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到家已是晚饭时间。
A市的冬天天黑的格外早,六点多钟,天际已经阴沉沉暗了下来,华灯渐上。
陈陈的感冒症状全面迸发,嘴巴里淡淡的没什么味道,也没胃口,周时忆带她在小区外面喝了点清淡的小粥,又将人送回去。
等周时忆离开后,陈陈盖着条毛毯瘫在沙发上玩手机,困意又渐渐上涌。她收起手机,拖着毛毯起身往衣帽间走,打算找套睡衣去洗澡。
指尖触到衣帽间门把手,她的大脑瞬间清明,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情——老陈是不是到衣帽间来过?
那他会不会看到那箱不该被看到的东西?
她嗖一下咬住手指,心虚的紧张冒出头来,脚步就被定在了原地。
想了又想,她决定先试探下陈建国的口风,鼓起勇气拨了个电话过去。等了近一首歌的时间,陈建国才接通电话,语气懒懒,毫不掩饰的冷淡。
“怎么了?”
陈陈讨好地笑着:“老爸,你找到围巾了吗?”
陈建国顿了一秒才答:“嗯,找到了。”
“那就好,那可是老妈最喜欢的围巾,万一丢了她会不开心的。”陈陈没话找话,手指抠着门缝犹豫再三,才拿捏出一副随意的口气来:“在哪找到的?”
陈建国不知道在做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没回答,陈陈不得不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他这才清了清嗓子说:“沙发上,掉沙发缝里了。”
“哦。”陈陈放心了一半,“那你没去衣帽间找吧?”
“你那衣帽间乱得像猪圈一样,我都懒得走进去。”陈建国声音扬高了一分:“还有事吗?没事我要睡了。”
“您睡您睡。”
陈陈莫名其妙被他凶了一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一句晚安刚到唇边,陈建国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怎么回事?更年期又卷土重来了?”她低声嘟囔了句,警报解除,毫无心理负担地推开了衣帽间的门。
对于衣帽间里宛若台风过境后的混乱现场陈陈早没什么清晰的印象,毕竟横看猪圈侧狗笼,每天乱得尽不同,她一时间也看不出陈建国到底有没有涉足过这个房间。
她精准地从杂乱的衣柜里扒拉出一套干净的珊瑚绒睡衣,拉上衣柜前,还是不放心地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那只等同于“万恶之源”的小箱子。
——很好,箱子安安稳稳躺在柜子最底层的角落里,被春夏秋冬各季衣服稳稳压住,丝毫没有曝光过的迹象。
陈陈轻呼口气,愉快地去浴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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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完温泉后没几天是张莫的生日,他提前几天就在办公室里各种明示暗示,找出各种碎片时间打开各大网购软件,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边看边大声读出来。
“高达手办模型玩具,全新现货,限时优惠……送朋友做生日礼物,朋友感动得都哭啦!”
每天不定时大声朗读,声情并茂,激情澎湃,让人一脚踏进办公室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淘宝直播间。
周时忆听得耳朵起茧子,随手丢过去一支笔:“省点力气吧,我不可能买给你的。”
张莫委屈巴巴:“你都一口气给陈陈买一百件礼物了,给我买这小小的一件都不行吗?把对她一百零一分的爱和关怀抽出一分给我都不行吗?”
周时忆:“不行。”
张莫不依不饶:“我难道不是你的好同学好同事好兄弟吗?是我不配吗?”
周时忆反手挡住他肆意逼近的大脸,言简意赅:“不是,是。”
不是好兄弟。
是你不配。
张莫:“……”
不过玩笑归玩笑,生日当天一早,张莫就在自己的更衣柜里摸到一套崭新的高达手办,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一款,价格还不便宜。
他抱着生日礼物娇嗔地撞了下周时忆的肩:“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傲娇鬼,平时念给你听你都不屑看一眼宝贝页面,怎么猜到我念的是哪一款?”
