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白觉得,陆朝很可能是醉了。
吃完烤肉,也去了酒吧,莫名其妙进了这么一个要跟人换脑袋的俱乐部,几个人都没了再逛下去的兴致,照旧各回各家。
但现在的陆朝跟没骨头似的,一个劲地往她身上靠。
找到一个KFC,鹿白拉着他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将手打湿,覆上他的脸,给人降温。
“陆朝,我们回家行不行?”鹿白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
靠在洗手台边沿,陆朝下意识将手圈着她的腰,几乎下一秒又要靠上去,被鹿白抵着推开,他似乎是很不高兴,半遮半掩的眸子盯着她看,无声控诉她的行为。
鹿白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好声好气跟他说:“你不是空间系吗,我们回家好不好??”
姿态极低。
他听懂了,但装作没懂的样子,继续撒娇往她肩上靠。
鹿白拼命抵抗,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别过来,再这样下去她就不抵抗了啊。
最后还是让他得逞,只有两人的空间,陆朝越发肆无忌惮,鼻尖在人耳后蹭蹭,低声问:“回哪?”
终于扯回正题,鹿白差点感动得快哭出来。
“回家!!!”
已经有人在敲门问好了没,鹿白紧张得不行,好在下一秒,天旋地转,两人也不在那个狭窄的洗手间了,换成了......他的卧室。
跌在床上,茫然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鹿白使劲推了推还趴在自己身上的陆朝,发现推不动后,一咬牙,在他耳朵边威胁:“别装了,再不起来我放火信不信?”
他们火系半妖也是有尊严的。
被无情戳破,陆朝也不装了,翻了个身,面朝上躺着,一手搭在额头,自己给自己测体温。
好像有点不正常。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正常,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陆朝想着。
鹿白挣扎着起来,坐在床沿,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之前我们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他嘴角扯起一个单纯的笑,“没有。”
那种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趁机离她更近一点,他们在聊什么,一句都没听进去。
鹿白气结。
“我回家了。”说完她就下了床,不料被他捏住手腕。
拉手就拉手,某人拽她一下也是带着明显的暗示,拇指在她手腕内侧摩挲,哑着嗓子对她撒娇:“起不来了......”
鹿白:“.......”
“你睁开眼看看,我比你柔弱多了好吗?你好意思让我拽你???”
陆朝拉着她的手没松开,“没力气。”
鹿白简直没脾气了,两手拽着他一只胳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一米八五的壮汉拉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我回家了,你......要是喝多了就睡会儿吧。”
看着人离开,坐在床沿的陆朝伸手掐了掐眉心,嘴角不可抑制地弯了起来,没多久,忽然听见敲门声。
陆年站在门口,好奇地眨眨眼,“刚刚是鹿白姐姐吗?”
“嗯。”陆朝应了声,“怎么了,有题不会写?”
陆年摇摇头,“没有,妈妈让我告诉你,她今天不在家,晚上才能回来,冰箱里有鸡汤。”
“好,”陆朝起身,没有半点喝醉的影子,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问他:“鸡汤下面,可以么?”
陆年乖巧地点点头。
***
回家后,正好是晚饭时间,鹿白洗完手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看论坛上关于“换头俱乐部”的帖子。
就在她从商业街回家这段时间,又有一个人发了帖子,标题醒目:“老子的头掉了!!!!”
楼主叫“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四点十五分开始发帖。
——我不行了,昨天陪三个骷髅头下了一晚上五子棋,一把都不能输,输了就要跟他换脑袋。
——老子这么帅气的头!!!怎么可能跟他换!!!!
——妈妈!!我想出去!!!!
——这里全是神经病!!!!
几乎全是“旋转跳跃我闭着眼”的发泄,鹿白爬完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她也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但很快,吃完饭鹿城收拾碗筷的时候看见了她手心的黑色五角星,家庭煮夫头一次拥有了气场。
“谁给你画的这个??”
鹿白立马老老实实交代了。
卞熙听完,一摔筷子,忍住了脏话,“什么玩意!这群鬼东西胆子又肥了。”
鹿白缩了缩脖子,“你们知道这个地方?”
鹿城黑着脸,“知道,前几年就端了一个,没想到他们现在又出来了。”
“大概十年前有一个无头尸体的案子,团伙作案,一个月内杀了将近五十个人,全都是割了脑袋扔进绞肉机,后来被捉到了,但是从那时候起多了很多无头鬼魂,一个半妖牵头,就借此开了一个换头俱乐部,诱哄一些年轻或者未觉醒的半妖进去,都是一些幼稚的游戏,但是一旦输了就要把脑袋给那些无头鬼魂。”
鹿白忽然觉得脖子凉凉的。
“是真的......会掉脑袋吗?”
