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贺子初只是身子虚倾着,不敢过分靠近了她。

卫韵闭着眼打他,两只白嫩的手完全不分目标,一顿胡乱挠着,生怕贺子初又靠近。

见她三千墨发凌乱,小脸布满泪痕,情绪一度失控,贺子初并没有顺应本能将她如何。

甚至于到了这一刻,贺子初还不敢相信,他竟然跑来女子闺房,还验她的身子……若非是因为醉酒,他只会以为自己这三十年是白活了。

“我走了,近日……莫要外出,不太安全。”他其实更想提醒卫韵,褚夫人和长公主府都会对她下手,可他又以什么身份提醒她?

估计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吧。眼下在她眼中,他才是罪不可恕的那个。

卫韵喘着粗气,因着情绪激动,她的胸膛起起伏伏,中衣不知几时被她无意扯下,露出一大片雪腻耀眼的光景,浅碧色小衣系带衬的肌肤更是如玉雕琢,贺子初只是瞥见了一眼,他眸光一滞,转过身去,离开之前给卫韵丢下了一把匕首,“留着防身,我走了。”

他快将她逼疯了。

可男人至始至终都是一派清风朗月的模样,一根头发丝都不曾乱过,若非是他脸上的几道指甲划痕着实明显,卫韵根本看不出堂堂武安侯竟当了一回夜闯闺房的孟浪子!

待贺子初离开,卫韵抱着锦被低低抽泣了起来。

谁能告之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奈何这种事她无从对父兄提及,更是不能对褚辰说,她一时间根本不知怎么办才好,片刻后目光落在了床边的匕首上。这匕首做工精致,手柄上镶有红玳瑁,贺子初的东西,她本该立刻扔了,可就在卫韵抛开匕首之时,她猛然间意识到……

她的确需要防身!

就用贺子初给的匕首,防他自己!

他若再靠近她一步,她就捅他几刀!

卫韵下榻就看见秋蝉早就被人击晕了躺在脚踏一侧……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恐惧万分,贺子初究竟要作甚?!

*

武安侯府。

赵三在府门外等候良久,见到自家主子的第一眼,就被他脸上的伤痕惊到了。

这谁呀?!敢对主子下如此重的手!

赵三看向了青莲,想质问她是怎么保护主子的?!要是有他在,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青莲目不斜视,“……”她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装作什么亦不知。

贺子初已酒醒大半,夜风微凉,卷着墙角的蔷薇花香,荡入他的鼻端,可他满脑子都是那帐中少女的气息。

贺子初迈入府门,赵三紧随其后,道:“侯爷,杨勇来了。”

杨勇如今在麒麟卫任职,是肖天佑的下峰,而他另外一重身份则是慎北王府的家将,当初便是琼华郡主举荐他去了麒麟卫,才免去了他一死。

不过慎北王府出事,杨勇连夜骑马赶赴西南,未曾救出家主,脸却烧坏了。自那之后一直戴着面具过活。如今任麒麟卫总兵一职。

贺子初从今夜的荒唐中醒过神来,大步往堂屋走去。

一路上,他仍在思量着。他守边十五年,手上沾染鲜血无数,也见过无数人丧生,还魂这种事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卫韵……

真的太像他的阿韵了。

他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不知该退,还是该进……满脑混乱……

堂屋,灯火高照。

如今的武安侯府,门庭煊赫,然而府内的冷清寂寥却与侯府的显赫有些格格不入。

杨勇站起身,银制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他半敛眸看不清眼中神色,抱拳道:“侯爷。”

态度一般,既无恭敬,亦无忤逆。

贺子初数年不曾见过他,杨勇曾是那个人的手下,故此,贺子初对此人格外不同,“请坐。”

战神武安侯会对一个总兵用了“请”字,这着实罕见。

杨勇落座之际,抬眸一看,被贺子初脸上的几道痕划痕吸引了注意力,这一看就是女子所为,而以贺子初的身手,若非是他自愿,根本无人能近得了他的身,更别提在他脸上挠出“花样”。

贺子初也留意到了杨勇的视线。

他微怔,但很快恢复常色,对今夜的荒唐事只字不提。可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还是会去卫府一探究竟。

“有结果了么?”贺子初问道。

青莲端了温茶上前,摆好后很快退至一侧。虽是面无他色,宛若木人,内心却是忍不住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主子让夫人的手下去查卫小娘子的事,这好像也不太妥当啊!