周时忆懒懒扫他一眼,“就那么几个关键词,但凡脑子里有点海马体,都能记住了。”
张莫美滋滋:“别装了,你就是爱我又不好意思说,晚上请你吃饭。”
周时忆拂开他的手:“没空,不去。”
周时忆只上了半天的班,下午轮到他去社区做志愿者,他在老年人活动中心待了一整个下午,也没见到陈建国的影子。晚上离开前拿出早备好的两盒茶叶送到陈陈小铺,也只见到陈美芽坐在柜台里守着店。
他和陈美芽打了个招呼,开车去接陈陈下班,而那个扬言要大操大办生日晚宴的寿星佬却苦逼地加班到晚上九点,晚饭都没吃上一口。
【朋友们,对不住了,病人重要,饭改天再请你们吃。】
晚上七点半,张莫在同事小群里发了条微信。
周时忆也在这群里,他略略扫了眼内容,牵起身旁正心无旁骛吸奶茶的女朋友,“走了,带你吃晚饭。”
陈陈乖乖起身,也不看路,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张莫终于下班了?”
“不管他,我们先吃。”
“不管他了吗?可今天是他的生日啊,你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要不我们等下去医院给他送饭吧?”陈陈怎么想,都觉得于心不忍。
周时忆干脆利落:“不用。”又回头看她,语气放软了两分:“饿了吧?你想吃什么?”
陈陈抬眼盯着他定定打量了一会,下了评语:“失忆,你可真冷漠。”
说完,她又歪头笑起来,拽着他手指晃了晃:“可是被你喜欢可真幸福啊,有种世间皆浮云,独宠我一身的感觉!”
周时忆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说法逗笑了,怔了两秒,才低笑了声:“我对这世界而言本来就是浮云。”
握着她的手指无声收紧,他在心底轻轻补充一句:“我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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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周时忆送陈陈回家。
车子上了主干道,拐过两个弯,朝着与可爱岛相反的方向驶去。
陈陈从手机页面上抬起眼,忽而发现两人换了条道:“失忆,我们去哪?”
“去蓝庭。”周时忆说:“打包几个菜。”
陈陈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有些懵:“可是我都吃饱了啊。”
周时忆笑了声,趁着等红灯的间隔,从储物格里摸出块玻璃芯糖,拆开了喂进她嘴巴里,顺手敲了下她脑门:“你忘了,还有个人饿着呢。”
嘴巴里瞬间弥漫起夹杂着樱桃味的玫瑰香,陈陈下意识啊了声:“你还是爱莫哥的!”
周时忆偏头觑她一眼,她立即后知后觉捂住了嘴巴,眼睛弯起来:“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张莫,张莫!”
然而已经晚了,他已经不由分说贴过来,给了她惯例的“惩罚”。
亲了两下还不过瘾,舌.尖一挑,收回了她嘴巴里的糖。
******
九点半,沃尔沃停在可爱岛小区门外,两人下车进了小区门外的一家蛋糕店。
周时忆低头看着玻璃橱窗里各式各样的蛋糕,将走神的女朋友拽到身边:“看看想吃哪个?”
张莫筋疲力尽回到小区,刚出电梯,就看见等在门口的陈陈和周时忆。
他眼睛倏得一亮,竟然不好意思起来,“你们……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陈陈:“是啊。”
周时忆:“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周时忆举起手里的蛋糕,面不改色:“蛋糕太大了吃不完,想找个大胃王帮忙解决一下。”
张莫眼底浮起笑意来。
“我们就是来帮你过生日的。莫哥生日快乐!”陈陈捧起在商场紧急购买的加湿器送上:“冬天天气干,送你一个香薰加湿器。”
张莫刚吹的那点冷风散了个干净,心里暖意腾腾升了起来,忙开门将两人迎进去。
等饭菜全摆上桌,他望着手边的乳鸽汤泛起了嘀咕:“我吃鸽子过敏的。”
“陈陈想喝,”周时忆点了点旁边的其他菜:“你可以吃这些。”
张莫筷子又往旁边伸,眼皮一扫,手腕停下:“这西蓝花、鳕鱼、罐焖牛肉都是陈陈爱吃的吧……”
周时忆不置可否。
张莫硬着头皮咽下狗粮:“没关系,鳕鱼牛肉我也爱吃。”
早已饱得吃不下的陈陈默默放下筷子,在心里对张莫表示心疼。
等张莫吃完晚饭,陈陈把早已准备好的蛋糕插上蜡烛,点燃。
她关掉灯,边唱生日歌边小心翼翼把蛋糕捧到餐桌上。
张莫头上扣着个粉色的小公主款式的寿星帽,帽子尺寸太小,额头被勒出浅浅的一圈淡粉色痕迹,他拽了拽帽檐,满足地闭上眼睛许了个长长的愿望。
直到蛋糕上的蜡烛燃完了一半,张莫才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一口吹灭蜡烛。
顶灯随即亮了起来,他眼皮眨了眨,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时忆,你知道我最喜欢吃巧克力蛋糕吧。”
周时忆:“知道。”
张莫小心翼翼:“是巧克力口味的卖完了吗?所以你才迫不得已换了草莓口味?”
