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城北城门几十里外的官道上,一行车队正在缓缓前进着,只是官道两旁却有些异于往常的有着越来越多的衣衫褴褛神色忧惧的行人,往前看去更是一眼看不到尽头。
裴瑜以前也只是道听途说,知道‘流民’,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体会到过这两个字里,所代表的含义,也从未亲眼见过。
所以现在猝不及防的看见这样的情景,一时之间心绪有些难言的震撼触动。
此时从车窗一眼望去,之前所见到的片片田野,此刻也都有不少的人在把守,在面对那些流民时,那些人往往都是大声呵斥,甚至拳打脚踢,而那些流民们也丝毫的不敢反抗。
但是在见到裴瑜的车架路过时,那些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下人们,却又立刻是卑躬屈膝的模样,让裴瑜本来不错的心情,蒙了一层阴影。
就像是突然敲响了她的脑海里的警钟,时刻的告诉着她,她距离所谓的乱世并不远,不过咫尺之间罢了......
裴瑜放下了车帘,道:“可知安邑城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流民?”
流民,往往都是因为天灾或者人祸,导致家园被毁,或者为了保全性命而不得不远离自己的故土才沦为了流民。而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只有是哪里遭了天灾或者人祸了。
裴瑜敛了敛眉想从脑海里的一些破碎的画面里推测出什么来,只是半晌也是徒劳。
因为脑海里的信息本就不全,再就从她方才特意去看的东西,在后面几年里,几乎是各方势力交战,战火烧遍了中原大地。
那时候简直就是到处都是流民,甚至还有由流民发展起来的势力,就连书中的大反派最初的势力,也是从流民聚集起来的匪寨一步步发展起来的。
听竹与白露闻言对视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只是听竹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些流民来的方向都是北边,应该是北方出了事了。”她说着也是心有戚戚,在这样的世道下,除了依附世家大族,普通百姓想要保全性命都是不易。
“北方?”裴瑜无意识的念叨着,思绪想要抓住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东西,却又总是抓不住......
“北方出事了,难不成又是......应州?”青岚放下了车帘皱眉道。
一脸淡漠的颜如也看见了车外的景象,只是脸上却丝毫没有动容之色,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淡淡的道了句:“不知。”说罢便微微垂下了双眸,只是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宽大的袖袍掩饰下,捏的泛白。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避开什么,理所当然的坐在车厢外的奚,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的脸上却也并没有什么其他同理心的情绪。
虽然他自己也是从应州逃荒来的奉州,但是却对应州,本应是他的故土却并没有什么留恋不舍的感情。
小时候就因为他的样貌,他的身体里有异族人的血,周围的人对他绝大多数也都是厌恶排斥甚至恶意辱骂,只因为他是他们口中的杂种。
这世上的人,对他的恶意在他过去的十七年里,远远要比善意大的多。
当时的主人家,其实对他们父子并不算太差,而是他的独子。
因为两人的年纪相仿,所以在主人家为独子寻到了不错的武艺师傅后,就让他与那少主人一起学,以后也好保护少主人。
只是在他几次被武艺师傅夸赞后,所谓的‘少主人’就总会在后面恶意的诋毁栽赃,不停的找借口责打于他。
而那武艺师傅看他的目光也从最初的欣赏夸赞转变成了嫌弃厌恶,只是他却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种眼光,早已不会因为不相干之人的眼光而产生什么多余的情绪了。
他想在这样的世道里和阿父好好的活着,就必须要有让自己能活下去的东西,那样可以光明正大学武艺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就是故意的不教他,他也总能在那‘少主人’的恶意对打中,快速的学到更多的东西。
而最后阿父的离去,也断了他对那所谓的故土最后一丝留念。
......
“女郎,庄子到了。”车厢外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何这语调却是与往常有些不一样惊异。
还沉浸在思绪中的裴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也给惊的回了神。
听竹与白露率先下了车,只是在抬起头的瞬间就都有些惊异的瞪大了眼睛,只是在听着耳边细微的脚步声,又忙转过身,扶着自家女郎稳当的下了马车。
在裴瑜站定后,微微抬起了眼,就看见了眼前对面的景象,而后面的马车上的奚,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神色严肃的站在了她身后,目光警惕。
葛云山下的庄子,外面都是用围墙围起来的,远远的还能看见围墙里的雕梁画栋般的建筑,围墙前面就是一块大大的平地。
而此刻原本应该空荡荡的平地上,却是或坐或靠的挤满了不少人,粗略的一看过去,就有好几十人,其中更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不少人的手上还拿着麦饼正埋头啃着,只是在听见马蹄声车轮声的一瞬间,这些人的目光顿时就变得有些慌乱,慌忙就将手中的麦饼塞进了嘴里。
神色慌张惧怕的看着眼前被一众精神抖擞身体健壮的护卫和被他们守卫在中间的看着就不一般的马车。
只是在马车顿停,看见两个世家贵女般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神色惊慌的众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忙不连迭的伏首跪地,连带着周围的人也惊惧的跪了一片。
而裴瑜刚下了马车,看见的就这副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