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像是流淌的河流里多了一条不安分的鱼,阿桃所过之处,都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

她只顾着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背影,顾不得看路,在热闹的街道上一路撞了许多人,惹得怨声载道。

阿桃连声道歉,一边着急忙慌地往前跑,结果人实在太多了,那个背影还是眨眼间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又往前追了很远,在人群中茫然四顾,手里还紧紧握着刚才那串糖葫芦。

有路人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阿桃喃喃着说道:“我好像遇到了一个……熟人……”

别人又问她,那个人是谁?长得什么样子?

阿桃却说不出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那个人不可能在这里。

像是突然从某种梦一样的状态中醒了过来,阿桃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自己距离刚才的饭馆已经很远了。

她转身往回走,神情依然有些恍惚,险些冲撞了人家的马车。

驾车的是个厌恶妖精的中年男人,看向她的目光先是惊艳,再是鄙夷,接着变得淫邪,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伸手要拉她。

阿桃根本没看驾车的人,低着头道歉,差点被他抓住了手。

这时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拉力,先一步把她拉离了对方能触碰到的范围。

阿桃被拉得踉跄了一步,转头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她抬起头,看到萧执冷漠的侧脸。

他正目光森寒地看着那个嘴里不干不净的人。

旁边的朔云手执长剑,剑鞘微启,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那人被他看得迅速息了声,讪讪地重新驾车走了。

阿桃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轻声道谢。

萧执的脸色却依然不好看,质问道:“你怎么回事?”

刚才他和朔云上了二楼,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楼下阿桃的一举一动。

他才刚刚坐下,就看到那个小贩朝阿桃走来,给了她一串糖葫芦,接着似乎说了什么,指了一个方向,阿桃就突然跑了出去。

她似乎十分着急,被人群挤得跌跌撞撞,转眼就跑远了。

萧执怕她出什么事情,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又匆忙出来找人。

阿桃回头望了一下背影消失的方向,迟疑着摇了摇头,看到手上的糖葫芦,便举给他看。

“有人请我吃这个,我想追上去谢谢他来着。”

萧执脸色更黑,“在外面陌生人给你的东西不要随便拿,教训还没吃够?你还要追着给人家道谢?”

阿桃回忆了一下上两次接别人的东西,纠结得搓了搓衣角,但还是为自己辩驳了一下。

“他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萧执皱眉:“你还有认识的人?”

阿桃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设,连忙补救:“化形之前见过。”

“应该是看错了。”她又补充。

萧执也没有在意,他不爽的是有人给阿桃买糖葫芦这件事。

他拿过那串红彤彤的果子,拉着阿桃往回走,“重新买一串。”

朔云在旁边看得想叹气,主子啊,早买了不就没有这桩事儿了。

最终他们也没有重新买成,那小贩颇有巧思,生意非常不错,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卖完了,正准备收摊。

阿桃看向萧执手里那最后一串。

萧执冷着脸,三两口把糖葫芦吃掉一大半,只剩最后两颗塞回她手里。

阿桃:“……”

朔云轻咳一声,越过她跟着走了进去。

阿桃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默默地把那两颗孤零零的山楂塞进了嘴里。

其实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她也没有起初那么想吃了,但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是让她的心情恢复了一些。

她提起精神,走进饭馆。

还是先前定下的位置,萧执已经点好了菜。这店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上齐了。

明明是在阿桃的强烈要求下,才带她出来换换口味,但她的积极性明显不高,低着头在碗里戳两下,吃一口,也没有对菜品的味道发表任何意见。

“这里的药膳做得很好。”萧执盛出一碗羹推到她的面前。

“啊?”阿桃愣了一下,才把碗接过来,“哦,谢谢。”

萧执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轻轻皱眉,“不喜欢这里的菜?”

“……没有,就是吃饱了可能有点困。”

萧执夹菜的手一顿,“想回家睡觉?”

阿桃犹豫了两秒,摇头。

她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很需要进行一些光合作用,不管怎么样,都不想这么快回去。

萧执这才继续动作,“那喝完这一碗羹,待会儿带你去玩。”

“去哪儿玩?”阿桃不抱什么期待地问。

如果又是什么宴会、饭局什么的,她就回去睡觉。

萧执吐出两个字:“马场。”

阿桃看向他,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马场位于城郊,路程稍有些远。

吃完了饭,他们重新登上马车,绕了一个僻静一些的巷子,从西门出城,过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就来到松山脚下。

这里有专人负责管理,马车刚到马场外面,就有下人迎了上来,帮忙牵住马,放好车凳。

萧执牵着阿桃下来,随口问道:“景亦他们到了吗?”

下人恭敬回答道:“蓝公子和江公子都已经到了,正在里面选马呢。”

萧执点头,带着阿桃进去了。

一般来到马场,他们都会新选一匹来玩玩,这里的马不错,性格也各有不同。

马厩外面,江蒙和蓝景亦已经选好马牵了出来。

江蒙正围着蓝景亦的马团团转,拍拍马脖又拍拍马屁,一边大声嘲笑这马的性格跟蓝景亦一样无趣。

对于他的话,蓝景亦无动于衷,马儿嫌弃地打了个响鼻,往旁边走了两步,离他远一点。

阿桃他们走过来的时候,江蒙还在追着蓝景亦那匹马念叨,把他自己挑的那匹毛色黑亮、脾气暴躁的高大黑马晾在一旁。

萧执对着那匹黑马打了个呼哨,“初雪,过来。”

黑马虽然长得高大威猛,肌肉虬结,却有一个颇为温柔文艺的名字。

初雪原本还在原地不停地刨蹄子,听到他的声音后顿时一改满脸不耐烦,“咴咴”叫了两声,欢快地朝他跑了过来。

这样一来江蒙又不干了,放开蓝景亦的马追了过来。

“萧哥!你也太不厚道了,为什么抢我的马?!”

