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孟氏说完话,见陈氏一副神游天外、懵懂茫然的样子,以为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了,还没反应过来。

说实话,乍一听严夫人和她说这桩婚事的时候,她也是失神了许久,看她实在太惊讶,严夫人才告知她内情,说他们是按照常明寺大师的指点,这顾家四子利于小儿子学业,才要和顾家四子结亲。

佛祖指点的事情太过惊人,方氏不愿意被人知道,分薄了福气,而若是说顾惠文和严宜宣八字是天作之合,且不说他们为何要测严宜宣和顾惠文的八字,事情万一不成,宣哥儿可怎么再嫁人。

是以,方氏使了个心眼,推到了严宜朗身上。

当时,孟氏还在心里嘀咕,这严家看起来看起来是个疼哥儿的,给那么多的陪嫁,实际上,还不是更加看重小儿子的前途。

虽常明寺的大师十分神异,可那顾惠文可是他们大兴村有名的病秧子,怎算得上是良配。

奈何严夫人铁了心要结这门亲事,她也不好再劝,只能来帮严家探口风了。

现看陈氏的反应,孟氏其实不得不承认,她这心里,还有些含酸呢。想她们家现在,也不过只有一百二十亩的田地,已经是大兴村最富裕的人家,等顾惠文把那有二百亩地陪嫁的严家哥儿娶进来,这村首富可是要换人当了。

“弟妹,你看这事,成不成?”陈氏久久不发一言,孟氏只得再问一遍。

“成,怎么不成?这真是万万想不到的大喜事啊!”陈氏如梦初醒,激动地回道,这个严家小哥儿,可是她儿子的大救星,不管她婆怎么办成了这事,这儿媳妇她是娶定了。

*

严家。

方氏把自己上午和孟氏说的话,又回想了一遍,自觉没有错漏,才微微安心。

只是喝着茶水,她总觉得这门婚事,有个关键的事情她给忘了。

把这几天的事情在脑袋里前前后后又过了一遍,方氏猛地把手拍在桌子上,连声唤道:“当家的,当家的!”

严福生就在院子里打拳呢,这拳法还是他当年跑商的时候,跟商队的护卫学的,这些年,时常打两遍,全当强身健体。虽然,肉眼可见,这拳法对减肥没有什么功效,但聊胜于无。

听到方氏的喊声,严福生收了拳,急匆匆推开门:“怎么了?”凡是方氏喊他当家的时候,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可一进门,就看见方氏正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既没摔着,也没磕着,只是脸上表情不太好。

见他进来,方氏连忙切入正题:“老爷,咱们在这剃头担子一头热,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是宣哥儿那里,咱们可还没去说呢。”

佛学狂热爱好者方氏自从得了佛祖指点迷津,就一门心思想着找女婿,现在将一切安排妥当,才想起她儿子那一关,可不好过。

不说顾家只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就说顾惠文本人,现在也看不出半分要出息的样子来,她自己生的儿子,她还不知道,最是眼光高的,

不料,严福生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点小事,就把你难住了?”

“这事,我早就想好了。”

“宣哥儿虽然眼光高,可现在,他一定是一门心思想要找个能把叶瑾行比下去的人,但十里八村,哪有这样的人?”

“我们只需要如实和他说佛祖告诉我们的话,宣哥儿心里肯定是愿意的,毕竟这顾惠文,可是仙人转世之身,必有大造化的。”

“你和别人藏着掖着,和你儿子还不能说实话么?”

听严福生这般说来,方氏才反应过来,心道,都怪这几天的事情太过离奇,搞得她这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当下,方氏和严福生直奔容漾的小院,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容漾,本来方氏心里还残存着一丝丝的不安,因为时下人,虽然大多信仰神佛,但年轻的小哥儿,对这种事情,并没有他们老一辈人虔诚。

不料,容漾听他们说完,只沉思了片刻,就答应了。

“爹娘,”容漾一脸真诚地说道:“既然佛祖亲自给爹娘说了,那肯定不是虚言。”

“既然这样,我就应了这门婚事。”

“顾家虽贫寒,可贫寒有贫寒的好处,起码绝对不敢欺负我。”

“我自有嫁妆田地,也不会过苦日子。”

时下,女子和哥儿嫁妆,就是他们合法的私人财产,婆家是绝对无权干涉的。

方氏和严福生一听这话,均放下心。

宣哥儿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真是懂事了,把所有事都看得明明白白。

*

顾家,等孟氏走后,陈氏把顾老头从外屋叫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顾老头,顾老头也是喜出望外,没想到他那死了十几年的老娘,竟还能做成这件大事。

“只是,当家的,”陈氏虽也高兴,可仍有忧虑:“严家早就放出风声,要给这个小哥儿陪送二百亩田地,这可是一千两银子的嫁妆,咱们家的聘礼可要怎么给?”

