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薛青云原本趾高气昂的人瞬间软了下来,毕恭毕敬的朝着孟远行礼。

柳絮紧跟着福身行礼,孟远径直走到主位落座,见着礼数周全的儿媳满意的点着头。

“小絮真是知礼数。”孟远唇角带笑的夸耀了两句。

“云儿,你学的礼数呢?不得令怎可擅闯进来,竟然搬弄是非,哪里有半点小姐的样子!”

孟氏最会察言观色,见着孟远面露不悦直接厉声呵斥薛青云。

本想着让老爷对柳絮心生不满,哪曾想薛青云这丫头竟然这个时候冒出来,还当着老爷的面撒泼,真是没长脑子。

薛青云不耐的瘪着嘴,虽然以前姑母也会训斥她两句,但都不会像今日这般,都是因为面前这夺了她少夫人名头的女人,不然怎会像这样。

“姑母,云儿知错了。”薛青云恨恨的盯着柳絮,最后对上孟氏微愠的脸低头认错。

随着孟远的到来,西厢房不多时便人满为患。

孟氏弯眉轻挑随口问道:“絮儿,怎么彦非没和你一道前来,难道他不知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说到最后孟氏拔高音量,把当家主母的气势运用到极致。

孟远眉头轻皱,虽不喜孟氏但今日这事的确是非儿不对,小絮毕竟刚新进门,怎能这般不知礼数?

坐着主位上的其他人虽各怀鬼胎,但面上除了清浅笑意外再无其他。

孟氏又不是第一次为难大公子,她们早已见怪不怪。

“老夫人到——”

霎那间西厢房里的所有人纷纷起身,原本其乐融融的场面瞬间冷了下来,刚还谈笑的一众女眷脸上只留下错愕和怀疑。

老夫人??老夫人不是前往普陀山修身养性,怎会突然回来。

作为一家之主的孟远在听见小厮的传唤后,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自从孟氏当了当家主母,母亲就搬去普陀山,这么一晃神,已然过去九年。

厅堂内众人的目光紧盯着那扇朱漆大门,恨不得将门外的人看透,柳絮也难掩心中好奇目光落在门口。

不多时,一位年过花甲头发花白的慈目老人在孟彦非的搀扶下蹒跚而来。

老人看着慈眉善目很是随和,但口中的话不怒而威:“谁在背后议论老身孙儿?站出来,老身来回答你!”

孟府众女眷纷纷行李,从容得体,没有丝毫差错,但老夫人眼皮都没掀,神色寡淡道:“起来吧。”

一旁的孟远惊醒过来快步朝老夫人走去,满脸激动的站在她面前伸手想亲近她:“母亲......”

不料,老夫人并未搭理孟远这个亲儿子,而是朝着身侧的孟彦非和颜悦色道:“小非,扶祖母过去坐会儿,祖母老了,站久了腿脚酸麻。”

“是。”

孟彦非扶着老夫人直接越过孟远,孟远摊开的手僵直在原地,最后默默收回。

看来母亲还未原谅我,孟远忍不住在心底微叹。

因为老夫人的到来,孟氏将最后一点小心思收得干干净净,老夫人一向偏心暮云那贱.人,哪怕暮云去世多年也无人能取代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孟氏涂着蔻丹的指尖紧紧攥住掌心,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串白色月牙,柳絮的位置正好和孟氏相对,自然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

“小非,你快去陪絮儿,祖母有徐嬷嬷陪着呢。”老夫人一脸慈爱的望着孟彦非,时间真是一晃而过,非儿这就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真好,暮儿可以含笑九泉了。

柳絮安安静静的端坐在下方,本以为今日来晚要受到刁难,没想到这孟府老夫人一出山,就连趾高气昂的孟氏也不敢造次。

柳絮抬眸细细打量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老夫人,心中不由升起股敬佩之意。

孟氏府邸的女眷们柳絮虽没有正式打过交道,但大部分她都有过一面之缘。

上辈子,林昀步步高升,身为林府当家主母的柳絮自是参与过不少达官贵人举办的宴会,只是没曾与孟府打过交道。

毕竟她和林昀私奔闹得满城风雨,孟府的人自然不待见她。

柳絮和孟彦非两人并肩而立,走到老夫人跟前规规矩矩的行礼。仪态从容得体,没有半点差错。

老夫人眉开眼笑的示意徐嬷嬷,徐嬷嬷不知从哪儿掏出压红递给柳絮,柳絮含笑收下。

绕了一圈,总算是见完所有长辈,柳絮也收获颇丰,小喜手中攥着厚厚一叠压红。

孟彦非走在柳絮身侧,自是没有错过她看着压红时勾起的唇角。

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错愕,不都说柳府富甲天下,相当于四分之一的国库?

