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在云京城里有自己的房子。
虽然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回来住过,但一直有人在维护打理。
如今他要回来,也早几天就有人提前回来安排打点过了,所以他们进城后就和江蒙、蓝景奕分别,直奔家里。
云京这座城市与沧源城非常不一样。
阿桃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更加热闹一些,建筑更豪华,占地面积更加宽广,街上行人的穿着也更加富裕。
这里到处是繁华的街巷,道路四通八达,两边是各种各样的商店酒楼,还有人群来往不绝的各类娱乐场所。
街道中间偶尔有远道而来的异域商队叫卖着经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
从街道两旁一幢幢高楼中隐隐传出丝竹之声,空气里像是散发着某种甜香,令人迷醉。
若是换一个更有文学素养的人,他大概会用一些词语来形容这一切,比如:自由、繁华、散漫、奢靡、颓废……
阿桃在马车上探出头去,看到一群奇怪的人举着白色旗帜穿行过街,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字。
从马车这里能隐约听到他们口中喊着“人妖平等”“反对妖精买卖”“善待妖精,和谐生存”之类的话。
还没等阿桃看个详细清楚,那些人就转过街角不见了。
云京新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对阿桃而言一切都是新鲜的,所以她只是看了那个游行队伍一眼,便又被别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
她的目光停留在前方六层楼高的大酒楼上。
透过它飞扬的檐角往远处天空看去,可以看到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岛屿,隐约可见上面山峦迭起,有着青翠的树木覆盖。
云雾缭绕其间,让它变得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若隐若现,宛如虚幻。
阿桃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
那座山怎么浮在天空上?
阿桃惊讶极了。
萧执跟她在一辆马车上,无聊地拿着本书在翻看,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了一下。
“那里叫天境,是云京几个修炼世家居住的地方。就是用浮空阵法强行把山从地面上拉上去,显得神秘厉害而已,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桃并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真心地觉得很厉害。
即便现代科技如此发达,也暂时做不到这一点呢。
云京家里的家具物品一应俱全,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收拾打理的。
其他人和物品自有朔云他们安排,阿桃就抱着自己的行李包裹回了房间。
她特意看过了,她和萧执在一个院里,房间就在萧执房间隔壁,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萧执初回云京,自然要回本家一趟。
第二天阿桃也跟着起了个大早,亲自伺候萧执穿衣戴冠。
没办法,在船上时她被赶出去了,后来萧执对她也不冷不热的,她得努力刷一刷存在感,不然显得她这个女配不称职。
她鲜少起这么早,困得眼睛有点睁不开,低头帮萧执扣腰带的时候扣了半天没扣上。
萧执皱了皱眉,从她手里接过自己扣了上去。
“还困就去睡。”
阿桃艰难地跟瞌睡虫作斗争,喃喃道:“我不困,我想跟你一起去。”
她说完提起精神,跑去自己房间里拿出那套橙粉色的裙衫,准备换上。
她觉得萧执好像比较喜欢看她穿这条裙子,也好在他面前刷一下好感度,免得再被赶出去就不好了。
话说她至今也没想明白,船上时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去。
萧执看着她的动作,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说:“换一件。”
阿桃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高兴地回去换了一件。
反正萧执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认她也可以跟着去了!
