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蛋!”
少女的手掌柔若无骨,可她这一巴掌是真的用力气。
贺子初的俊脸微微倾斜,过了好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方才少女眼神中的刚毅和倔强,是如此眼熟。
还有“你混账”这个三个字,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贺子初一手持剑,一条铁臂紧箍着少女柔软馥郁的身段,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的眉眼,渴求寻求到一星半点的久违的熟悉。
“……阿韵?”他喑哑的唤了一声,充满了不确定,同时也无比期待。
卫韵眨了眨眼,方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她杀人了……
还打了贺子初……
掌心很痛,双臂也酸胀无比,她的腰身被男人勒的死紧,在他眼中看见了困惑与狂喜。
“你、你放开我!”
卫韵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此刻想起来倒是后怕极了,她外裳被人撕碎,露出细嫩雪腻圆润肩头,里面的碧色小衣大喇喇的呈现在男人面前。
贺子初以为自己看错了,卫韵还是那个卫韵,刚才还倔强蛮横的要命,可眼下立刻泪眼婆娑,贺子初看见了她肩头的手指印,是男子留下的痕迹。他没放开卫韵,胸腔猛然间涌上盛怒,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卫韵肩头的手印,眸中杀意腾腾,转身对自己人低喝了一句,“都给我砍了双手!喂狗!”
贺子初的身子在轻颤,冷峻的面容如地府罗刹。
他将卫韵当做了他的阿韵,即便他内心深处很清楚,死而复生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存在。可他在寻找卫韵与他的阿韵之间的共通点。
不敢卫韵到底是谁,但凡伤害碰了她的人,都不得善终!
赵三领命,他知道自家主子的手段,杀了对方太过仁慈,让对手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正理。
“啊——”
一声声惨叫声在官道漫延,卫韵被贺子初摁入怀中,她什么也看不见,方才消失的恐慌顷刻间袭上心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又是哪来的胆子与那些黑衣人对峙的……
等到人被抱上马车,她回过神来,才察觉衣裳不整,被一个男子抱着……
“你放开我!我要下去!”卫韵去推他,可她身上的所有力气似乎在不久之前已经耗尽,做出的动作软绵绵的。
贺子初任由她在自己胸膛捶打,见她泪落如雨,粉润的面颊贴着几缕湿发,模样着实可怜。
赵三与青莲处理了黑衣人,将卫府的仆从也带上了,现场很快收拾的干干净净,根本瞧不出方才发生了什么。马车开始缓缓前行,贺子初给卫韵拉了拉肩头的衣裳,目光扫过破损的薄纱衣裙,男人薄唇紧抿,他若再晚一点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贺子初没有松开怀中人,娇软的身子和馥郁的幽香,总让他觉得自己所求的一切皆在怀中。
男人眼眸赤红,就在他赶过来时,明明在少女的眼中看见了熟悉的神色,可怎么转眼又不见了?
他拧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卫韵又受到了刺激,前几次每回遇事都能碰见贺子初,于是她就有了“一看见贺子初就倒霉”的错觉,人的情绪一旦失控,极容易失态,贺子初的身子像烙铁一样僵硬,于是就朝着他身上的“弱点”攻击了过去,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男人俊挺的面颊上。
贺子初舔了舔唇。
他活了三十年,还从没有人敢打他的脸,而且还接连打了两回。
他没动怒,仿佛不管她做什么,亦或是闹上天,他都不会介意。
“你打够了?”贺子初低低的问,还是那副清冷卓绝的样子。
卫韵无话反驳,又是贺子初救了她!
她内心惶恐尚未退去,想骂贺子初孟浪,可救命之恩挡在前面,在恐惧与悲愤之下,她瞬间泪落如雨,不知所措。可方才……方才她明明很厉害的!
贺子初,“……”
被打的人是他,她倒是哭了,不久之前却还像凶悍的小兽。
目光落在少女狼狈的发髻上,贺子初内心深处仅剩的柔软被触动,他白白挨了两巴掌,这会见卫韵哭的伤心,想来真是吓坏了,曾经何时,那个人也喜欢窝在他怀里,但她不会哭,她是一头真正的小兽,只有让别人哭的份。
“可还伤了哪里?”贺子初清了清嗓子,柔和问。
他毕竟比她大了这样多,他不会哄孩子,就学着当年的口吻,时隔十五年,终于像一个正常的男子,低低道:“你这副样子不能回去,害你的人或许早就埋伏在卫府附近。”
他言简意赅,卫韵却是听明白了,注意力转移,顿时没有那么悲愤,她哽咽着问,“那、那、那要如何是好?”