鹿城:“嗯,因为死者大多是半妖,身份敏感,这件事没有闹大。”
“但是.......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被骗进去了。”鹿白打开论坛给他们看。
卞熙和鹿城两个人凑过来看了会。
鹿城冷哼一声,“这是我加班最快乐的一次。”
卞熙已经开始打电话向上头报告了。
大晚上的,有些犯罪分子还真是不眠不休地给他们找麻烦。
两人一番话,再加上晚上睡觉之前卞女士还过来安慰她,鹿白忽然觉得,好像没什么可担心了。
指针缓缓划过十点,鹿白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进入睡眠。
四周都是一片漆黑,有那么一瞬间,鹿白还以为自己坠入了黑暗,眼睛睁开或闭上没有区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醒着的。
但过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扇门,缓缓打开,吵闹声穿入耳朵,她立马就警惕起来。
那些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一群鬼魂凑在一起预谋着什么,但隐约又伴随着几道人声。
据她所知,鬼魂是不会说话的,他们的身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腐蚀,声带损坏之后就只能发出“嗬嗬”破风箱的声音。
鹿白进去的时候,沈青耕和应鹤两人已经被摁在了麻将桌上,应鹤还算淡定,沈青耕看见她像是看见了最后的希望,差点哭出来。
“小白!!!我要死了!!!我不会打牌啊!!!!”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自己是到了换头俱乐部,鹿白还以为这是一个麻将馆。
一个客厅大小的空间,有七八个方方正正的桌子,每个桌子四方坐着化尽皮肉的鬼魂,那些鬼魂......怎么说,看起来......
很独特。
每个鬼魂脖子上都有脑袋,只是有的是黏着灰褐色皮肉的骷髅,有的则是新鲜的、生动的头颅,皮肉完好,面容姣好,所以他们有的才会说话。
而将新的头颅和脖子链接的,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弹簧。
这样一来,脑袋和脖子之间就有了大概十公分的距离,而且弹簧不稳定,一旦动了,那个脑袋......就会晃动。
看见这幅场景,鹿白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了四个大字——
摇头晃脑。
摇头晃脑的骷髅,细长的指骨捏起麻将,眼神犀利,直直的盯着桌上唯一的活人,——沈青耕。
鹿白走了过去,站在沈青耕身后,看见她一手乱七八糟的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其实,我也不会......”
卞女士倒是会打麻将,工作不忙的时候经常约着几个阿姨来他们家打牌,鹿白平时作业多,有时候还忙着准备竞赛,对麻将了解不多,至今为止连怎么胡牌都不知道。
沈青耕快哭了。
她一进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道声音喊“三缺一”,再然后,她就被摁在了长凳上。
沈青梗还没来得及提醒鹿白,边上角落三只鬼又凑到了一起,幽幽的眼神飘到鹿白身上,其中一个朝她开口:“小姑娘,陪我们玩两圈吧。”
鹿白下意识拒绝,但另外两只小鬼不由分说就架着她到牌桌前,将她摁到了长凳上。
那凳子是很复古的暗红色,长长的,她只在老家见过,因为老家人多,吃饭的时候围坐在一起,这样的凳子可以坐更多的人。尤其是过年的时候,爷爷奶奶会提前将长凳拿出来重新刷上红色的油漆,这样吃团圆饭的时候又是一条崭新的长凳。
鹿白坐下之后,面前就多了一摞纸钱,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下半身动不了。
鹿白懵了。
这群鬼,打牌用的是纸钱???
这种东西对她有什么用??
她还没死呢。
抬眼一看,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女鬼,身上的连衣裙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半个脑袋上的头皮都不见了,剩下的半个挂着卷曲的,酒红色的长发,朝着她露出一个笑。
“终于有漂亮的小姑娘来了,上一次还是五年前,我这颗脑袋都快坏了.......”她抚上自己脖子,表情怀念,触到冰凉的弹簧又缩了缩手指,一双褐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末了,还提醒剩下两人,“都别跟我抢,这是个女孩,你们要着也没用。”
左边的脑袋看起来是个中年男人,身体已经成了骷髅,但头看着挺鲜活的,右边的是个老头,脖子上也有弹簧,但脑袋却是个有着花白头发的老爷爷,看来是没换到心仪的头。
两人格外配合地点了点头,一点头,他们脖子上的脑袋就开始晃动。
原本胆子还挺大的鹿白,这时候摸牌的手都在抖。
完全控制不了。
洗牌的时候好几次都把牌撞到桌子下,其余三个也不着急,反正她把牌撞下去了自然有小鬼帮忙捡了送回来。
鹿白开始心慌。
她......是真的不会打牌。
每个人面前都码起一道“长城”,对面的女鬼开始介绍规则,“小姑娘,天亮之前,如果你输完了那些......”
她伸出尖厉的指骨,指着她面前的一摞纸钱。
“那就要跟我换头。”说完这句她低低的笑了,仿佛已经将她的头收入囊中。
“那怎么我才能赢?”鹿白努力保持淡定。
“把我们三个的钱都赢走,你就赢啦。”女鬼高兴地说。
鹿白有点生气,“这不公平。”
女鬼一挑眉梢,语气十分嚣张,“鬼魂的世界,你跟我们谈公平??真是可笑。”
她一说完,剩下的两只鬼也跟着笑,“嗬嗬”一片,听着格外刺耳。
鹿白跟着他们打牌,脑子里一片浆糊,一圈还没打完就觉得疲惫,她是真的一点都不会,也不知道该打什么,每次丢出去的牌都觉得不对,而且他们还嗤嗤地笑,像是在嘲笑她牌技不行。
硬着头皮打了会儿,忽然听见声响,鹿白抬眼看去。
陆朝穿着宽松的烟灰色长袖和黑色长裤,身高腿长,在一群参差不齐的鬼魂中格外出挑,只是面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睛都睁不开。
鹿白终于感受到了沈青耕看见她时候的欣喜。
她快哭了,朝他招手,让他快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妈平时最怕听见的就是邻居家的“三缺一”。
真的有魔力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