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幼清叫出“元柒”这个名字的时候,封云澈心中一激,立即看了过去。
可当视线落在元柒的脸上时,紧绷的心弦又陡然放松下来。
原来她就是元柒啊。
和自己五年前见到的那个“元柒”果然不一样。
他收回视线,此时镇南王和和王妃已经走了过来,封云澈敬重道:“三皇叔,王妃,路上辛苦了。”
镇南王爽朗一笑:“不辛苦,只是没能赶上太子的大婚,心中总觉得遗憾。”
镇南王妃看着一旁抱着不撒手的梅幼清的元柒,宠溺道:“太子和太子妃莫要怪元柒冒失,当初接到来信得知了太子的婚事,元柒非说她与太子妃是幼时一起长大的姐妹,以前还笑她乱攀关系,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元柒拉着梅幼清的手,喜滋滋道:“本来就是真的,幼清是我最好的朋友!”
镇南王妃嗔了她一眼:“没大没小,你怎可直呼太子妃的名字?”
元柒晃着身子撒娇地看着梅幼清,梅幼清也并不是在乎称谓的人,便笑着同镇南王妃说:“没事的,我与元柒相识很久了,没那么多讲究。”
几人说着话,便入了皇城,封云澈和镇南王坐在前面的马车上,梅幼清和镇南王妃、元柒坐在另一辆马车上,便往皇宫驶去。
宫中早已设宴为镇南王他们接风洗尘,除了皇帝和皇后,太后和常宁长公主夫妇亦是出席,他们瞧见镇南王妃带着个陌生的姑娘,不由多打量了两眼。
镇南王和镇南王妃寒暄过后,王妃便将元柒介绍给大家:“这个孩子叫元柒,是臣妾的侄女。早些年臣妾的姐姐和姐夫遭难,留下这孤苦的孩子,臣妾寻了好多年才找到……”
元柒一一向众人行礼。
皇后对镇南王妃说道:“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跟着你,以后也是享福了。”
皇帝对元柒的名字很感兴趣,问镇南王妃:“这孩子的名字是你给取的?可有什么寓意?”
“回陛下,元柒早前被云照庵的师父们收养,因着是元月初七捡到的,便给她取名叫元柒。”镇南王妃说,“元柒这孩子一直很感恩师父们的收养,故而一直用着这个名字。”
“云照庵?”皇后对云照庵自然是很熟悉的,毕竟梅幼清也在那里住过许多年。
太后也念起云照庵的名字:“可是京城外的那个云照庵?”
镇南王妃答道:“是啊,元柒这孩子以前被云照庵收养,在那里潜心念佛十年,颇有慧根。”说着,忽然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五年前还曾随云照庵的师父们一起进宫为太后祈福呢,托太后的福,臣妾也是在那时才找到她,将她带去了南门关,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抚养……”
“哦?”太后一听,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惊奇,“那次祈福是皇后张罗的,当初哀家听皇后说过,进宫祈福的师父中有个心诚的孩子,小小年纪也生生在那佛堂中坐了三天为哀家诵经。只是哀家那时候病重,没亲眼瞧见,没想到竟是这个孩子。快,过来叫哀家好生瞧瞧……”
镇南王妃笑着催促元柒:“快过去给太后瞧瞧。”
元柒往梅幼清的方向看了一眼,掩饰住心虚,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太后那边走去:“元柒拜见太后,祝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见她乖巧娇憨,又生了几分好感:“好孩子,快过来。”
元柒这才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不由喜爱更甚:“瞧这孩子长得多好,小脸圆润,眼睛也大,看着就是与佛有缘的……”而后又问元柒,“多大了?”
“回太后,快十六了。”
“可曾许配人家了?”
元柒脸一红:“未曾。”
一旁的常宁长公主也打量元柒许久了: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镇南王妃的普通侄女罢了,没想到她居然与太后还有这般的缘分。
况且镇南王拥兵无数,镇守一方,在封国也有很高的威望,方才镇南王妃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如今又与太后攀上关系,依着这般的身份,想必日后也是了不得的。
常宁长公主这样一想,不禁附和着太后说道:“太后,京中的才俊最多,如今元柒姑娘正是双八的好年华,您惯爱成人美事,不妨也给这元柒姑娘挑个好夫婿?”
