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嫌弃和警告总归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阿桃不太高兴地心想:你当我愿意来吗,这里的菜也就长得好看,比凤泽山庄的还要难吃。
可惜萧夫人不会相信她是被忽悠来的,大概也不在乎。
萧夫人望向头顶的星空,思绪像是飘远了,“况且,你可知道萧执的娘是怎么没的?”
阿桃心头一动,隐隐有所猜测。
果然,萧夫人继续说道:“她因妖而死,那虽是一场意外,但对萧执的性情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骨子里就是憎恨妖精的……”
萧夫人认真与她对视,“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桃点头,她当然明白。
萧执不喜欢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
好像只有每次对上周围人怜悯的眼神时,她才会觉得自己的任务或许完成得也还不错……
阿桃捏了捏自己日渐纤细的手指,表情多了一丝失落。
也不知经过今天晚上,男女主的感情能有多大的进展。
她不合时宜地开始走神。
萧夫人以为她在为了刚才的话伤心难过,却并没有因此而心软,继续说道:
“妖精长相貌美者众多,我也见惯了那些年轻公子哥儿们身边的妖精,盛宠一时的多了去了,但若是心里没点底,往往闹得难看收场。
以你的资质,能进入鹤台学宫丹道院已是不易,你要懂得珍惜,知道吗?”
“学宫”的字眼戳中了阿桃的敏感点,她瞬间回神,诧异地抬头看萧夫人。
“很意外我怎么会知道吗?”萧夫人笑了笑,“萧执和他父亲虽然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但毕竟是亲父子,他回来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做父亲的哪有不关心的呢。”
“而且你入学的手续还从家里过了一遍,你看我们也没有阻止对不对?他待你已经算是不错,知足就好。”
阿桃垂目,“我知道。”
除了任务以外,她最关心地就是上学了,如果男女主真正在一起后,管理局没有来接她的话,学宫就是她给自己找的退路。
她会好好学习,另找出路的。
萧夫人笑了笑,“乖孩子,回去吧。还有,今日我们的谈话就不要告诉萧执了吧,你觉得呢?”
阿桃觉得这也没什么好说的,遂点头答应,告辞离开了。
来的时候有人领着她,阿桃只觉得花园的面积很大,道路迂回曲折。
回去时只有她自己,更是觉得路程格外遥远,到处黑漆漆的,寂静得吓人,只有晚风吹拂着繁茂的树枝,又穿过假山石中的空洞,发出沙沙的、呜呜的各种奇怪响声。
阿桃的脚步不自觉地越走越快,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最后忍不住提起裙摆小跑起来。
她不时回头去看,总觉得背后有若隐若现的脚步声,明明知道可能只是自己吓自己,却还是紧张得心跳加速,一心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到光线明亮的地方去。
正当她惊慌失措地一路小跑时,一个温润好听的男声在她侧前方响起,“夜间光线昏暗,姑娘还是慢些走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阿桃吓得肩膀一抖,她睁大了眼睛,迅速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边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岔道,一个白衣高挑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在黑暗中乍一看如同鬼魅。
阿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花园小道上铺着的是高低不平的鹅卵石,她一时不慎踩中后方凸起较高的一块石头,接着就是脚踝一歪。
伴随着一阵剧痛,身体失去平衡,眨眼就要往地上摔去。
“啊!”她小声惊呼,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撑地,结果伸出去的手被另一个双手稳稳接住了。
“小心一点。”那白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了起来,“没事吧?”
此人手掌宽大而有力量,温暖的温度透过衣服的布料传达到阿桃手臂的皮肤上,消除了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这是个人。
阿桃心里松了一口气,挣脱了他的手,感受了一下右侧脚踝。
有点疼,但能忍受,于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谢谢你。”
“该我跟你道歉才是,突然出声吓到你了。”
这人声音很年轻,带着温和的笑意,阿桃听着莫名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正当她努力回想时,小道上有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个侍从提着灯笼赶了过来。
“公子!”
