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黯然地将手机收了起来,盯着眼前的大楼,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心头一阵茫然无措,又酸又痛的感觉涌遍全身,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气,靠在住院部门口的白墙上呆了良久。
他转身向医院外面走去,茫然地出了大门,茫然地看着对面的公交车站,茫然地停住脚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茫然的自己该去哪里?
本来这个时间,应该是他跟谢橘两个人要吃晚饭的时候了,吃完饭,通常他都会陪着她下楼去散散步,如果他不去实验室,回到两个人的小屋里,他会在敞开门的书房读书学习,谢橘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休息的时间到了,他就跟她一起躺在床上,他会趁着她不注意,偷偷地握住她的手,不管她怎么不愿意,他都不肯松开。然后他就在感触着她柔滑细腻的小手中,闭上眼睛,鼻端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沉沉地一觉睡到天亮……
现在,他能去哪儿呢?
“小姐夫?”有个声音传过来,十分欢喜地叫他,陆思麒循声看过去,见旁边一辆豪华跑车,谢新宇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兴高采烈地对自己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
他的话没有说完,谢新宇车子后面被堵住的车狂按喇叭,谢新宇笑嘻嘻地对陆思麒示意道:“快上来,我正要去看三姐,我们俩一起去吧。”
陆思麒神情有些踌躇,他以前从来没有违抗过谢橘,但是最近胆子一大再大,刚刚谢橘没有回复他,明显是不想见他,他应该乖乖地听她的话,再也别凑到她身旁才对。
但是他一想到再也看不见谢橘,心头就难过得无以复加,心想如果她真的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了,远远地将自己拒之门外,他该怎么办?
他咬了咬牙,绕过来就上了车。
谢新宇将车子停在停车场,下车后边走边跟陆思麒说道:“我前几天都不在融城,也不知道三姐病了,一直没有过来探望。小姐夫我三姐没事儿吧?”
陆思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谢新宇奇怪地看着他,见小姐夫那张男人看了也羡慕的脸上全是心事,闷闷不乐,奇怪地问:“你也不知道?你俩闹别扭了?”
陆思麒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紧紧地闭着嘴,想到谢橘这些天不肯回复自己的视频通话,不让自己过去看她,刚才也不回复微信,眼睛里一片黯淡,紧紧地咬着嘴唇。
谢新宇看陆思麒这个表情,大为同情:“难为你了,我姐确实不一般。我们全家都怕她,你看我不怕我爸,也不怕我妈,全家族里就怕我这个三姐。”
陆思麒没接话,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并不是怕她,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棱角分明的嘴唇紧紧地闭着,一路沉默着到了谢橘的病房。门口的保安看见是谢新宇,问明白是谢橘的堂弟之后,就放行了。
谢新宇在门口敲门,对一旁沉默的陆思麒说道:“我先进去,还是我们俩一起进去?”
陆思麒眼睛看着病房的门,想到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个没有回复的微信,眼神黯然地说:“你进去了之后,不要关门,我在门外看看她就行。”
谢新宇惊讶地看着陆思麒,见小姐夫一脸的认真,谢新宇眉毛挑了起来,心想这事儿还真是稀奇,自己平生第一次见到,小姐夫这人看着爷们儿气十足,仪表堂堂,想不到到了三姐这儿,竟然跟一只受气的乖乖虎似的,三姐这驯虎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谢新宇动了动眼睛,笑着伸出手来,突然一把揽住陆思麒的肩膀,不由分说硬是把他推进病房。
谢橘正在床上闭目养神,她每天吃的药足有十六样,吃了睡,睡了吃,整个人都萎靡不堪,一张脸看上去苍白憔悴,眼睛下面甚至有细微的黑眼圈儿——考虑到她躺在这个床上,主要工作就是吃和睡,这个黑眼圈儿证明她最近的休息质量并不高。
为什么又睡不好呢?被谢新宇硬是推进房的陆思麒站在病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谢橘,双手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
“姐?”谢新宇小声地叫了一下。
谢橘睁开眼睛,看见谢新宇,还有他旁边的陆思麒,她明显很意外,略微动了一下,意似欠身起来,陆思麒已经两步窜到她床边,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对她说:“别动。”
谢橘动作停住了,目光看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陆思麒仿佛突然会意到自己干了什么,跟被烫了一般猛地收回手,脚步还向后退了一步,满脸愕然地看着床上的谢橘,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是浓重的伤心。
谢新宇虽然是个心粗的大男孩儿,可还是看出来眼前俩人之间气氛有点儿迥异,他奇怪地问:“三姐你们俩吵架了啊?”
谢橘摇了摇头,她没看站在一旁的陆思麒,跟谢新宇聊了几句。谢新宇看陆思麒满脸通红地站在一旁,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看了都于心不忍,谢新宇觉得是自己硬把陆思麒带进来的,现在害他受气,心里过意不去,就对谢橘说:“姐,要不然你先休息吧,我带我小姐夫出去玩玩?”
谢橘没吭声,只看了一眼陆思麒,又很快移开了眼睛。
谢新宇看三姐没反对,就对陆思麒说道:“走吧,小姐夫。我请你去银河那边儿玩去,那边儿好东西特别多,新出了……”
陆思麒没等她说完,毫不犹豫拒绝道:“你去吧,我留在这里。”
谢新宇被陆思麒的这个拒绝弄得一愣,他原本对陆思麒十分同情,可是看他通红的俊脸上,那倔强的下巴和不服气的眼神儿,又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虚弱不堪的三姐,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自己该同情谁了?