元柒听她这样说,窘迫地回头去看镇南王妃,镇南王妃却替她说:“太后挑的人定然是顶好的,元柒,还不赶紧谢过太后?”
元柒只好僵硬地笑着回道:“元柒多谢太后……”
梅幼清看到元柒很讨太后的欢心,心中也为她高兴。
不过方才镇南王妃说元柒曾进宫为太后祈福的时候,梅幼清也看到了元柒脸上的尴尬。
毕竟在这宴席上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元柒和她两个人。
以前梅幼清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前两天封云澈刚问了她这件事情,她亲口承认当初进宫的是自己,今日却又被他听到镇南王妃说当初进宫的是元柒,梅幼清有些担心:封云澈会不会觉得是自己说谎骗了他?亦或是觉得元柒说谎,对元柒印象不好?
她心中正思虑着,忽然觉得手上一沉,低头瞧去,竟是封云澈偷偷抓了一下她的手,还轻轻拍了两下。
似乎是……安抚?
梅幼清偏过脸来看他,他依旧目视着太后和元柒的方向,神情自若,手也暗暗抽了回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梅幼清心中忽然暖了许多。
宴席结束后,封云澈陪着皇帝和镇南王去御书房聊天议事,梅幼清则随着皇后一起,和镇南王妃、常宁长公主一起送太后回延福宫。
皇后和镇南王妃一左一右陪着太后说话,常宁长公主则热络走在镇南王妃身侧,不时同她聊一些元柒的事情。
元柒则挽着梅幼清的手走在后面,叽叽喳喳说着这五年在南门关的所见所闻。
说到兴奋处,难免声音大了些,扰得镇南王妃回头轻声呵斥:“元柒,小声些,咋咋呼呼的,叫人笑话!”
皇后打趣着帮着元柒说话:“两个孩子多年未见,正是热乎的时候,王妃就别怪她了。”
常宁长公主也道:“是啊,元柒这孩子天真烂漫,热情好动,多讨人喜欢啊,你别总说她……”
镇南王妃搀着太后的胳膊,说道:“臣妾这不是怕扰了太后您的清静吗?”
太后看了梅幼清一眼,话中有话:“哀家可不喜清静,哀家就喜欢年轻人有朝气的样子。只是哀家年纪大了,宫中的这些孩子啊,都不喜欢去哀家的宫里陪哀家说话……”
镇南王妃立即说道:“瞧太后您说的,您若是不嫌元柒这皮孩子吵,臣妾就把她送到您的宫苑里好好陪您几天,也让臣妾落几天清静……”
太后被她哄得开心:“那哀家可是求之不得啊。”
皇后听出方才太后说的话有挤兑梅幼清的意味,担心梅幼清听了心里会不开心,于是暗暗偷看了梅幼清几眼,却见梅幼清自始至终都含着盈盈笑意在听元柒说话,脸上未有半分不悦,这才放下心来。
她想,太后不喜欢梅幼清的性子没关系,太子喜欢就行。
只是这镇南王妃,刚来就把自己的侄女塞到太后身边,让皇后觉得有点奇怪。
姑且只当她是想讨好太后吧。
于是从这晚开始,元柒就在太后的延福宫宿下了。
梅幼清走时元柒十分不舍,拉着她的手在宫门口说悄悄话:“幼清,其实我本来想和你住在一起的,我想和你聊好多好多事情……”
“还有好多时间呢,不急在这一时。我一直在东宫,你随时可以去找我。”
“那我明天就去找你玩。”
“好。”
梅幼清拍了拍她的手,正要离开,元柒却不肯放:“幼清,还有一件事……”
梅幼清瞧着她纠结的样子,约莫猜到了她要说的事情:“是先前进宫为太后祈福的事情吧?”
元柒点了点头:“先前我没有和姨母说实话,没想到今天姨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幼清,你会不会怪我抢了你的功劳啊?”
