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他似是痛极,两道如墨长眉拶出沟壑,本就浅淡无涟的唇愈发抿紧,借着将要吞噬一切的火光,程妩窥见有颗豆大的汗珠自他清隽颊侧滑过,继而顺着分明的下颌,同她那滴莹亮的泪一道迆下,坠在洇血的裙摆上,瞬息,呈出块格不相入的浅粉水痕。

程妩掩在面具下的睫翼轻晃了下,再抬眸时,便见蕴着浓重铁锈味的颀长身影曲身拢近,伸手截下了试图奔向他的陆闵幼,催促。

“快走。”

程妩闻耳他一惯疏冷的腔调如久未调制的弦,变得极为干涩,也因着他倾凑的动作,轻而易举地视上了他背后那道正源源不断渗血的狰狞伤口。

他向来喜爱素雅简净的衣袍,也由此,显得那道赤红的刀痕倍加惹眼,试要把焚烧着的烈焰一并吸进去般。

程妩瞥开目光,指头才微微动作,即有数粒溅起的碎石嵌入甲缝,硌向甲面下的皱襞,她蹙眉忍耐,任周遭扰杂灌耳,只继欲挪动触在泥石里的双腿,却发现怎样都腾移不了分毫,仿佛被什么缠在了地里。

这暂短的功夫,与她一道摔出的陆闵幼早已借着兄长的庇护朝深处奔去,只她还愣在原地,喉头拥堵,微启着唇不住喘息。

程妩艰难尝试,欲把挡了空气的面具摘下,只她才持起染血的手,便觉厚重阴影覆盖而来,她强压下慌乱,一牚睑,正对上陆昭远消了光泽的颜容。

他干裂开的唇瓣几经张合,神情不复往日平静,只程妩却再无法辨清对方吐出的字句,僵滞中,那才落下的寒刃被人重新举起,冲着他们的方向二度挥来。

拥塞攒动的人首射在轻薄的刀面上,又于空中割出残忍的弧度,势要一一灭杀。

程妩被那道刃芒刺得视线含混,方准备提醒还立在她跟前,背朝着刺客的陆昭远,却发现吐不出任何音节。

眼瞧着那蓄足力的尖锋即将抵临,霎时,从一侧闪来另一道着劲装的强手,那戴獠牙兽纹面具的刺客被对方牵制住,两人立刻斗在一起,难分胜负。

于刀剑摩擦发出的清脆声中,程妩闻见霁蓝焦灼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程妩下意识偏头,就见她迈腿侚赴过来。

“姑娘,你没事吧?”霁蓝蹲下身,看到程妩裙裾上混杂的泥土和血点,一阵心惊,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摆才好,生怕一个不留意,触到了她的伤口。

程妩见那刺客被人缠住,紧绷着的身体略垮了分,喉头滚动几许,想回应霁蓝,却因着使力汲取空气而牵起数声咳嗽。

“姑娘,还能起身吗?”霁蓝帮她顺着背,迫急询问,虽方才突然涌出一大批高手,佽助百姓,但眼下依旧不算太平,她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程妩捂着胸口,艰难点头,继而抬手示意,想让霁蓝替她把绑在发髻上的面具解开,只她肘臂酸软无力,连举了几次都未能抬高一寸,遂只好作罢,复倚着霁蓝的力,咬牙顶起膝,延滞了许久才略站起身。

缓了几息神,程妩终于找回声音,扯磨着嗓子关切,“你没受伤吧?”

“我无事,姑娘且放心。”

程妩精神稍松,使着发僵的腿受力,只因适才踩踏的缘故,她那双从裙摆处冒出的携穗绣鞋尖变得脏污不堪,连上头的流苏都被扯了去。

“姑娘,我们去寻夫人汇合吧。”霁蓝扶住程妩的腰,护携着她朝安全地带撤离。

程妩用气音吐出一个“好”字,而后僵着胳膊绕到脑后,摸索系结绑带,只她才触到带尾,便觉一道视线从侧方投来,降于她身上。

她履步前行,擦过斗乱烟尘,扯下绳结,掉头回望,便见陆昭远斜眸睊对,嗓音如在凹凸起伏的桑皮纸上研过,向着她的方位,试探出言。

“程姑娘?”

他那道低哑音腔被滚热的风裹挟,一并向她倾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程妩持手稳住即将离面的罩具,无声遏止了他的探究,而后抽回目光,朝前迈离。

只行到拐角处,她就着余光端去,便瞩到他踉跄着身子,顶着满背的血渍,往陆闵幼逃离的方向寻去。

出了这样大的事,原本欲在禅房宿夜的香客皆蜂拥走避,不顾幕色浓厚,迭连奔下山头。

程府众人在道口集结完毕,未留时间过话,遂马不停蹄调转路向,挤进无边黑暗。

只事发时,他们身旁有数名家丁卫护,故除了外端瞧上去狼狈了些,倒也没受到实质伤害。

因而,当程涵听到撩帘动静,甫往外一瞧,便措不及防睹见沾满血污的程妩,以及她那张匿在暗处,被稀疏月光衬得煞白的脸庞。

她抑制不住地惊叫出声,拍着胸脯问:“你是人还是鬼啊?”

