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韶墨的内心非常纠结。
傅予诺的问题,并不好答。
这个时候说谎，是下下之策……毕竟之前的事情，可以解释为,在两人不完全了解的情况下，出于无意的下意识隐瞒。而到了现在……很多难以启齿的内容,都已经向对方说出了口，两人已经相识许久,又如此亲密，再谎报自己的姓名，太说不过去……
但是……韶这个姓氏，真的不算大众。
韶墨预感到，自己一旦坦诚交代自己的姓名,傅予诺便会立即联想到“韶首席”。
要是坦白身份……韶墨一想到自己今天中午,作为“韶首席”的种种表现,就满是抗拒……他想给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再晚一点……韶墨心道,等他再用韶首席的身份，在傅予诺面前刷一次好感度,就坦白。
或者,就等一下……等他们到了烧烤店,点了酒……他若是看气氛合适,可以借着酒劲……说出来。
百般无奈之下，韶墨硬着头皮,用起了转移话题大法：“还没到烧烤店么？”
“那家店很难找，”傅予诺四处张望，解释道：“店面不太起眼……我也是有一天深夜回来，看周边的小店都打烊了,听他家还有声音，偶然才知道的。”
韶墨见话题转移得有效，顿时松了一口气，敷衍地应了一句：“这样啊。”
“对呀，”傅予诺看了他一眼：“看我这样陪着你转移话题，是不是特别温柔体贴？”
韶墨：“…………”
韶墨：“………………”
体贴就不要说出来啊！
眼见韶墨面露难色，傅予诺甜甜一笑：“没事，”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等你想好再说。”
傅予诺笑笑：“我不急。”
韶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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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就应该坦白从宽……总感觉这样更难办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烧烤店的门口，韶墨望着店面，禁不住地开口。
“你说的音乐餐吧，就是这个？”韶墨无语地望着，残破得似乎风一吹，便会坠落的牌匾，和半虚掩着门后的一片漆黑，向傅予诺确认道：”你确定这不是黑店？”
傅予诺竟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其实……真有可能是。”
音乐餐吧的店主一身纹身，眼神阴鸷，很有个人风格，偶尔傅予诺，还会看到几桌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友善的样子，和他打招呼。
不过傅予诺之前，只在这里吃烧烤，不点酒，离那群人远一点就好，没担心过自身安危……反正她能打，打不过，她还不能跑么……
“黑店的话，的确不方便点酒，”傅予诺轻快地看了韶墨一样：“不方便某人酒后吐真言呢。”
韶墨：“…………”不要这么直白……让他等下怎么好意思说？
说着，傅予诺转身便向回走：“我们还是换一家……”
“等等，”韶墨的好奇心，却被勾了上来：“就这家了。”他淡然道：“我们两个人加起来，有什么好怕的？”
自信而肆无忌惮的话语，衬得面前的男子魅力四射。傅予诺笑笑，顺势转了回来，她直接绕开了牌匾，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破旧的店面之内，别有洞天，确实是音乐餐吧的布置。沉郁的灯火伴随着的能激起人鸡皮疙瘩的电音，随意摆放的破落桌椅上，客人寥寥无几，却不减吧台老板的兴致，一身纹身的男子正在调酒，眼神认真地看着鸡尾酒杯，仿佛在欣赏着心爱的情人。
傅予诺说，餐吧老板姓郁。
韶墨心道，巧了，和他老板一个姓……看起来，都令人不太爽。
傅予诺点单时，郁老板才吝啬地向二人投来一眼，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韶墨身上定住了。
看到郁老板模样的一刹，韶墨心中警铃大震，他的反应很快，瞬间接过对方砸来的杯子，反扔了回去。
一片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傅予诺皱起了眉，冷冷地望着郁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算账。”郁老板定定地望着韶墨，沉声开口：“二彪他们还在拘留。”
韶墨冷目回望郁老板，笑了。
“原来是你们，”韶墨的笑意未达眼底：“拘留，算是便宜他们了。”
傅予诺冰雪聪明，很快从他们的对话，推测出了前因后果。
郁老板说的二彪他们，应该就是当时袭击她和韶墨的那群人，她报警后，被刑事拘留。
而韶墨，显然和这群人是旧识……联想到韶墨之前的话，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也清楚了。