灯笼上散发出来的暖黄色光线照亮了这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几人的面容。
那人也不理会自己的侍从,看向阿桃,笑着说道:“我们又见面了,小妖精。”
阿桃诧异地抬头看向他的脸,撞进一双深邃又有些眼熟的眼睛里。
“还记得我吗?”那人笑着从侍从手中接过灯笼,动作间腰上光泽莹润的玉佩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阿桃低头看去,一眼认出了上面精细雕刻的玉兰花纹。
她脑中灵光一闪,“是你!”
这花纹她见过,在她被萧执没收的那块木牌上,也刻着一模一样的玉兰花。
“看来我那块牌子没有白送,姑娘虽没记住我这张脸,却记住了我喜爱的玉兰。”苏平尘笑了起来。
他虽然身份尊贵,手握千金,却十分平易近人,给人的感觉有如春风拂面,没有丝毫盛气凌人之感。
阿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苏平尘好歹也算是帮了她的忙,她却差点把人给忘了,刚才还差点把人当成鬼了……
不过她觉得也不能全怪她。
这人穿个白衣服悄无声息地在黑夜里闲逛,谁见了不得吓一跳?
苏平尘似乎也正要去宴会上,听说阿桃要回去,便拿着灯笼跟她同行。
阿桃有点怕黑,而且脚踝上隐隐作痛,虽然还能走,但是万万经不住摸黑乱踩了,就没有拒绝。
两人重新回到宴会场地时,里面依然热闹非凡,萧执的位置上是空的,他还没有回来。
阿桃跟苏平尘告别,然后安静地坐回原位,皱着眉头轻轻揉着脚踝,不知是不是走了一段路的缘故,好像有些肿起来了,也越来越疼了。
正发呆间,苏平尘顶着众人的目光又朝她走了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见,也算是缘分了。”他手里端着酒杯,在阿桃旁边坐下,笑着冲她抬了抬手,“一起喝一杯?”
阿桃犹豫了两秒,起身到萧执桌上拿过那壶果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平尘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敢顶着萧执父亲的压力过来跟她说话的人,无论是出于对上次之事的感谢,还是出于礼貌,都应该给他一点面子。
两人举杯示意,苏平尘微微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阿桃被呛过一次,这回谨慎多了,不敢再大口吞咽,细品之下感觉确实挺好喝的,于是不自觉地喝完了。
苏平尘就笑看着她小猫一样小口小口地喝,也不催促。
“我刚才好像没有看到你。”阿桃喝完酒,主动搭了一句话。
仔细一想,苏平尘出现在这儿其实很正常,他是苏婉儿的大哥,肯定也受到了苏家的邀请。
但她确信自己刚才没在宴会厅见过这个人,苏平尘的长相虽然不像萧执这样盛气凌人,但是也十分温润俊美,气质突出。
而且作为苏家嫡长子,他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座位也不会太靠后,肯定是能够让人一眼记住的。
“生意上有些事情耽误了,刚刚才赶过来给萧伯伯陪罪。”苏平尘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看向她,“那你呢?”
“我啊……”阿桃想起刚才萧夫人叫她过去说的那些话,有些尴尬地抠了抠裙子上的绣花,“我跟着别人来的。”
苏平尘扫了一眼周围的座位,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似乎瞬间了然,只是不点破。
他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探身把阿桃的杯子也满上了。
“原来是这样。”他的语气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叹息。
“上次街上遇见时,我还以为这么可怜的小妖精,生活肯定辛苦,得了我的牌子会很快找上门来寻求帮助呢,白白期待了好几天。看来是我多虑了,姑娘看起来过得不错。”
阿桃没有附和也没有否认,只是笑。
她可不敢说宁霜林昨天还怂恿她去投奔苏平尘……更不敢说那块牌子早就不在她这儿了……
苏平尘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笑着道:“不过我说出去的话长久有效,苏某虽然不才,但苏家的条件,比凤泽山庄也不差什么。”
阿桃眨了眨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类说话总是十分复杂,阿桃今天的心眼子有点使用过度,一时反应不过来。
刚好这时萧执从侧门回来了,阿桃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目光望向他。
萧执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苏婉儿没有跟他一起,不知是刻意避开了还是回去休息了。
阿桃仰头看他,“你回来啦。”
萧执在她扬起的脸上轻轻抚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把探究的目光落在苏平尘身上。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苏大公子这么喜欢喝酒,不如跟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