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四月谷雨,陈陈和周时忆领证的日子如约而至。
这个日子是陈建国和周达知共同商量后找人给看的黄道吉日，年前就定下了。陈陈不懂这里面的讲究,完全尊重长辈们的意见,觉得哪天都是可以的，反正她和周时忆已经天天在一起了,也不在乎那个形式上的红本本。
可周时忆对这个日子却不甚满意,怕扫了长辈们的兴，他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淡淡道：“我和陈陈听你们的。”
等到晚上临睡前，陈陈浑身脱力地躺在他怀里,才听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对领证日期的小小不满。
陈陈浑身懒洋洋，连眼皮子都掀不开：“不是挺好的吗？定在春天,万物复苏,兆头挺好的。”
周时忆：“没说不好。”
“那你为什么还不满意？”陈陈觉得她实在摸不透这男人的心思。
周时忆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沉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磨着：“就是觉得……太晚了。”
太晚了。多等一天都觉得心急。
迫不及待地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周时忆垂眸去看怀里的人，却见她双目紧闭，长翘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早已沉沉睡去。
唇角还不自知地微微上翘,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他淡然一笑,抬手关灯,将睡梦中的小女人在怀里抱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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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当天。
陈陈在睡梦中被尿意憋醒，迷迷糊糊去了趟洗手间，又丧尸出行般爬回被窝里，侧着身子,右腿大剌剌向旁边一搭——搭了个空。
大腿猝不及防落上床垫，她眉心皱了皱，闭着眼睛伸出一只手在身侧360度全方位地摸了一遍，而后又用双腿圆规似的在床上360度画了一圈，这才确定床头床尾都没有周时忆的身影。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捂着被子坐起来，整个人恍在梦中。
“失忆，失忆？”
软着嗓子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陈陈困顿的眼皮又慢慢阖上，咸鱼似的瘫回床上。
大概是做梦了吧？
嗯，我一定是在做梦。
再度进入梦乡之际，她如是想。
等陈陈再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她在梦里不老实踢掉了大半条被子，差点被冻醒，朦胧之中感觉好像有人在身边帮她盖上了被子，神思一个恍惚，睁开了眼睛。
周时忆正坐在床边沿，穿着清爽的家居服，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混合着淡薄荷的味道，黑发间还布着未干的水汽，衬得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起了雾。
“失忆……原来我刚才不是在做梦啊。”陈陈挣扎着坐起身，摸出手机看了眼，霎时瞪圆了眼睛，“才六点！你，你怎么起这么早？”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倒吸一口冷气：“你还洗了澡？”
“你别告诉我你一整晚都没睡啊。”
“睡了。”周时忆帮她掖了掖被角，“早上醒的早，出去跑了个步。”
天还没亮就出去跑步……
陈陈咋舌，半晌，她歪了歪脑袋，笑了：“你该不会是紧张地睡不着吧？”
周时忆垂眸：“紧张什么？”
“就，我们今天领证啊！”陈陈拽住他的手晃来晃去，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不是有很多人都那样嘛，婚前综合症。本来还好好的，到了结婚前就开始紧张焦虑，莫名地就开始思考爱情，思考人生，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结婚，思考到最后，就逃婚了。”
“……”
陈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趁现在时间还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一想，愿不愿意和我结婚。”她瞪圆了眼睛，煞有介事：“我们有什么话就提前说好，你可不许临阵脱逃放我鸽子，那样我会很没有面子的！”
“不用想。”周时忆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底浮起深深笑意：“我没有想逃婚，也不会逃婚。”
陈陈左右打量着他，好半晌，才恶狠狠放下狠话：“希望你言而有信，要是敢临阵脱逃，看我不打死你！”
周时忆：“……”
看周时忆久久无声，陈陈满意地掀被下床，催促周时忆去吹头发，自己则去洗漱。
隔了五分钟，她含着一嘴牙膏沫，从洗手间跑出来，“失忆，里该不贵是太几纵了吧？”
周时忆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陈转身跑回洗手间吐掉牙膏沫，快速漱完口，又跑出来，站在他背后轻轻戳了戳他的腰：“我说，你该不会是太激动了吧？”
周时忆偏过头去，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自然，说：“没有。”
陈陈像揪住了他的小辫子，不依不饶追问：“真的没有？”
周时忆端出提前煎好的鸡蛋和在外面买来的早餐一起放在餐桌上，示意她坐下吃饭。