“不是。”周时忆冷酷地把刀具塞进他手心:“陈陈喜欢草莓味的。”
张莫:“……”
这生日真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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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为了弥补张莫在生日这天猝然泛滥的小公主情绪,等张莫吃完一块草莓蛋糕,周时忆主动帮他泡了杯手磨咖啡。
张莫见好就收:“我突然发现草莓味的还挺好吃,我要再来一块。”
陈陈也挺开心:“这咖啡好香,失忆,我也想喝一杯。”
周时忆冷淡回绝:“只有寿星才能喝我的手磨咖啡。”
张莫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十分大度:“算了算了,心意我领了,就给小陈分一杯吧。”
周时忆半耷着眼皮,无动于衷,直到张莫又催了第二遍,才淡淡说:“她感冒了,不能喝咖啡。”
“……fine!”
张莫努力维持着唇边微笑,第一百八十次告诉自己要坚强。
张莫小口呷着咖啡,陈陈就眼巴巴在一边看着,看到最后,周时忆大概是于心不忍,起身走到咖啡机旁。
陈陈立即笑嘻嘻:“失忆,记得帮我放两块糖哦。”
周时忆声音淡淡:“好。”
过了几分钟,咖啡用白色陶瓷杯端过来,陈陈凑近闻了下,有点奇怪:“这糖味道怪怪的,不会过期了吧。”
张莫义愤填膺:“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方糖!”
“一定因为我感冒,鼻子失灵了。”陈陈笑了笑,为了安抚张莫受伤的心灵,直接灌了一大口。
下一秒,她眉头紧锁,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时忆。
“感……感冒灵冲剂!”
周时忆眼底藏着促狭的笑,面不改色地说:“方糖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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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冷,总让人觉得难熬又漫长。
可今年不知怎的,似乎过得飞快。
曾嘉点评陈陈这种心理为:有情饮水饱。
很快到了冬至,恰巧赶到周末,又是周时忆轮休。
纪了这天特意空出时间和周时昔一起去看梁音,陈陈也乐得一天假期,吃完早餐,她就忙不迭给周时忆打电话:“失忆,起床了吗?来幸福里吧!”
周时忆翻书的手指一顿:“怎么突然想起让我过去?”
“今天是冬至啊。”陈陈愉快撸着多多的毛:“过来一起包饺子,你别想偷懒。”
电话那端,周时忆眼角一弯,笑了起来。
他以为她不过随口一提的那些话,她却都一一记在心上。
周时忆去超市买了许多蔬菜和肉,被陈美芽数落了一顿:“家里什么都有,来吃饭就行了,别乱买东西,浪费钱。”
陈建国也说:“到这就像到自己家一样,每次都买东西,倒显得生分了。”
周时忆摸了摸鼻子,“就是因为像自己家才买的。”他回头看了眼陈陈,声音有几分僵硬和不自然:“您要是觉得我破费,才是见外了。”
陈建国倒无话可说了,笑了下,十分不客气地让他洗手来包饺子。
四个人一起下厨,效率飞快,中午十二点整,四菜一汤外加热气腾腾的饺子就上了桌。
窗外又悠悠飘起雪花,寒气在玻璃上厚厚糊了一层,房间内暖气开得很足,让人从心底里升腾出暖暖的热意,餐桌上饺子和饭菜满满挤在一起,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耳边不知哪部电视剧正传来欢笑声,阳台上绿植开得盎然,多多握在阳台边上,盯着绿色的叶子惬意地出神。
有某种难言的畅意和圆满不着痕迹地蔓过心底,暖暖地溢出来,似乎一切都满得刚刚好。
直到午饭过后,在仅有两人的茶台边,陈建国从袅袅茶雾中垂下眼皮,僵硬又意有所指地提了句:“不能仗着年轻挥霍身体,你们虽然还年轻,但凡事都要懂得节制。”
说完,他欲盖弥彰地咳了声,偏过视线。
“……”
周时忆手指顿了顿,笑意在唇边凝固住。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被锁到都要有阴影了,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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