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挣?你拿什么挣?”
慕恒话音刚落,刚才一直抿唇保持沉默的徐氏,突然讥讽地说道。
虽然徐氏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可一个闷葫芦这么直白的发言,还是让人感到怪怪的。尤其徐氏这个语气,怎么听都有些鄙夷的味道。
按照这一带的风俗,做嫂子的,尤其不是长嫂,和小叔说话是要避嫌的。也就是说,他们有权对着顾父顾母发表意见,可这样直接对上小叔子,还用教训的语气,是很不讲究的行为。
如果容漾在这里,他肯定很快就会明白,顾家的三儿媳为什么突然间有勇气这么说话了。
因为那时,他体内的玉牌就会提醒他,带着空间金手指穿越过来的某神人,正是顾家这位画风突变的三儿媳徐氏。
徐柏是三天前穿越过来的,他穿越的原身因为忙了整整一个秋收,累得晕倒在地上,再睁开眼时,里面的魂魄就换了。
穿过来这几天,徐柏一直坚持按兵不动的策略,默默观察顾家的所有人,并作出总结:老大顾惠学软弱,老二顾惠才奸滑,老三顾惠诚憨厚,老四顾惠文病娇,顾老头和陈氏,一门心思偏心小儿子。
这种家庭配置,让徐柏马上就联想到种田文里的典型极品之家,而他所在的三房,必须先摆脱其他三房人,才敢发家致富,要不然就等着被吸血吧。
本来他就下定决心要分家,今天早晨顾惠文娶亲的事情,让他的想法更加坚决了。
想当初,顾惠诚娶原主的时候,只下了二两聘金,现在顾老头和陈氏竟要花五倍的价钱,给老四娶媳妇,简直偏心偏到家了。他并不在乎这一点钱,只是为顾惠诚感到不值。
而且,他比这些人想得更多,好好的大地主家,为什么要把小哥儿嫁到顾家来?在信息爆炸的现代和人心叵测的末世待过的徐柏,不禁猜测,这个小哥儿是不是在婚前做出不轨行为,嫁给顾家这个病秧子,只是为了找个不敢吭声的人家,做接盘侠。
再更进一步地想,甚至可能身怀有孕,才急着找人接手。
这么想来,这个小哥儿就是个烫手山芋,嫁进来之后还不知会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刚才他也是为此而变了脸色,本来心情就为这突然的变故而烦躁,就听到顾老四大言不惭的话,徐柏实在没忍住,直接怼上了。
就顾老四这风一吹就倒的林妹妹身体,还想着自己挣聘礼,这样的话,就骗骗一心疼爱他的父母吧。现在说得好听,到最后,还不是顾家人出钱,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三家的,你怎么说话的?”陈氏脸色刷地就耷拉下来,她真没想到,家里最鬼的,竟然是这个平时一言不发的徐氏。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陈氏不禁想道。
顾惠诚急忙拉了下徐柏的手,解释说:“他这几天身体不好,不是有意的。”
顾老头和陈氏都没说话,是不是有意的,谁都能听出来。
顾老头双手重重地按在桌子上,突然长叹一口气。
“我知道,这些年,因为老四的身体,家里不宽裕。”顾老头闷声说道:“你们心里都有意见,所以凡是给老四花钱的事情,你们就不乐意。”
“可是你们也不想想,老四身体不好,也不是他故意的,一大家子的人,都是骨肉兄弟,就不能谅解一二吗?”
“我和你娘,虽然偏着老四,可也从未亏待过你们,每个人的婚事,都体体面面地给你们办了,吃的穿的,也没有抠搜,你们怎么就容不下自己的亲弟弟呢?”
听着顾老头的话,顾老大嗫嚅道:“爹,我们没有意见。”
顾老头没理他,继续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和你娘商量好了,等老四成亲,咱们家就分家,以后都自己过自己的,我和你娘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听出顾老头话里的悲意,顾惠诚连忙道:“爹,我们真没有这个意思。”
顾老头摇摇头,执拗道:“树大分支,也是好事,这事,等老四媳妇娶进门就办。”
听顾老头说到了分家,徐柏心里总算亮堂点了。他也不想和这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想给自己开个小灶都不行。
如果为顾老四娶个难缠的媳妇,能换来分家的结果,他也没有意见。
听出顾老头话里的坚决,顾家人各怀心思地回了自己屋。
*
人散了之后,陈氏拉住了慕恒。
“老四,刚才你嫂子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陈氏怕慕恒被伤了心。
慕恒不在意地笑笑:“没什么的。”他接着说道:“我刚才说要自己挣聘礼,也不是说笑的,我已经想好赚钱的法子了。”
陈氏欣慰地说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哪用得上你赚钱?”