“我从来没把这个当成功劳,只是一件普通的事情而已。”梅幼清宽慰她,“原本我便是替你进宫祈福的,当初名册上写的也是你的名字,你就当成是你亲自来的便是。”
“那……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情吗?”
“那时他见过我,记得我的样子,所以我只能承认了。”梅幼清说,“不过除了太子以外,旁人都不知道。太子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元柒似乎有些羞愧道:“那太子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撒谎精?”
“不会的,我会同他解释的。”
“嗯。”
“那我先回去了,你去陪太后吧。”
“好。”元柒这才松开梅幼清的手,目送她离开。
常宁长公主回到安平侯府后,和安平侯商量:“你觉得那个元柒姑娘怎么样?”
安平侯了然道:“你又瞧上她做儿媳了?”
“她虽不是镇南王的女儿,但瞧着也算是半个女儿了,如今又住进了太后的宫中,身份可不比任何一个官家的女儿差。”常宁长公主越琢磨越觉得欢喜,“咱们上一次给昕儿说的是梅家的姑娘,如今人家做了太子妃,若是昕儿找个出身不如她的,还不让她笑话?”
“你又不是太子妃,怎知人家会笑话?说不定人家根本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去争那一口气?”
常宁长公主一听,登时变了脸色:“你这话说得,我为什么争这一口气?我给谁争的这一口气?若非你只担了个侯爷的名字,手中却无半点实权,我至于用昕儿的婚事去给他谋前程?你自己不为儿子考虑,还怪我争强好胜,我若不争这口气,以后谁还看得起咱们侯府?谁还看得起咱们儿子?”
安平侯一见她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就不愿意再多说话,任平她发再大的火,自己也一声不吭。
待到傍晚穆昕回府后,常宁长公主便将他叫去,交代他:“这些日子你多去太后的宫里走走,你是太后的外孙,多走动一些,旁人不会多说什么的。”
穆昕不乐意:“好端端的,我干嘛没事要去太后那里?”
“镇南王和王妃此番进京带了一个侄女叫元柒,如今就住在太后宫中,你同她多接触接触,过些日子,母妃就求太后给你们赐婚……”
穆昕吓了一跳:“母妃你干嘛呀?我都不认识人家,赐哪门子婚?”
“那元柒姑娘没了双亲,被镇南王府收养,且十分讨得太后欢心,你若不傻,就知道娶了她对你来说有多大的好处……”
穆昕斩钉截铁道:“我不要好处,也不想娶她!”
“你是想跟你父亲一起气死我不是?”常宁长公主威胁道,“这个不娶,那个不要的,不若这辈子你都别娶妻了!”
穆昕咕哝道:“我想娶洛洛,你不是不同意么?”
他不提洛洛的名字还好,一提起,常宁长公主的火气更大了:“京城中那么多好姑娘你不要,偏被一个赌鬼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你今日若不答应娶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改日我便找人做局,让她那赌鬼老爹把她输出去,卖到青楼歌坊妓子去!”
穆昕一听急得跺脚:“母亲你别这样……”
第二日,穆昕早早来到宫中,站在文华阁门口等裴江苒。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裴江苒才来,看到他还有些惊讶:“你难得来得这么早呵……”
穆昕将她拉到院墙边的树下,问她:“你前几天说,你有个妹妹可与我成亲做表面夫妻,我现在同意还来得及吗?”
裴江苒点头:“来得及。”
穆昕急迫道:“那你安排一下,哪天我与你妹妹见个面,让她把难处说一说,我会尽量帮她解决的。”
裴江苒看着他,似笑非笑:“不用哪天,现在就可以见到。”
“现在?”穆昕左右瞅了瞅,“你妹妹来了?在哪里?”
裴江苒伸手捏住他左右观望的下巴,让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我就是……”
她用另一只手松了松高高的衣领,露出了光洁的脖子来。
平坦无余,并无喉结。
穆昕“嗷”得一声上了树。
不多时,封云澈也过来了,一进院子就看到裴江苒站在树下,抬头望树。
“看什么?”封云澈随口问了一句。
裴江苒:“树上有个猴……”
封云澈抬眼看到了树上的穆昕:“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