萧家是云京顶层的大家族,本家自然也是建在天境之上。
靠近了那里,阿桃才发现天境并不是单独的一个浮岛,而是好几个。
它们大小不一,高度不一,彼此之间有栈桥相连,不过相距较远,看起来就是一个个孤立的岛屿,并且各自有各自的交通方法。
萧家本家所在这座浮岛的交通工具是飞舟,在地面的驿站里搭乘,仅仅几分钟就从地面到达了天境。
萧氏本家在天境的西边较为偏僻处,但却并不冷清,相反,与四周连接的栈桥上人员往来不息,称得上是热闹。
这大概是因为马上要到家主寿辰了,各方的人都忙着往这边送礼,倒显得萧执这个萧家二少爷的回归过于平淡了些,反而不引人注意了。
萧执要去见他许久不见的老爹,不方便让阿桃跟着,便找人把她安排在一处花厅等待。
萧家家主萧鸿曦马上要迎来六十大寿,他上了些年纪加上年轻时受过伤,身体大不如前。
许多人暗中猜测,这次寿宴过后,他便要从两个嫡系儿子中选一个,推上家主之位了。
萧鸿曦的两个嫡系儿子优秀得很令人艳羡,都高大英俊、相貌堂堂且不说,个人能力也不可小觑。
二儿子萧执小小年纪时便出去独自打拼,如今已是大名鼎鼎的凤泽山庄庄主,威名震慑整个大陆。
大儿子萧懿是炼丹一道的天才,无数年轻人仰望的目标,实力更是深不可测,目前担任着云京学宫的院长,为人处世滴水不漏,这么多年协助父亲把萧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乎已经是萧家实际上的掌权人。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萧家家主明显更喜欢他的大儿子,对叛逆倨傲的二儿子有所不满。
所以关于萧鸿曦会推哪个儿子上家主之位,几乎没有任何悬疑性可言。
只是如今萧执也从沧源回来了,两个同样优秀的儿子,不知会不会发生权力争夺呢?
恰巧前来拜访的老者心里暗暗揣测着。
堂下萧执长身玉立,随意而敷衍地向萧鸿曦行了个礼。
“父亲,我回来了。”
说完又冲坐在萧鸿曦对面的老者点头示意。
萧鸿曦把手里的黑色棋子一扔,只觉得一见这个儿子就有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地往上窜。
他勉强压下了那股气,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第一时间回家来?”
他直接责问萧执不及时回家,可见早已知道他是昨天到的云京。
萧执不想回答他的废话,懒洋洋地回道:“既是我的家,难道不是我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萧鸿曦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气得脸色都红了。
父子俩将近十年未见,打个招呼都掺着火药味。
萧执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见他不说话便说道:
“见也见过了,您老身体也还算康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老爹怒得直敲拐杖,“你都多少年没有回来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回哪儿去?去见过你的兄弟姐妹了吗?拜见了各位长辈没有?”
除了萧鸿曦,萧执并不觉得这个家里有什么人是特别需要他去拜见的。
以前他还是少年时便是如此,更何况如今。
他便是哪儿也不去,也有的是人眼巴巴地主动来拜见他,见不见得上还得看他心情。
与萧鸿曦的暴怒相比,他姿态闲适,不紧不慢地说:
“我在城里有自己的房子,更何况过几日就是您老大寿了,我怕我待在这儿再给你气出什么毛病来。”
“多年不见,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你个不孝子!”萧鸿曦气得抓起一把棋子冲他扔了过去。
萧执后退一步避开了,脸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父不慈,子自然就不孝。”
一句话把萧鸿曦差点气厥过去,一口气上不来,呛得直咳嗽。
旁边的老者看不下去,劝道:“萧庄主,孝乃德之本也,慎言!慎行!”
萧执看了他一眼,接过旁边下人手里的水杯,送到萧鸿曦手边。
“早说过一会儿给您气坏了身子,您看我也烦,何必呢?”
萧鸿曦接过水喝了两口,才终于缓了过来,“我是管不动你了,滚吧……滚吧……”
萧执扯了扯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从善如流地滚了。
面对父子两人的争执,满屋下人无人敢劝,无人敢拦,任由萧执待了没两分钟就离开。
萧执走后,萧鸿曦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完全不复方才横眉怒目、咄咄逼人的样子。
他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鬓间的白发似乎也变得更多更刺眼。
老者给他顺了顺后背,劝道:“年轻人本事大,主意也正,早不受咱们这些老家伙的威慑了,想开一点。”
萧鸿曦摇了摇头,“他这是因为他娘的事情,还在怨我呢……”
他望向萧执离开的方向,视线却像是穿过了杂乱的时空景象,看向遥远的过往。
萧执面无表情地大步往外走,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正殿,却在门口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萧懿。
两人差点迎面撞上。
萧懿率先扬起微笑,“不是刚回来吗,这么急着要去哪儿?”
萧执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话也没跟他说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懿被完全无视也不生气,平静地目送他走远。
跟在旁边的下属唤他:“大少……”
“没事。”萧懿说完理了理衣服,转头进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