陈陈拉了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打量：“你肯定是因为太激动了，所以才睡不着觉，终于能娶到你梦寐以求的女神我了，你怎么可能不激……”
话音未落，周时忆捏了个热腾腾的小包子，不由分说塞进她嘴里：“吃饭吧。”
……
吃完早饭，陈陈精心在化妆台前收拾了一个小时，才满意地起身。
“怎么样？这个淡妆是不是清新又活泼？”
周时忆认真打量着她的妆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也没看出除口红色号之外与素颜的差别，感觉好像都差不多。
他微微抿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很好。”
陈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屁颠颠地去衣帽间换衣服。
八点钟不到，陈陈和周时忆就已经到了民政局。
想着工作人员还没上班，陈陈打算在车里等上一会，还没等她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周时忆已经倾身过来帮她解开了安全带，顺便在撤身的同时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厮磨了会。
陈陈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隐隐烫着，唇角也止不住向上翘，嘴上却是各种吐槽：“讨厌，口红都被你亲没了。”
“我要补个妆才能下车。”
她捏着小镜子补口红，扑粉，周时忆就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等两人手牵着手到了办证大厅，发现前面已经排了好几对情侣。她偷偷侧目，在周时忆冷清的表情之中捕捉到一丝淡淡的怅然。
她偷偷笑起来，踮着脚尖凑近周时忆，“紧张吗？”
周时忆神色未变，默默将她的手指握进手心，“安静点。”
连话都没有一句，分明就是紧张了，这口是心非的男人。
陈陈朝他皱了皱鼻子，老实站好。
为了追求神圣的仪式感，陈陈和周时忆没有提前在照相馆拍摄可以精修的红底双人合影。
轮到他们拍照时，她本来放松的心跳突然间加快，扑通扑通敲小鼓似的，她眼睛望着摄影机，咬着牙齿小声对周时忆说：“失忆，我现在好像有点紧张了。”
周时忆偏头，深深看她一眼，将她的手指攥进手心，用力地握了握。
而后，他唇角微扬，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声回复：“我承认，我早上的确很激动。”
“终于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女神，我怎么可能不激动。”
完全是她早上嘚瑟的原话，陈陈一字一句听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唇角高高扬起，黑亮的杏眼里满是灵动的笑意。
周时忆眉眼舒展，也轻轻笑了起来，笑意直达眼角眉梢。
画面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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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钢戳盖下来，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陈陈整个人还犹在梦中，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全是十几分钟前和周时忆的并肩宣誓。
宣誓内容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觉得周时忆那向来清冷低醇的声音如此动听，字字句句，犹如吟唱。
上了车，两个人又默默地拿着结婚证看了半晌，看完之后，交换，再看。
足足过了五分钟，陈陈才颤着声音挤出一句：“我们结婚了。”
“失忆，我们竟然结婚了。”
脑海里蓦然就涌起高中时的画面，那天她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远远看到一个清俊少年逆着光朝她走来，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意，在她身边落座。
又想起她硬着头皮帮曾嘉递情书，险些被班主任逮个正着，他不动声色地帮她圆谎，又踩着那掉落地面的情书，半是懒散半是戏谑地问：“小同桌，你是找这个吗？”
那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十几年后，两人竟并肩在民政局拍下红底的结婚照，然后一人捧着一本结婚证，在车里傻乐。
“嗯，我们结婚了。”周时忆低声说。
隔了一秒，他又笑：“结婚了。”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了颤，他转身，向陈陈伸出手：“结婚证给我。”
陈陈不明所以地递给他：“干嘛？”
周时忆将两本结婚证放在一起，小心放进胸前衣兜：“这么珍贵的东西，要好好保管。别给弄丢了。”
他那样低头敛眉的神态，像极了珍藏糖果的小朋友。
“傻。”陈陈主动凑过去，在他唇边落上一吻：“结婚证丢了可以再补，你只要别把我弄丢了就行。”
周时忆扶着她的后脑勺，只是笑，声音低沉又缱绻：“不会丢。”
怎么舍得弄丢，你是我的梦寐以求。
—
一个小时后，周时忆空空如也的朋友圈里发布了此生第一条动态——
照片中，是两张并排摆放的结婚证和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
文案只有八个字：此生所愿，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累到吐血，咬牙更新啦！番外看一章少一章啦，要记得留言！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