眼前这两个人,突然有点儿势均力敌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儿?
陆思麒一直等到谢新宇出去,病房的门关上,才上前一步对谢橘道:“姐,对不起,我哥和我妹妹不该来找你,我跟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让他们出现在你面前了?”
谢橘注视着他,两人目光相对,谢橘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讲?”
陆思麒不解地看着她:“因为他们给你添麻烦,这样做是不对的?”
谢橘摇了摇头,她向后仰靠在病床上,目光停留在陆思麒的脸上,对他轻轻笑了一下:“可我又没有怕麻烦?”
这话让陆思麒十分惊讶,他乌黑的瞳仁凝住了一般,注视着病床憔悴的谢橘,搞不懂谢橘这话的含义,耳听她轻声说道:“是真的不麻烦。不过如果是你自己亲口跟我提你妹妹的那些事,我心里确实会更好受点儿。”
陆思麒有些懂了,又有些没懂,他乌黑的眼睛动了动,长长的眼睫毛颤抖着,不太确定地看着谢橘。
“是你自己的亲哥哥亲妹妹,如果你心里关心他们,想帮他们,你就跟我讲。”谢橘对他说,唇角勾起,似乎在笑他:“但是你宁可一个人难受,也不对我透露一句,那我自然认为你不关心他们,我更没有必要关心了,对吗?”
陆思麒点了下头,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眼神儿有些热。
“对我来说,重要的只是你而已,别人跟我毫无关系。”谢橘继续轻声说,一双漂亮的眼睛落在陆思麒身上:“下次,如果再有你妹妹这样的事情,你会跟我讲,还是不跟我讲?”
“跟你讲。”陆思麒脸颊红了,垂头哑声答道。
谢橘唇角越发上勾,目光在他汗颜的俊脸上扫了一眼,内心轻轻叹了口气,正要闭上眼睛接着休息,身边的病床一沉,陆思麒已经坐在自己旁边。下一秒她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热,已经被他握住了,谢橘心头一荡,略感不适,正要挣开,耳听他声音颤抖地说道:“刚刚在楼下,我发微信给你,你没有回我,我以为姐姐……”
他顿住了,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以为姐姐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想到那样,就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他说完这句,头扭向一边,仿佛很深很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来,握着谢橘的手向上,沿着她的胳膊探向肩膀,俯下/身来将她轻轻地抱住,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姐,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不理我吧?”
谢橘感受着这个大男孩儿的搂抱,整个人的视觉触觉嗅觉满满充溢的都是陆思麒,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呼吸之间全都是他的气息——喜欢的让人情难自禁的他的气息,还有无法自控的心跳,让她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陆思麒的胳膊越收越紧,他小心翼翼地避过她的肚子,将她的上半身拢在怀里,话音里带着叹息:“我在杭州这些天,每次视频姐姐都拒绝,那时候我就想跑回来,可是我怕你会生我的气,我一想到你生气,就什么都不能做。到了家里,你也不在,打电话你又不肯见我,发微信也不回,我以为你已经再也不想见我……”
他说到这里,双手用力地抱着谢橘的肩膀,紧紧地注视着她问:“姐姐,你以后再也不会拒绝我的视频通话,对吗?”
谢橘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心口怦怦地,除了点头,什么都做不了。
“我打电话你就会接,我发了微信也不会一直晾着我,对吗?”他又紧紧地追问,眼睛盯得死紧,显然谢橘不回答,或者回答得让他不满意,他都难以放松。
谢橘整个人都淹没在他的眼睛里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思麒,隐隐地觉得他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但是还是在他的盯视中,轻轻点了点头。
陆思麒眼睛注视着她的颔首,略微放松了一些,瞬间眸色又变得幽深,没等谢橘反应过来,他握着她肩膀的手突然用力,将她一把搂在怀里,然后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贴了上来,带着一股生猛的劲头用力地亲吻着她。谢橘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就被这青年没头没脑铺天盖地的亲吻给淹没了。
这亲吻带着一周的远离,七个日日夜夜的思念,还有被误解的伤心与不甘,辗转反侧,难舍难分,直到谢橘感到一阵不适,嘤地呻/吟了一声,陆思麒才赶紧放开她。
他对自己刚才的失控十分汗颜,惊慌地问:“姐,你疼了?”
谢橘疼的是嘴唇,还有下巴,肩膀被他死死抓着的地方也略微有些痛——她肌肤雪白,现在脱了衣服,肩膀那里可能都被他握得青了。她有些嗔怒,跟陆思麒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给他脸色看:“疼了!”谢橘怒视着他,不用抬手摸,她都知道自己嘴唇肿了——亲就亲,使那么大的力气,当我是块儿肥肉吗?她有些生气,雪白的牙齿微微咬着红肿起来的嘴唇,脑子里不知道怎地,就想起当初跟他一起——造人的那个晚上来,那天他的样子也跟刚才似的,沾到了她就死抱着不松开,一遍一遍翻来覆去没完没了——旖旎往事让谢橘的脸颊瞬间如同火烧,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肌肤雪白,这样脸红之后,太过明显。
陆思麒被她这个反应弄得手足无措,立即起身去找医生。
谢橘只来得及看个他的背影,陆思麒就已经跑出视线了,她无奈地看着床头的一排呼叫铃,想到他傻头傻脑的样子,脸红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