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娴玉已经和胤禩订婚一年了,胤禩对她还是极好的,时不时会亲自过来看望她,送点小礼物,陪她一同出去玩耍。
而且胤禩对娴玉要求不多,不会约束她做这做那,不在意娴玉女工厨艺好不好。
最重要的是,胤禩很听话,屋里干干净净的,没有让其他女人靠近,这点让娴玉很满意。
生活有苦有甜,感情上娴玉和胤禩渐入佳境,两人慢慢磨合,能和睦相处。然而娴玉最近心情却不怎么愉快,只因为郭罗玛法已经病了好些天了,让她非常恐慌。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想到这,娴玉心里就难受得很,前世看到安亲王的事迹,娴玉只觉得是冷冰冰的文字,并没有在意。
如今才发现,历史上郭罗玛法早在康熙二十八年征战途中病亡,现在已经拖了几年,娴玉不由地想到这场来势汹汹的病情,心忧不已。
走进屋内,明明是盛夏的日子,屋子里面却摆放了好几个火盆,时而传来老人咳嗽的声音。
娴玉心里难受,面上勉强露出笑容,走过去掖了一下被子,“郭罗玛法,你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小小的病,拖了这么久,还不见好?”
“玉儿,是玉儿啊!”岳乐睁开眼睛,看着床前明艳大方的娴玉,和蔼可亲地笑着,“走近一点,让郭罗玛法好好看看你。”
闻言,娴玉心不由地跳了一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郭罗玛法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睛没有从前那般明亮有神了,
岁月无情,娴玉拿起郭罗玛法的手,让他能够触摸到自己的脸,“郭罗玛法,你好好看看玉儿,玉儿还是个小孩子,离不开你。”
岳乐笑了笑,“傻玉儿,郭罗玛法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南征北战,世事变幻,已经都不在意了。郭罗玛法心中有数,只是遗憾不能送你十里红妆出嫁,不能亲眼看着你生儿育女。”
说了一会,岳乐头有些晕,靠在床边,停了停,接着说道,“玉儿,你的嫁妆我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有十万两黄金和十万两白银,不计其数精美的头面,珍稀的珠宝,上好的古籍字画,各式绸缎等等,都登记在册,谁也拿不走你的东西。
这些东西,从你出生的时候,郭罗玛法就一点一滴帮你积赞着,让你能够衣食无忧。愿你历经世事,走过半生,归来,仍然是那个笑得璀璨的小姑娘。”
抹了抹眼泪,娴玉低着头,靠在床边,“郭罗玛法,玉儿不要什么金银珠宝,玉儿只求郭罗玛法健康长寿,将来玉儿还等着您教导玉儿的孩子骑马呢。”
岳乐始终放心不下疼爱的外孙女,玉儿无父无母,若是他不在了,谁来给玉儿依靠呢?
“玉儿,你千万不要太懂事,不能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不能将生活里的苦水都往肚子里咽。你是郭罗玛法的掌上明珠,是被人宠着捧着长大的,是要做那个潇潇洒洒的八福晋,你明白吗?”
岳乐接过娴玉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修养片刻。
手颤抖地从床边拿出一个红木盒子,摸了又摸,好半天,才说道,“若是有一天郭罗玛法不在了,你便将这个盒子交给皇上,里面有皇上需要的东西。看在这个份上,皇上不会为难你。
安亲王一系的主要势力,明面上的旧部皇上已经让八阿哥慢慢接管了,八阿哥现在管着正蓝旗旗内事务,他是个天性极佳的好孩子,对你还算体贴,郭罗玛法总算放心一点。
其他势力我大部分交给了世子玛尔珲,你几个舅舅他们都是生性憨厚之人,能够守成足矣。有安亲王府做你的后盾,另外一些势力郭罗玛法便交到你手中,再将地一、玄一和黄一暗卫交给你。”
“天地玄黄”,这是安亲王府暗卫历来的名号,能以“一”字命名的自然是暗卫中的佼佼者,郭罗玛法将这几名暗卫交给她,是想要护着她,不让她受欺负。
“郭罗玛法……”
说了这么一长段话,岳乐精神乏的很,偏偏因着病痛难以入睡,在娴玉的按摩下好不容易才进入睡眠。
走出屋子,娴玉一个人偷偷地蹲在角落里,终于忍不住地痛哭出声。
明明不信佛的娴玉此时此刻心里却不由地期盼着,倘若老天有灵,能不能让郭罗玛法健康长寿。
然而世事难料,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日,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风,吹动着树叶摇动,很快大雨来临,迅猛的雨声让人猝不及防。
正院,所有人聚集一堂,期待地看着太医,却见太医深深叹息着,摇了摇头,众人的心里都明白岳乐大限将至。
赫舍里氏和吴喇氏这两个斗了一辈子的女人此刻握手言和,正在一旁放声痛哭。
这时,岳乐突然精神百倍,脸色变得红润,众人清楚这是“回光返照”,不由地哭出声来。
岳乐看着儿孙成群,济济一堂,没什么放不下的,唯有他付出心血最多又身世可怜的玉儿,才真真是让人心疼。
指了指娴玉,又示意世子玛尔珲走过来,断断续续地说道,“玛尔珲,等我去了后,你便是新一任的安亲王,遇事要多思多想,不可鲁莽,好好约束你的几位弟弟和分支。
另外,侧福晋吴喇氏乃是你的长辈,你要好好赡养,还有玉儿,她是你姐姐曦月留下来的唯一骨血,你得玉儿撑腰。等将来守孝期满,你和吴尔占他们要风风光光地送玉儿出嫁。”
“是,儿子遵命。”
玛尔珲连忙点头,一个大男人,至情至性,这种时候忍不住地痛哭流涕。
接着岳乐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看看了众人,不舍地再看了娴玉一眼,手无力地垂下来,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屋外狂风大作,阵阵滂沱大雨,叱咤风云几十载的安亲王离世,众人悲不自胜,泣不成声。
娴玉默默地在人群中流着眼泪,又一位疼爱她的亲人离去了,希望郭罗玛法在天堂再无病痛,能与原身额娘重聚。
***
康熙原本正在批阅奏章,听到奴才传报说安亲王逝世,笔下一顿,一滴朱砂落在奏章上。
唉!