顾老头听说这话,才收敛了喜色。

聘礼其他的部分都好说,只要按照风俗准备即可,严家既然主动提了此事,应该对两家家境的差距有心理准备,只要他们不是糊弄,那严家想必也不会挑剔。

可聘礼中的聘金部分,却不是随大流可以解决的。

不管怎么说,严家小哥儿的身价,远非寻常庄户人家能比,要是他们按照庄户娶亲那样,给个三五两的聘金,说出去也太过寒酸。

顾老头手指点着桌面,沉默了一会儿。

“咱们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他问道。

陈氏拿出一个小钱箱,开了锁,数数里面穿成串的铜钱和小银锭:“还有十七两。”

庄户人家,攒钱不容易,顾家虽有十亩水田,十八亩旱田,在村里也算是中上等人家,可家里人口多,这几年又陆陆续续办了不少喜事,小儿子时常吃药也是开销,能攒下这些银子,还多亏陈氏持家有方。

“这样,我们给严家十贯钱聘金,聘礼按照五贯钱置办,酒席也按照五贯钱,还缺三贯钱,我明天去和二弟借五贯钱,预留两贯钱应急。”

顾老头的二弟顾增田,只有一个儿子,家里花销少,很是有些积蓄。

陈氏听顾老头这样说,合计了一下,还算妥当。虽远远比不上严家小哥儿的嫁妆,但他们也算是倾尽全力了。

因为要找媒婆正式上门提亲,这事也就不宜瞒着家里人,所以,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顾老头就在饭桌上把这件事情敲定了。

顾老头本以为能结成这门婚事,家里人必定是欢欣鼓舞,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脸就拉下来了。

就连一向闷不吭声、没有存在感的三儿媳妇,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

顾老头心里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顾老头不太懂儿媳妇们心里的门道,陈氏却明白得很,为什么这几个人不乐意。

可是,这次她可是下定了决心,不管她们乐不乐意,都得把事办成,她老儿子,可要靠着严家哥儿活命的,谁要是反对,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这大喜的事情,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你们怎么一个个的,把脸拉得这么长?”陈氏冷笑道,徐氏这个哥儿,以前她还觉着虽然木了点,但没有坏心,任劳任怨,已经很不错了。

谁知道前天在地头里中了暑之后,这人虽还和以前那样不爱说话,可给陈氏的感觉,却有点变了。

陈氏不禁猜测,是不是因为昏了一遭,这徐氏也知道偷懒爱惜自己了,所以不如以前勤快,没曾想,这人变得就是这么快,不仅不勤快,连小叔的婚事,都知道表达不满了。

老二媳妇吴氏一向是快人快语:“娘,这严家是什么人家,哪是我们能攀得上的?”这娶进来的弟媳妇,可是要帮着干活的,严家娇养的小哥儿,娶进来当摆设吗?就算他再有一千亩地的嫁妆,那都是人家的私产,又掉不进她的口袋里。

“再说了,就算爹说了,是里正家的婶子帮着牵线,可不是我说,这好好的哥儿,人家凭什么能看上咱们家?”

顾老头眉心紧皱:“这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家和严家已经达成共识,只等我们去提亲。”

大儿媳妇周氏拉了拉身边的顾惠学,奈何顾惠学是个软弱的,他不敢反抗媳妇,更加不敢顶撞老爹。

周氏见状,只能挤出一抹笑,小声说道:“爹娘,二弟妹刚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严家的哥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才肯低嫁到我们家,这事我们得打听清楚。”娶这么个金尊玉贵的媳妇,可不得花光家底?到时候分家,他们还能分到什么?

陈氏把碗重重放到桌子上,什么毛病?这事是怎么回事,陈氏心里明明白白,那是她婆找人给做了法,这严家小哥儿不但没毛病,还是个有福气的,要不然也不能带好老四的身体。

她可不能让人家好好的小哥儿,平白被人污蔑。

“周氏,你一个妇人,很该有口德。”她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就是害怕娶严家哥儿,会掏空家底吗?你放心,咱家本来就没什么家底,不用你一天到头算计。”

“今天,我就和你说个敞亮话,当初娶你进门,咱家花了整整五两白银的聘金,这在庄户人家,已经很少见了,现在要娶严家哥儿,我和你爹商量着,给严家十两聘金,这多出的五两,等分家的时候,我和你爹这份,就少分一亩地,给你们补上。”

周氏尴尬的笑笑,要真让顾老头和陈氏少分一亩地,他们还不得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见识到陈氏强硬的态度,周氏虽心有不满,可也不敢再多嘴。

三儿媳徐氏,其实并不在意这点小钱,他变脸色并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觉得这老两口太偏心小儿子,他可不是吃亏的人。

看来,还是早早分家妥当。

见他没有说话,陈氏还算满意,这老三家的,虽然变了些,可还没变彻底。

一直保持沉默的慕恒,突然放下饭碗,说道:“爹娘疼我的心,我懂,可我不能让爹娘吃亏。几位哥哥嫂子们放心,给严家的聘礼,我自己来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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