“你还想他们判刑？”郁老板扬头喝下一口酒，摇了摇头：“二彪学了法，下手有轻重，最多打你一顿，把之前的场子找回来。”
“知法犯法，斯文败类说的就是他，”韶墨讽刺一笑：“那我就要由着他们打？”
“此事恐怕由不得你。”郁老板面上阴郁的笑一闪而过，他按下了一个开关键：“你的心理阴影好了么？”
郁老板沉笑的时候，傅予诺心中就暗道不好，几乎是瞬间，将韶墨挡到了身后。
但她挡得了韶墨正前方视线，却挡不住其他的。
光影，无处不在。
灯光变幻，化作无数光点，密密麻麻地遍布店内，直让人头皮发麻。
饶是傅予诺这没有密集恐惧症之人，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何况韶墨？
韶墨的身体，几乎在同一瞬间，向下落去。还是他用手肘作为支撑，强抵住了吧台座椅，才堪堪站立。
傅予诺挡在韶墨身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她望着韶墨额头上沁出的薄汗，低声安抚：“没事，给我几分钟的时间，等我收拾了他，我们就走。”
韶墨反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郁老板看了二人一眼，开了口：“姑娘让一让，”他的声音沉郁，彬彬有礼中带着些许轻嘲：“我不打女人。”
韶墨闻言，忽然低声开口：“那你也不该打我。”
郁老板皱起了眉：“你也是女人？”
韶墨看了傅予诺一眼，声音虚弱，却理直气壮：“我是小仙女。”
“对，他是。”傅予诺立时应和，她连连点头，为韶墨见证道：“我全家都是小仙女。”
韶墨低笑了一声，弯了弯唇角。
郁老板：“…………”
郁老板被噎了个半死，面上顿时绷不住地沉下表情，他不再废话，直接拿了甩棍向韶墨走去。
韶墨蹙起了眉，将傅予诺拉到他身后。
这个郁老板，是当年那群混混的头目，是个硬茬。
“我是不是要感谢一下你们，过了这么多年……”沐浴在密集的光点之下，韶墨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体微微颤抖，他勉强笑笑：“还对我念念不忘？”
“都换了一个城市，做起了生意，还将我的心理阴影，记得清清楚楚……就知道自己遇上我打不过，所以针对性地布置个光斑？”
“屁！”郁老板闻言，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别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和你没关系。”
要不是之前二彪他们偶然见到提起，他是真的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但是韶墨的话，却很快勾起了郁老板的回忆。
都过了多少年，这人说话，还是这么欠揍。
郁老板眉头紧皱，哑声道：“在我们店，这叫开启时空隧道……”他扬了扬头：“这是艺术。”
“艺术？”韶墨不客气地笑了。
郁老板阴鸷的目光一沉：“有力气笑……”他打量了一下支撑在椅子上的韶墨，讥讽道：“不如先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说着，他手腕一翻，抄起甩棍就向韶墨打去。
下一秒，便觉手上一轻，却是被韶墨轻巧夺了手中家伙。
紧接着痛呼了一声，收回了手。
韶墨在郁老板手上抽了一记，一击得手，也不忙乘胜追击，右手将甩棍转笔似的转了起来，笑着打量郁老板：“多谢，”他缓缓站起，在自己身上拍了拍，方才所展现出的虚弱，不见半分：“武器很趁手。”
郁老板看了看自己两手空空，震惊地望向韶墨，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当年把韶墨引到绘制密集涂鸦的壁画面前时，他可是全无防守之力，由着他们打的……看他方才的状态，这些密集光点，显然也对他影响很大……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
“抱歉，今时不同往日，”韶墨目光一敛：“心理阴影，那是以前。”
韶墨侧头望了傅予诺一眼，语气温柔，唇角轻扬：“某人的暴露疗法，很有用，我习惯了。”
傅予诺回了他一个清美的笑。
再回眸，韶墨的目光冷了下来，他挑衅般地看向郁老板，手上一转：“还敢打么？”
郁老板面沉如水，他顺手抄了一个棒球棍，嗤笑了一声：“狂妄。”
韶墨和郁老板两人各自戒备，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傅予诺微微皱眉，不由得向前一步。
却被韶墨轻轻按了按手背：“不用帮忙，”他给了傅予诺一个眼神，低声道了一句：“你去吧台。”
傅予诺越过吧台的那一瞬，玻璃震裂的声音响起，两个人已是动起了手。
不过傅予诺半点都不担心。
韶墨面对郁老板，游刃有余，还有闲心隔空高声指挥：“左手边第二个柜子里的第三瓶酒，大拉菲，价值十万打底，摔了。还有第三个柜子最左边的，轩尼诗白兰地，扔给我挡一下这货的棒球棍……”
郁老板：“………………”
郁老板：“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