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娘子,突逢变故,没有彻底崩溃已经难得了。
贺子初虽然可恶,可因为他屡次救了卫韵,这回又多亏了他,卫韵是个分得清的人,贺子初对她的确是“居心不良”,但救了她也是事实。
卫韵被逼到了这一步,无人可诉苦,而似乎贺子初次次都能碰见她最尴尬的时刻,故此,卫韵便脱口而出,询问他的意见。
她情绪激动,说话时,小巧的鼻孔突然冒出一个透明泡泡……
卫韵一愣,那泡泡又随即消息。
贺子初,“……”
贺子初虚搂着她,不敢抱紧,也不想松开,这滋味甚是“别来无恙”,他手中还抓着那把匕首,他是极致理智的人,回想不久前,倘若她真用那把匕首了结她自己……
贺子初喉结滚动,“且随我去一个地方,自那之后我会将你安然送去卫府。”
言罢,他将匕首收起,暂时不打算给她了。
沉默中,贺子初明显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在轻颤,她眼中润了泪,却是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贺子初刚才赶来时,他发现了被割喉的两名黑衣人,伤口手法有些眼熟,他猛然间一怔,“你……”
她是怎么做到的?!
卫韵紧抿着唇,不说话,能熬到这一刻,她已经是拿出了所有勇气。
贺子初突然不忍心问下去,“那几人会死的很惨,手也剁了喂狗,你满意么?”
除了这些,他又不知如何宽慰。
卫韵仰面深吸了口气,眼里的泪珠子在打转,终还是没能忍住。一次倒霉也就罢了,两次、三次……数次之后她当然会联想到什么。
与受惊过度相比,她更是心寒与不甘。
“侯、侯爷可知是谁做的?”卫韵和贺子初对视问道。
卫韵能够想到的事,贺子初当然也想到了,沉默几息,男人道:“今日就让你知道答案,在那之前,你听话些,我带你去换衣。”
“为什么?”卫韵立刻追问,“侯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我此前从未谋面,亦不是同一辈的人,侯爷你……”
她咬着唇,说不下去。
她被誉为京城第一贵女,即便并不自傲,可从小到大就被人告之无数遍,她的容色甚好。贺子初总不能是惦记上了她的美貌……
贺子初哑然。
不是同一辈的人……
他以为卫韵会指责他不知廉耻、卑劣下作……却是远不及这一句“不是同一辈人”来的伤人。
贺子初没有多言,沉寂了十五年,他习惯了冷脸示人,况且……被卫韵单刀直入问到点上,他更是无言以对,说她是自己的早亡妻么?她会信么?!
*
卫韵被贺子初用了披风包裹住抱下马车。
贺子初事先命人藏好了马车上卫府的徽牌,即便他被人撞见,也断不会联想到卫韵。
迈入客栈,上楼,推门而入。净房热水已备好,贺子初将她放下,男人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稳,“我已命人去给你购置衣裳,都是照着你身上的样式去办,另外,你的人已安置好,只是昏厥,并未伤及性命。”
他安排的这样妥当,卫韵无话可说。一路上她平复了不少,可一想到那些个粗鄙男人撕她的衣裳,卫韵只觉一阵恶心,她立刻、马上就想脱光了衣裳,狠狠洗洗。
贺子初转身,背对她道了句,“我就在外面,你放心洗。”
“……”他在外面,叫她如何能放心?!
此刻,卫韵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不能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否则岂不是叫那幕后黑手得逞了?!
*
紫砂观音熏炉内溢出袅袅檀香,贺子初阖眸端坐,净房的水声他听的一清二楚,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猛然起身大步绕过屏风。
水汽氤氲,少女的身子没入水中,墨□□浮,遮住了水下的曼妙美景。
卫韵的小脸已经洗净,恢复了雪嫩精致的模样,可她眼眸赤红,正一遍又一遍的狠狠擦拭肩头,只见雪腻肩头已是一片嫣红,卫韵肌肤生的白,这一抹擦红赫然醒目,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贺子初直接伸手摁住了她,哑声道:“好了。”
这一刻的卫韵没有对闯入净房的男人咆哮,经历了今日这一遭,好像对贺子初的容忍更大了些,“脏!”
她眼中噙泪,试图抽出棉巾,继续擦洗。
贺子初没有允许,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低头,唇在那艳红擦痕上轻轻触碰,随即离开,仿佛不带有任何的/情/欲/,纯粹又虔诚,“谁也没你干净,不用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