“娘,我说真的。”慕恒认真地看着陈氏:“之前我虽待在家里,但一直没有荒废学业,这段时间,我把之前写的一些诗作整理出来了,准备拿到县城卖钱去。”
其实慕恒有很多种赚钱的法子,但为了保持原主的人设并为以后科举出仕铺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出一本诗集这种笨办法。
作诗这个技能,是慕恒前几世一直都有的爱好,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容漾有段时间。沉迷古代文学,盛赞某些诗人的诗真是妙手天成,余韵悠长,慕大佬对容漾的分心感到不爽,索性自己亲自下场,为容漾写了不少情诗,后来,写诗这件事,渐渐就成了慕恒闲时打发时间的爱好,题材也变得更加广泛了。
说实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是修武、修术术,还是学诗词,学古文,他觉得自己都像是有宿慧一般,一学就上手,好像这些东西,他都学过似的。
不过多才多艺并不是件坏事,起码在这个位面,诗词写得好,是很有用的。因为大庆朝,诗人地位一向崇高,文人多爱诗词,嘉和帝尤其如此。
所谓上行下效,皇族对诗词的追捧,也间接造成大庆一朝诗词的盛行。
所以,一本好的诗集,能够创造出的价值,是难以预料的,而且,如果他因为诗集有了些才名,容漾和他的婚事才不会被人说道。
刚刚在桌子上,那些眉眼间的官司,慕恒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不仅心疼要花去的钱,也在心里嘀咕,为什么严家这么有钱,还会和顾家结亲。
自家人都这么想,何况外人,到时候,舆论的风向可就不好控制了。
让他马上去考个秀才证明自己,是不现实的,可用某些手段,先展露些许锋芒,叫别人不敢瞎说也好。
陈氏半知半解,她一个村妇,大字不识一个,怎知道上层社会以诗词为风雅,于是她问道:“这诗,能有人买吗?”她只知道卖粮卖肉卖布,从未听说过可以卖诗。
“娘,只要质量好,县城的书店应该就会收稿子,如果能刊印,我也算有了些成绩,去严家提亲就不心怯了。”
陈氏心头一酸,老四这是在严家面前,感到自卑了。
“好吧,等明天,叫你爹带着你,坐牛车去县城看看。”不管能不能卖出去,也算是了了老四的心愿。
*
第二天一大早,顾老头和慕恒两人,带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到村头坐牛车去。
车上有些妇人和哥儿看到慕恒,心里十分惊讶,这个病秧子竟然出门了。
不过顾老头和慕恒都是男人,她们就算不解,也不敢这么大剌剌地问,慕恒也不在乎她们的眼神。
到了县城,慕恒和顾老头下了车,直奔县城最大的书铺,崇德书铺,按照原主的记忆,崇德书铺应该是家连锁书店,东家生意做得很大,这十几年来,都是县城里最大的书铺。
他们二人一进店,就有个伙计上来招呼,问他们买什么,态度恰到好处,并不因为两人衣着普通,就给人冷眼。
慕恒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我这里有本诗集,不知道贵店筛选文稿的是哪位,方不方便见见?”
伙计被他笑得一愣,心想这人穿得寒酸,可这一笑的风采,倒是县学里的学子们都不及的。
“您等着,我进去叫人。”伙计一听慕恒的话,就知晓他的来意,到里屋把掌柜的给请了出来。
清平县里的这家崇德书铺,掌柜姓张,是个十分文雅的人物,平日里到书铺自荐的文稿,都是张掌柜挑选的。
张掌柜本来在屋里诵读最近最流行的一本诗集,听到伙计来喊,心里很不愉快,出来后见顾老头和慕恒两人,衣着朴素,一看就是农家子,这不满意更添了三分。
农家子能写出什么好书来?他心里虽是这么想,可职业素养和自我修养都让他克制住表情,把慕恒手里的书册接了过来。
还没看内容,他就被最上面那张纸上的字迹所吸引,这样磅礴大气的字,在他有生之年,都没有看到过。
因为顾家的人基本上都不识字,原主以前写字,也都窝在自己的屋里写,少有旁人看见,慕恒索性就换了自己原本的字体,一下子就让张掌柜感到十分惊艳,收敛了内心的轻视。
及至看到内容,第一首诗才读了四句,张掌柜就忍不住拍案叫绝:“好诗,真是好诗啊!”
说完这两句话,他急忙往下看,一边看,一遍又振振有词地念着,已然忘了身边的人,就这么一边念,一边品,一直读了五首诗之后,张掌柜方意犹未尽地罢手。
念念不舍地合上书册,他突然转身,冲慕恒深深一揖:“先生大才!”
慕恒亦还了一礼,才说道:“掌柜的过奖了。”
张掌柜心情激荡,不禁问道:“不知道先生是哪里人?”他没听说清平县最近出了这么一个大才子啊。
“小可正是清平县本地人士,不知掌柜觉得在下这本拙作,能否刊印?”慕恒直入正题。
张掌柜连连点头:“当然当然,以这本诗集的质量,若不能刊印,那估计就没有能刊印的诗集了。”
一般来说,写得好的书,书铺才会收下刊印,并且给作者润笔费或者分成,写得不好的书,想要刊印,那只能自费了。
张掌柜不仅为这本诗集喝彩,还知道淘到这本诗集的自己,也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心里暗想,他一定要把这位小先生给留住了,可不能让这本诗集被对家印了去。
本朝法律规定,只有原作者指定的书铺才有权印书,其他书铺贸然印书,是犯法的行为。
“这样,这本书的润笔费,我先给先生定为白银一百两,这已经是我们书铺最高的等级,之后书籍售卖,售卖所得银钱,按照我们书铺的规定,先生能得两成。”
一旁的顾老头,在听到一百两的时候,就愣在当场。
他没听错吧?就老四的薄册子,竟然能卖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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