怎么新婚妻子看见压红的反应与传说中迥然不同?

孟彦非百思不得其解。

柳絮自是不知孟彦非的想法,喜上眉梢的回别院。

“你们先行回去,我还有事。”柳絮走得正起劲的时候,孟彦非突然出言打破这份喜悦,柳絮这次回过神尴尬的笑了笑道:“好。”

刚得意忘形竟然忘了礼教,不知他是否看见。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柳絮回门的日子。

这日清晨,柳絮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她早就想回柳府看望爹爹,小喜立在一旁指挥着新来的丫鬟,看着笑逐颜开的小姐,她也跟着高兴。

毕竟柳府才是他们熟悉的地方,这偌大的孟府规矩比柳府多上不少,连月钱都得按月领,且数额少得可怜。

“轻点,别弄疼小姐。”

“今日小姐三朝回门,方方面面都得准备妥当。”

小喜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照看方方面面,着装配饰她都一一检查。

以前柳絮还觉得小喜小题大做,当她被人戏弄出洋相后才将这些琐碎的事纳入眼帘。

“姑爷回来了吗?”小喜看着门口匆匆而来的小厮快步上前询问。

小厮摇着头:“大少爷还没回府。”

柳絮漆黑如墨的瞳眸瞬间暗了下去,女子回门男方若是不陪同,意味着被夫家冷落,会被周围的人说三道四的。

柳絮自是知道这个道理,清澈的眸子转了转眉目微蹙,殷色唇瓣抿成一条细线:“怎还未回府,可派人往军营捎消息?”

小厮毕恭毕敬道:“回禀少夫人,消息一早就托人捎给少爷了,至今没有回复。”

微蹙的眉头渐渐紧缩,她今日必须回门看望爹爹,哪怕背负不好的骂名她也得回府。

柳絮眸光坚定的望着铜镜中眉目如画,眼似清波的倒影,望着最后一只金色步摇缓缓插入乌黑的秀发,她缓缓起身披上浅紫色纱衣,腰间系上同色宽腰带勒紧细腰,端庄而大气。

小喜仔细打量着柳絮的装扮,小姐现在已为人妇,原本垂落香肩的发丝挽成如意髻,发髻间的步摇随着主人的摆动发出银铃脆响,清新稚嫩的脸庞因雅致的梅花妆显现出丝丝妩媚,举手投足间摄人魂魄。

“走吧,回府。”柳絮弯弯的娥眉依旧紧蹙,但眸光却灿若星辰。

柳絮脸上没有显露丝毫波澜,长长的浅色纱裙随着款款玉步摆动,头上的步摇如它名字一般轻轻摇曳。

清晨,翠绿的槐树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鸟儿站在树端叽叽喳喳的吵着,若是平日柳絮还会有雅兴观赏沿途的风景,但今日她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蜿蜒小道,步履轻快的走着。

小喜不发一言的跟在她身侧,薄唇一张一合哑着音吩咐婢女去孟府正门留意新姑爷的消息。

一路上主仆都安安静静的走着,绕过庭院楼阁,柳絮缓缓来到孟府正门。

正门外停着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孟远和孟氏正在大门口等着她。

墨色眸子极目远眺,紧紧的盯着那辆整装待发的马车,顿下脚步默了片刻,再次提步朝正门走去。

孟远见柳絮前来,儒雅俊朗的脸上挂着笑,但眼眸深处却挂着丝丝担忧。

非儿至今未归,若是小絮独自回门,他人定得说闲话,思及此孟远舒展的眉头皱到一起,冷着音神色沉重的问着穿着华服的管家:

“大公子可有消息了?”

管家沉默不言的摇着头,这个问题老爷和少夫人那儿的丫鬟问了数次,他也加派人手前去打探,奈何军营重地不是常人可进。

柳絮殷红的薄唇微微轻抿,先是仪态端庄的福身行礼,而后轻轻柔柔的缓解道:

“父亲不必担忧,絮儿先随车队回娘家,若是夫君归来,让他来柳府寻我便可。”

孟远见柳絮不仅没有胡闹反而还善解人意替孟彦非着想,眼底的欢喜更甚一筹,看来柳兄真是教了个好女儿啊。

若是寻常官家小姐铁定发飙,他也是因为担忧这才提前至正门等着柳絮,本想着解释一番,不曾想她心思清明透彻,处事得体稳重。

“絮儿,回门礼我已准备妥当,待会府里的马车回跟着你前往柳府。”

孟氏一向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若不是柳絮早就知晓她的为人,恐怕还会上当。

柳絮进退有度的回应:“谢过母亲,叨扰了。”

“小姐,是时候了。”

小喜轻声附耳提醒柳絮,柳絮点头示意知晓,而后朝着孟远说道:

“父亲,絮儿先回柳府,就不恭送父亲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