程妩扶着车壁落于她对面,由于体力耗尽,疲于回应。

“你这怎么搞的?吓死我了。”程涵动作缓慢地凑近了些,复捻起帕子遮在皱起的鼻端,似是被腥味给刺激了。

“你伤到哪里了?叫你不跟我们呆在一处。”昨日婉姨娘一再叮嘱,让她看好程沁,遂除了在禅房午歇,她时刻随着季氏,不敢独自离身。

程妩听着她的絮叨,耳膜泛鸣,抬手撑着额头,不耐道:“你能不能安静会?”

“噢。”程涵一噎,又瞧她这副模样着实吓人,难得的静了声。

程妩没再看她,只就着水壶胡乱使了杯凉水,混着充斥车厢的铁锈味顺下肚,才平息了几分烦乱。

默了会,她头贴上车壁,刚阖眼想憩息番,却因山脚道路坑洼,车轮忽上忽下地碾着,而使不安稳,遂只好端身沉坐,冲着帘外翻涌的夜色出神。

马车一路疾驰,头顶星斗惨淡,不知驶了多久,程府那镶流黄钉的实榻大门才隐约浮现。

正打着哈欠在廊前交班的阍侍听见马蹄叩路的闷响,下意识扭头,便见该下晌才归的主家突然赶前回来,心下意外,连忙抛却困意,合力去启沉重的门面。

随着那掩覆府宅的门扇敞开,一缕淡薄曦光透过薄雾,从院檐东面直射而来,毫无顾忌地打在众人身上。

程妩借由这道迷蒙光晕俯首,便见自己手背上还余着未擦净的干涸血渍,那抹暗红附着在肌肤上,呈出蜿蜒细小的纹理。

她本就生得白,眼下又裹着素面披肩,加之那如绽开花瓣般染血的裙面,立在朦胧晨雾里,便显得尤为骇人。

连受了惊吓,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程沁见了,都吓得哇哇大哭。

“妩姐儿,你身上哪处有伤?我使郎中去你院里瞧瞧。”到了这会,季氏好似才发觉她的异样,启声切问。

程妩拢紧夹绒披肩,缓缓摇头,“我无碍,这上头是别人的血,不小心溅上了而已。”

季氏听罢,也不再多问,只携着女眷朝内院踱去,“出了这档子事,想必你们都累了,且回去歇着吧,今明两日的请安也一并免了。”

“多谢母亲。”程妩与程涵在八角月亮门处和季氏分开,各自回了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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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要高嫁》

心机美人撬动清冷郎君

下面文案:

清泉镇虽穷,却出了个闻名百里的美人,崔罗敷。

美人还未及笄,便被财主员外惦上,欲纳去做第十七房小妾。

崔罗敷自是不愿,遂从家中逃出。

途中,还意外救了位自称去姑苏贵族认亲的表姑娘,她想借机讨些好处,索性一道前往。

却未料,这姑娘半路竟染了瘟疫,没能挺到地方。

崔罗敷暗自惋惜,方准备离开,却不经意瞥见那枚掉出的认亲玉佩…

犹豫半晌,她决定替了这重身份,继续南下。

来到姑苏明家的崔罗敷,镶金嵌玉,养尊处优,自是那那都好。

只一点,明家挂意她大字不识,胸无点墨,有辱世家门风。

遂特指了从京城归家守孝的大公子,明琅教她习书认字。

那大公子看似温润端方,持着一副好脾气,殊不知当起先生来竟严整如斯,教管得她日日不得松快。

崔罗敷既不肯用功苦读,又想借用表姑娘的身份为自己寻摸一门上等姻缘,遂只好拿出以往在镇子上,对付男儿的手段,每每散学,皆扯住明琅的袖摆,晕着粉腮,一遍遍糯声地唤他“阿兄”。

哪知对方全然不为所动,非但未减课业,反而加添习作。

任她使出浑身解数,皆不管用,素来备受追捧的美人头遭品到了挫败的滋味,却也因此忽略了如玉郎君日渐泛红的耳尖。

不曾想,那感染瘟疫的正牌表姑娘竟还活着,她冒名顶替之举终是东窗事发。

崔罗敷心下不安,怕明家问罪,连夜收拾了包袱,打算从后门溜走。

竟不巧,迎面撞见了回京复职,月余未见的明琅。

未待对方问责,崔罗敷主动挤笑赔礼,“明大公子放心,我已找到归宿,不日便会嫁人,断不会挡了表姑娘的道。”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见向来端雅沉稳,喜行不露于色的大表兄眼底一片晦暗,禁锢得她腕处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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