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褚夫人大约猜出褚辰去了哪里,但她不敢挡着。

自褚辰从西北归来之后,就没有给过她一次好脸色,长此以往下去,母子之间必成仇敌,换言之,眼下她在褚辰眼中就已经是仇人了。

“夫人,这下该如何是好?”身边心腹问道。

褚夫人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一开始如果弄不死卫韵,起码不能让她自己去起那个头,更是不能让褚辰知道,一直是她在迫害卫韵。

“随他去吧……”

褚夫人已无能为力,只不过,褚辰想要和贺子初抢人,他还没有那个实力,褚夫人倒是不再担心褚辰真的会把卫韵娶回来。

她如今最为忧虑的是贺子初。

倘若褚辰一心与贺子初为敌,以贺子初对那个人的在意,必然不会放过褚辰,恐怕日后与齐国公府也要为敌了。

事情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褚夫人步步算计,可算计来,算计去,好像这一步棋还是大错特错。

**

卫韵准备睡下。

她担心贺子初又会突然夜闯,就备了一把匕首放在身上。

秋蝉见她神情古怪,问道:“娘子,您这是怎的了?可是那里不舒服?”她见卫韵面颊染上一层不太正常的潮红,以为卫韵是病了。

而实则,卫韵却是想起了贺子初对她所做的一切。

之前知道贺子初娶过妻,她根本不在乎。

可现在一想到贺子初也对别的女子做过同样的事,也抱着别人那样作弄过,卫韵胸口就堵得慌。

看过无数话本子的她,心中已经知晓,她对贺子初不知从几时开始就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她不敢与他亲近,可另一方面,又无法抵抗他的诱惑。

他对她而言,就像是诱人的鹤顶红,勾人心魄,但又致命。

“我无事。”

卫韵上了趟,久久没有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门扇传来动静,她紧咬着唇,小手握紧了藏在身侧的匕首,心想着那个孟浪子若是今晚再行无耻之事,她就刺他。

心跳变得极快。

卫韵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整个人都仿佛要烧了起来。

就在幔帐外的人影顿住时,有只大掌即将撩开幔帐,卫韵突然开口,“贺子初!你还有完没完!”

她话音刚落,幔帐被人撩开,一张明明很熟悉,但又显得陌生的脸撞入了她的视野。

褚辰,当初那个总是爱笑的少年,也曾意气风发、天真灿漫,可此刻,他的脸背着光,五官沉在一片阴暗之中,阴骘、低沉,神情压抑到了极致。

四目相对,卫韵显然是怔住了。

没想到会是褚辰。

自上次一别,已有半年了。

短短半年,已物是人非。

他不再是她的辰郎,她也不是他心尖上的姑娘。

褚辰贪.婪的看着心上人,他眼眸红了,对上少女明艳又吃惊的大眼,半晌才哑声道:“阿韵,我回来了。”

卫韵无言以对。

他回来了,那又怎么样?

他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了。

卫韵在失神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褚辰……你、你走吧。”

褚辰喉结滚动,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他看作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姑娘,这阵子却经受了让他难以想象的磨难。

他不怨卫韵跟过贺子初,他只恨他自己无能。

方才卫韵亲口喊出的“贺子初”三个字,如同是尖锐的刺,把他的心脏戳的面目全非。

“舅舅他……来过?”不然,阿韵怎会以为他是贺子初?

这话一问出口,褚辰就后悔了。

他不会介意卫韵的过去,他只想要她。

“阿韵,我……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他在她面前卑微到了极致,也惭愧到了极致。

是他没有护好她,也是因为他,卫韵才遭受那么多无妄之灾。

卫韵此刻在看着褚辰,没有太多的情绪,不恨、不念,她不是一个蠢人,能明白她自己的心意了。

“褚辰,你走吧,你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卫韵拉了被褥,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清媚的小脸。

她的防备和排斥,皆被褚辰看在眼里。

褚辰心头刺痛,像有什么锐利之物,一遍又一遍的刮着他的五脏六腑,痛的就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阿韵……求你别这么说,好么?”

褚辰哑着嗓子,还像以前一样温柔。

已是夜深人静,褚辰又是卫韵的前未婚夫,孤男寡女当然不能共处一室,尤其是女子,当她心里装着别人时,便再也没有空余的地方让出来给别人了。

“褚辰,请你离开,我要歇息了。”卫韵的嗓音冷了几分,她不想和任何人纠缠,也不想吊着任何人。

若非念及往日情分,她立刻就翻脸了。

即便她清誉早没了,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

褚辰的喉结滚了滚,他不喜欢卫韵的冷漠,也不想去询问她和贺子初之间的事,少年高大的身段突然俯身,“阿韵,我带你走,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卫韵没料到天他会这样。

以往,褚辰任何事都会依着她,从不让她难做。

褚辰连人带被抱了起来,卫韵知道迟了,忙去挣扎,可双手被困在被褥里,他抱的实在太紧,她根本动弹不得,“褚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放开我!”