慎王府在本朝已经是禁忌之谈,可但凡见证过慎王府覆灭的人都知道,慎王府忠烈满门,就连家将也无比忠心,当初朝廷给了家将活路,但那些人皆随着家主赴死了。

杨勇便是侥幸存活的一位。

杨勇面色极冷,如往常一样,如实道:“卫小娘子今日所起马驹的确被人做过手脚,对方是长公主府的人。长公主如今势力滔天,丹阳郡主又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而褚夫人又与长公主联盟,眼下长公主府与褚夫人,都想要卫小娘子的命。”

褚辰不同意退婚,那就只有弄死卫韵,如此一来,长公主府与褚家才能结亲。

这个结果在贺子初的预料之内,他没有多言,问起了旁的事,“近年可好?”

当初,琼华郡主嫁给贺子初,杨勇作为她的随行侍卫,也来了武安侯府。

贺子初算是杨勇的姑爷。

但这也只是曾经的事了。

杨勇起身,并未作答,“既无旁事,卑职就先回了。”

贺子初明白他心中存有芥蒂,他无从替自己辩解,沉默几息,应了声,“嗯。”

杨勇刚走出没几步,贺子初没来由的道了一句,“倘若她还在呢……”

杨勇猛地回头,可是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贺子初此言不过只是一场荒唐,他亲眼看着郡主下葬,如今坟头种的树都有碗粗了,郡主岂会还回来?

“侯爷,你该醒醒了。”杨勇丢下一句,转身大步离开。

独留贺子初一人沉寂良久。

他该醒么?

他本来是该醒的,可今夜开始,他又能做梦了。

*

季夏尾声,几阵雷雨过后,东风卷着残暑,掀起阵阵热浪。

几日没有见过卫韵,贺子初开始坐立难安。听闻卫韵受了惊吓,已经病了几日。思及她是因何受惊过度,男人无法替自己洗清“罪孽”。

这场荒唐才刚刚开始,他就像得了癔症的狂犬,烦躁不堪。

这一日,褚辰登门了武安侯府。

少年郎君身段颀长挺拔,容貌俊朗超逸,浑身上下透着意气勃发。与贺子初的孤冷寡淡形成了鲜明对比。

贺子初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她迷恋他的皮囊。故此,即便他贵为一等爵,如今而立之年,亦还是很在意这一身皮囊……

更神奇的是,褚辰靠近时,贺子初下意识的与他做了比较……

他常年习武,饶是如今而立了,身形亦然魁梧,只是这脸怕是没有少年郎的鲜嫩了……

贺子初从未想过,他也有想要以/色/侍/人的一天。

褚辰今日着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腰封上缀白玉,墨玉冠半挽,还有两年就加冠,如今正当男子韶华正好时,俊美倜傥。

“舅舅,今日卫大人休沐,您可否陪我一道去一趟卫府?”褚辰没作任何铺垫,直接言明来意。

贺子初留意到了褚辰衣袍上熏了香,像他这个年纪的世家子弟,身段早与成年男子无异,下巴的胡须几年前就开始长了,倒是被褚辰收拾的干干净净。

贺子初有种不祥的预感,面无他色的问了句,“去卫府作甚?”

褚辰立刻道:“去提亲!我母亲若不同意,舅舅你就帮我证婚!待我去边关挣了军功,就另立府邸,我定要娶阿韵。”

果然如贺子初所料,他摩挲着杯盏的手微顿,“婚姻大事,还需得你父亲母亲首肯,否则……对卫小娘子而言并不体面。”

褚辰风尘仆仆而来,带着满腔热血,少年浑身的棱角尚未被磨平,无比自信的认为,只要他想做的事,他一定能办到。而对自己心尖上的姑娘更是势在必得,无人能阻挡他。

褚辰见贺子初面色微沉,这才留意到他脸上的划痕,不由得吃惊,“舅舅,你的脸……”

他这位舅舅总给人不似凡人之感。

此刻,舅舅脸上的几道划痕着实诡异。

贺子初声线极淡,仿佛根本不当回事,“一只猫儿抓的。”

闻言,褚辰并未多疑,毕竟在他看来,那几道伤痕的确似猫爪留下的,“舅舅养了猫?是何品种?我倒想给阿韵也弄一只。”

他什么好东西都想赠给卫韵,但卫韵对首饰脂粉不怎么感兴趣,褚辰一听到贺子初养了猫儿,他也想给卫韵寻一只。

贺子初呼吸一滞,莫名烦躁,“稀罕品种,仅此一只。”

仅有一只?

褚辰认真问道:“雄的?还是雌的?”

若是雌的,还能生育小猫儿。

贺子初抬眼深深的看了褚辰一眼,违心道:“雄的。”

那真是可惜,褚辰犹豫了一下,为了卫韵,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舅舅……您能否割爱?阿韵喜欢猫儿,我此前却是没有碰见好看的品种。”

贺子初饮了口茶,对这个外甥愈发不耐烦,尤其是一想到梦里的场景,是褚辰与他的妻拜堂成亲,他就更没了耐心,“不能割爱。”

褚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