昨晚也不是梦,晚晚现在是一品诰命夫人了。”
小五子瞅着时临这见了鬼的温柔样,撇撇嘴,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好歹大家都是熟人,也不给他个面子。
他堆了笑,“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一时间,下人们不约而同的恭喜声几乎响彻了将军府。
呆滞的温晚终于有了表情,她翘着红唇,看向时临,轻柔的一声:“将军。”
时临以为她要感谢自己,于是大方摆手:“夫妻间不用言谢!”
谁成想温晚抿了下唇,染笑的小脸严肃,语气认真又痛心:“骂人不好!”
时临:“……”
晚晚你还是谢我吧。
夫妻间客气点也没什么不好,真的。
温晚成了诰命夫人的事像插翅一样传遍了永安城,温大夫人听到时,手中茶盏都没端稳,衣裙顿时湿了一片。
刚沏的茶水,灼热滚烫,温大夫人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抓着把手不可思议的问:“你说谁?!”
传话的下人被她这狰狞的面貌吓得哆嗦一下,吞着口水回:“是温四,哦不,是三小姐!”
温大夫人的表情更难看了。
下人面上讨好笑笑,心底也禁不住嘟囔,这也不怪他说错了,好好的三小姐温若,如今倒成了四小姐,而本来的四小姐呢?
飞上枝头做凤凰,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成了将军的正妻,才嫁过去几日就成了诰命夫人!
他小心的抬头看了眼温大夫人铁青的脸色,赶紧做贼似的低了下去,心道也难怪大夫人的脸色这样难看,被自己一贯看不起的小辈骑在了头上,这搁谁,谁受得了?
“娘!”
一个清甜的女声传来,接着就见身穿月牙色裙摆绣粉色桃花罗裙,外罩乳白色轻纱的温若浅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情况,她愣了愣,快步走过去,依赖又关切的问:“谁惹娘生气了?女儿替您教训他!”
温若就是温大夫人的骄傲,一看见嫡亲的女儿,温大夫人的怒气就消了三分,大约怕破坏自己的形象,强压着的怒朝她笑:“若若来了,可是画作完了?”
作为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是必须的,若非要挑出个温若最擅长的,那便是画了。
温若过去和温大夫人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哪有这么快呀,要送给太后她老人家的寿礼,女儿可得慢慢画才行。”
温大夫人也知道这个理,爱怜的摸摸女儿娇嫩的小手,“离太后的寿辰还有两月,不急,你别累坏了身子。”
“放心吧娘,女儿省的。”
温若这才看向匍匐在地的奴才,扭头问:“娘,刚刚出什么事了,您怎么这么生气?”
印象中,上次见到自家娘亲这副模样,还是之前花姨娘查出又怀有身孕的时候。
她一提,温大夫人就有些维持不住表情,黑瞳满是怨毒:“还不是温晚那个小贱人!她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招数,如今竟成了诰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