褚辰苦笑,看着她因为挣扎而渐渐涨红的脸,“阿韵,我心悦你,我从小就心悦你,算我求你,跟我走吧,不然……我会死的。”

卫韵当然不依。

褚辰的大掌很凉,放在了她的后脖颈,轻轻一捏,卫韵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他说了最后一句,“我这就带走你,我早该带你走。”

没人懂他的情深,也而没人理解他如今的心境。

满城皆知,卫韵要嫁给贺子初。

谁又知道他是怎样的煎熬,仿佛注定是无名小辈,他的存在无关紧要。

**

次日,天还未亮。

卫璟登门武安侯府时,贺子初早就起榻练剑,男人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雪色中衣,露出的每一寸肌理,都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

卫璟比贺子初年轻了太多,不得不说,即便他年轻数岁,可在体格上,还差了贺子初十万八千里。

不知为何,卫璟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妹妹婚后的生活……

“大哥有何事?”贺子初收了剑,明明是成熟稳重的男子,一声“大哥”叫出来,竟然半点不违和。

卫璟顿时心虚,他仿佛根本配不上贺子初喊“大哥”。

他本能的挺直了腰杆,但即便如此,总觉得气势上始终赶不上贺子初。

不过,言归正传,他此番登门是有要事,不是“较量”体格和气场的时候,忙道:“侯爷,阿韵她……不见了。”

他压低了声音,又说,“还望侯爷尽快将阿韵找回来。”

其实,他知道是褚辰干的!

褚辰不会伤害卫韵。

但为了继续考验贺子初,卫璟就将这件事交给了他。

讲道理,贺子初做他妹夫,他当真压力甚大!

贺子初神色一沉,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几时发现阿韵不见了?你为何这时才告知于我?可有线索?”

可能有些人天生气场强大。

卫璟被贺子初的三连问搞的失神片刻。

在他准备答话时,贺子初已经大步离开,他一边走,一边吩咐了手下人,“立刻准备,随我出府!”

卫璟被落在后面,他算是看明白了,贺子初之所以给他几分面子,纯粹是看在了卫韵的份上,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

卫韵醒来时,入眼是刺目的日光。

感觉身子在轻微的晃动,她脑袋昏沉。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饿了么?”褚辰即刻从一旁的案几旁扑了过来。

卫韵发现自己正在船舱,外面水流潺潺,看着日头,应该快到晌午了。她这才想起了发生的一切。

身上已经穿好了衣裳,是她自己的衣服。

褚辰察觉到了她的眼神,立刻解释,“阿韵,我没对你怎么样。衣裳是我吩咐了婢女给你换上的。咱们就要离开京城了,从今往后,你我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你……你忘了那些事好么?”

那些不堪,是卫韵的劫难,也是褚辰的噩梦,他甚至不敢去细细打听,生怕自己一个受不住,去到处杀人。

他真想让所有欺负过卫韵的人,统统都去死!

卫韵坐起身来,除却震惊之外,她更想离开,褚辰这般行径,只会置她的清誉不顾,更何况,她才与父兄团聚,岂会离开?

“褚辰……你放手吧,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卫韵无力劝说。

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使得褚辰在她心目中与旁人不同。既然毫无瓜葛了,她还想留住两人最后的体面。

褚辰置若罔闻,温柔的看着她,“阿韵,等离开了京城,你我找一处安静的庄子,我主外,你主内,咱们一安定下来就立刻成婚。”

卫韵不想让褚辰沉沦。

她已经不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卫韵了。

心里也没有褚辰了。

卫韵看着少年的眼,张了张嘴,道:“褚辰,我……我已经和贺子初有了夫妻之实。”

告诉他实话,他总该能想通了吧。

事实如一把刀,在少年心头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那里血流不止。

褚辰最后的一点意志力终于被击垮。

他不想听这个,一点不想听。

卫韵以为他能放手,谁知,褚辰突然压了过来,大掌抓着她碍事的手,抵在了她头顶,将卫韵整个人禁锢在身下,他像是刚刚被放出笼子的困兽,眼中都是欲.望。

“不要说!不要告诉我!阿韵,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十来岁的少年,脑子里装着无尽的幻想,早在几年前开始,他就无数次肖想卫韵,那时敬重她,疼惜她,半点不敢造次。

他放在掌中呵护,喜欢到了舍不得碰的姑娘,却成了他舅舅的女人。

呵呵,老天是在跟他开玩笑么?!

卫韵被压的难受,褚辰看着她在自己身下无处可逃的神情,他在想,是不是她跟舅舅在一块时,也是这副任人采撷的诱人光景。

“阿韵,我心悦你。”

少年说完这一句,神情虔诚,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下一刻,他头一低亲了上去。

他早就想亲了,一直想亲。

卫韵躲开,因为和贺子初有了经验,她大约知道褚辰要干什么,就紧闭着唇,撇开脸去,眼泪滑落,她讨厌极了这样的褚辰,也讨厌她和褚辰如今的尴尬关系,更是讨厌命运的捉弄。

“褚辰!你起开!你不要逼我!”卫韵带着哭腔,愤愤的低喝。

褚辰像失了智,唇落在了细腻白皙的脖颈上,温香馥郁,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本是旖旎的时刻,脑子里却在想,是不是舅舅也这样痴迷……

腰带解开,褚辰势在必得。

这时,船舱外面有人急急忙忙喊了声,“世子爷!武安侯过来了!”