对于安亲王,康熙的态度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岳乐确实十分有本事,是功勋卓著的名将,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岳乐很会做人,识趣的很,支持他除三藩,□□,在朝堂之上一向是坚定的保皇党,也算是扶持他执掌朝政,于大清有功。
而且,岳乐聪明狡诈,自从定下小辈的婚事之后,他便让胤禩开始接管安亲王分支所在的正蓝旗,慢慢渗透岳乐的势力。
对于这些,岳乐私底下并没有做过阻拦之事,反而大大方方地将势力都交给皇家,值得赞赏。
只是,另一方面,康熙始终耿耿于怀当年皇阿玛临终之际居然想要传位岳乐,说什么“国赖长君”,认为自己当时太过年幼,比不上安亲王年富力强、精明能干。
若不是太皇太后竭力劝说,又有皇阿玛少年登基为例,再加上辅助大臣,说不定如今的皇位怕是另有他人来坐。
因着这个原因,康熙始终对岳乐保持忌惮的态度,哪怕他再怎么有勇有谋,康熙都不敢真正地信任他。
如今岳乐已经病逝,亡者为大,岳乐的后嗣又无俊才,他的外孙女又是未来的八福晋,种种因由,康熙终于释怀,想了想,提笔写下岳乐的谥号——和。
这日,安亲王府挂上了白幡,不断有宗室皇亲前来吊唁,更甚者,太子殿下和八阿哥居然亲自过来上香,皇恩浩荡。
玛尔珲上前迎接太子,说了几句客套话,打打交道,只要不失规矩,旁人是不会在意的。
看着人群中并没有娴玉的身影,胤禩皱着眉头,担忧娴玉太过伤心,立马走进安亲王府,询问着请安的丫鬟侍卫们,却还是没有找到娴玉的踪迹。
正当胤禩来到花园,原本应是姹紫嫣红,百花争艳的花园因着前几日的狂风大雨吹得七零八落,安亲王离世,更是没有人会花心思去打点脆弱的花朵。
这时,胤禩突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连忙朝着声音指引的地方走过去,看到假山内正有他要找的人,松了口气。
只见娴玉穿着一件白色衣服,蜷缩在假山内默默哭泣,明明哭声并不是很大,却牵动了胤禩的心,让他心疼。
走进去,胤禩轻轻地用抹着娴玉的眼泪,“别哭了,瞧瞧你的眼睛,都要成红眼兔子了。”
“不用你管,我没有哭。”挥开胤禩的手,娴玉气鼓鼓地瞪着他。
“好,不是红眼兔子,娴玉怎么会哭呢?”
说着,胤禩偷偷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串冰糖葫芦,“你不是跟我说过,生活有苦有甜,苦涩的时候,多吃点甜的就好了。”
看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娴玉的记忆不免回溯到那年灯会,时间过得真快啊!
接过冰糖葫芦,娴玉一口一个,在胤禩的逗笑下,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聊着聊着,娴玉提道,“胤禩,按理说,我应该为郭罗玛法守孝一年,但是郭罗玛法待我甚好,我准备守孝三年,那时舅舅们也都出孝,操办婚事也算是顺理成章。”
“一切都由你做主,我只看结果,再等几年也没关系。正好我现在还只是个光头阿哥,这正几年我要加倍努力,最起码也得有个爵位,封个贝勒,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娴玉听了,心里还挺舒服的,娇嗔道,“好,这可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胤禩点头,傻傻地看着娴玉,看着她笑,看着她哭,心仿佛便落到了实处,努力也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