萧执抓住初雪的缰绳,摸了摸它的脸,毫不留情地揭穿江蒙:“初雪脾气比较大,你骑不了它。”

江蒙嘟囔着:“你怎么知道我骑不了?”

不等他再次发出抗议,在旁边盯了他半天的阿桃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那个,打扰一下。”阿桃在萧执后面探出头来,满脸的困惑,“你是不是那天在街上那个……”

她说到一半就被江蒙吓得停住了。

江蒙刚才被萧执和马儿吸引了注意力,加上阿桃如今身形纤瘦,跟在萧执后面被他和初雪挡了大半,所以根本没发现。

听到说话的声音,他才注意到阿桃居然也在,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抬手要去捂她的嘴。

萧执抬手拦住他,脸色不太好,“你干什么?”

江蒙被阻拦,干脆趴在他萧哥的胳膊上,朝阿桃伸出求助的双手,脸上的表情扭曲,挤眉弄眼地试图让她理解他的意思。

阿桃满脸迷茫,没看明白。

江蒙急得要命,张嘴做出夸张的口型,无声地表达:

别说出来,求求了!!

可惜这位阿桃姑娘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接收到他的信号没有。

江蒙感受到萧执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知道里面蕴含着怎样强大的爆发力,顿时更加绝望,眼前一片黑暗。

萧执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把他推到一边,危险地眯了眯眼,“你们认识?”

阿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蒙,这两人明显是朋友,她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见她这幅为难的样子,萧执揪住试图逃跑的江蒙的后衣领,“你说。”

蓝景亦刚才正准备过来打招呼,见状直接脚步一转,翻身上马走远了。

正要寻求蓝景亦救助的江蒙:“……”

萧执脑中迅速闪过回云京后关于阿桃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试图找出到底是哪一件能让江蒙心虚成这样。

突然灵光一闪,他看向江蒙,“那匹马?”

只有这一件事儿是他至今没有眉目的,当初那匹枣红马牵回去第二天就被人领走了,后来一直是朔云在查。

江蒙知道终究还是暴露了,生无可恋地停止挣扎,“对不起,我错了。”

萧执顿时气笑了,手上用了点力,“当时躲在哪儿看我的热闹呢?嗯?”

江蒙嗷嗷乱叫,“哥!哥!我错了!我那个……就是刚好撞上了,您轻点揍行吗?”

他已经做好回去躺一星期的准备了。

“想什么呢?”萧执却突然放开了他,松了松手腕关节,“你当还是十年前吗,揍就不用揍了,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道歉的诚意。”

江蒙求饶的表情有点裂开了。

阿桃在旁边看得似懂非懂,她都还没纠结完,那两人已经结束了?

萧执理了理袖口,对江蒙道:“滚吧,自己再去挑一匹马。”

“好嘞!”江蒙麻利地滚了。

萧执走回初雪身边,朝阿桃招了招手,“过来。”

阿桃看向江蒙溜走的背影,“他……”

“不用搭理他。”萧执把她拉过来,牵着她的手去摸了摸黑马的脖子,“认识一下,它叫初雪。”

马儿的毛很短,摸着手感顺滑如缎,阿桃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很有些新奇。

她唯一一次接触马儿就是江蒙坑她的那匹枣红,当时赶着时间,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感受。

“你好呀。”阿桃尝试着打了个招呼。

初雪鼻子轻轻抽动,闻到一股清新柔和的草木气息。

它不屑地喷出一口气,有些不耐烦,但是也没有躲开。

萧执作为翻译,强行曲解它的意思,说道:“它很喜欢你。”

“真的吗?”阿桃眼睛亮晶晶的。

“上去试试。”萧执抱住阿桃的腰,把她送上马背,紧跟着翻身上去,坐在她身后。

背上多了一个陌生人,初雪躁动地刨了刨蹄子,不耐地嘶鸣了一声。

阿桃十分紧张,经历过上次的事件,她对骑马这件事情多少有些害怕,而且这匹马比那匹枣红马要高大多啦!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马儿脖子上长长的鬃毛。

“放松,有我在呢。”萧执伸手到前面握着缰绳,把她环在怀中。

背后靠上温暖的胸膛,阿桃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萧执轻轻一拉缰绳,马儿小跑起来。

松山脚下的马场很宽,初雪的速度越跑越快,阿桃起初比较紧张,但见速度逐渐加快,但马儿被萧执控得很稳,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四周的风声猎猎,快速的奔跑仿佛能够将一切扰人的情绪都抛在身后,阿桃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难得地心情畅快。

萧执听到她的笑声,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等跑完一大圈,初雪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萧执才问道:“刚才笑什么呢?”

“开心!”阿桃吃了一肚子风,但一点也不影响心情。

“这么喜欢骑马?”萧执把缰绳塞到她手里,让她控制着初雪在平地上慢慢地走。

“喜欢。”阿桃心念一动,想起似乎很久没有跟萧执表白了,于是说道:“也喜欢你。”

萧执愣了一下,猝不及防被狠撩了一把。

他一如往常地没有回应,但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上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