褚辰动作一滞,他抬起头来,在卫韵朦胧泪眼中看见了一丝惊喜。

虽然她眼中神色一闪而逝,但褚辰仍旧看得出来,因为贺子初的到来,卫韵她很高兴。

褚辰怔住。

他毕生都想要讨好的姑娘,因为别的男人的存在而欢喜。

他是有多失败?!

褚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低头,张嘴,在卫韵脖颈上狠狠.吸.吮.,直至上面留下一朵娇艳的红梅,他这才满意。

“阿韵,你说,舅舅知道你我共处一夜,他会怎么想?”褚辰神情落寞,他知道自己在伤害卫韵,可根本控制不住,仿佛让她也感同身受的疼一次,他才能觉得,他的阿韵还是他的。

他大约是疯了,褚辰默默的想着。

“啪!”卫韵抬手就是一巴掌。

此时此刻,十几年的竹马情谊彻底湮灭。

她眼神愤恨,讨厌极了自己的无能。

就像是一开始卫家落难,她被人欺负,只能跟了贺子初时一样,她厌恶极了这样的无能无力。

少女眼神坚定。

褚辰仿佛觉得,他这辈子就在这一刻,便彻底失去她了。

心又抽痛了,他神情木然,半点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

外面传来打斗声。

褚辰缓缓站起身,俯视着令他朝思暮想,却又似乎离他越来越远的心上人,他淡淡一笑,“阿韵,且看看舅舅对你到底有多少真心。”

卫韵的心很乱。

她被褚辰掳走一夜,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她的清白。

贺子初会信么?

她现在矛盾极了,明明也不是很想嫁给贺子初,可一想到贺子初会误会,她就莫名其妙的难过。

她到底是怎么了?

几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

褚辰拔剑,一手拉起卫韵,将她也一并带出了船舱,少女发髻微乱,明媚的面颊微微泛红,仿佛方才被人狠狠怜爱过。

外面艳阳高照,但初冬的湖风冰寒,像一把把柳叶状的刀,刮的人脸生疼。

卫韵看见了贺子初,贺子初也看着她。

她不确定贺子初是什么想法,此时此刻此地,她突然明白了一桩事,一个女子也应强大,否则当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贺子初眯了眯眼,“莫要害怕。”他道了一句,嗓音夹着内力,但无限温和,像四月里,带着花香的风。

卫韵心头一颤,感觉很微妙。

她也不想矫情,但有些感觉却是身不由己,不受她控制。看着贺子初带着人来“救”她,她莫名欢喜。

两方人马打了起来,贺子初乘坐的小舟很快靠近了船舱,他上了船,与褚辰对峙,招招狠辣,但没要他的命。

褚辰不是贺子初的对手。

可他不愿意放开卫韵,就在贺子初伸手过来抢人时,褚辰长臂用力,又将卫韵拉到他身侧,因为动作太猛,卫韵脚下不稳,身子倾斜,脑袋直直砸在了船舱栏柱上。

褚辰一怔,立刻问,“阿韵!”

贺子初也扑了过来,几乎是一掌即将褚辰击退,他一把搂住卫韵,自然是看见了她脖颈处的吻.痕,男人眼中阴霾一闪而逝,立刻检查卫韵被撞伤的额头,“阿韵,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眼里都是愧疚和忧心,无半分嫌弃和怀疑。

褚辰看见了这一幕,他又怔住了。

舅舅真的不介意吗?

爱她爱到了这个境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一开始怎会一无所知?

卫韵半垂着眼眸,方才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晃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与此同时,脑中涌入无数画面,令得她一阵剧烈头疼。

“阿韵!”

“阿韵……你醒醒!”

“……”

卫韵听见有人在唤醒她,由远及近,她的魂魄像是离开了一会,又被人强行拽回。

又过了片刻,卫韵缓缓睁开眼来,她被贺子初搂在怀中,他半蹲着,而她正坐在他腿上,溺宠又暧.昧的姿势。

她眼眸依旧明艳漂亮,只是多了一股狠劲和清澈。

贺子初一怔,像是见到久违的故人,狂喜难以抑制,一惯冷漠无温的男人,唇角扬起一抹绚灿的弧度。

不管卫韵昨夜怎么了,也不管褚辰对她做了什么,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他等了十五年,想了十五年的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霸.阿韵.总:老娘回来了,你们怕么?

反派:怕……瑟瑟发抖中~

褚辰:舅……舅母?

贺子初:可以每天抱着媳妇睡了么?

阿韵:你每天跪榴莲比较合适,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