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昭只觉得他疯了。
这般荒唐的事他怎么做的出来？
她的疼痛双倍还之于他，反噬他身，那要是她受了重伤呢，难道他要陪她一起去死吗？
“何必呢。”颜昭昭心底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她无从知晓裴吟之如今对她是何感情。
他这段时间看她的眼里常带着使人发颤畏惧的冷和狠，对她冷漠至极。
可偏偏在她出事时，他行为举止都像个不正常的疯子。
过分担忧，失了理智。
甚至现在还在她身上下了这样一个荒诞无比的咒语，变本加厉、赤|裸裸地伤害自己，这在她眼里就是疯子行为，自残行为。
“师兄，你不必如此对我。”颜昭昭猛吸了一口凉气，肩膀轻微抖着，“我不需要你这般对我。”
“你这样只会让我有罪恶感……”
昭昭低下头，铺天盖地的复杂情绪齐齐涌上她心头，她心口窒息得快喘不过气，眼眶不知为何一片潮湿，红了。
“别哭了。”
裴吟之忽然嘶哑低声，抬手拭去了她自眼角落下的泪，对她露出了个极其清浅的笑，清浅到令昭昭觉得那根本不是在笑，里面也没有快乐和喜悦，只有满满当当的无可奈何和悲伤。
“我这里，”
昭昭泪雾茫茫间，看到裴吟之指了指自己还满是鲜血的心口处，淡声：“也疼。”
颜昭昭一愣，可而后，待她的目光仔细地落在裴吟之的心口时，这触目惊心的伤口险些令她情绪失控。
血淋淋的伤口近看远比远看要恐怖，所带给颜昭昭的冲击力也更加直观，简直令她心如刀绞，泪珠又如断线珍珠般簌簌落下，止都止不住。
“别难受。”裴吟之叹息一声，又虚弱地抬手，反复擦拭她眼角的眼泪……以至于，颜昭昭薄嫩眼角被他反复摩挲成一片绯色，明艳诱人。
“不是说了吗，你疼，我这里更疼，昭昭。”
听到这句话，颜昭昭才尝试着平复心情，舒缓情绪，颤抖着抬手覆上了他心口的这血窟窿，问道：“这是你自己扎的对不对？”
她再清楚不过了。
那日她被鬼怪掳走前，看到的是一身杀意，眼里尽是杀戮欲望的裴吟之。
她看到他正欲朝凡人挥剑，犹如修罗。
可她从秘境出来后见到的裴吟之，却又是以往那般端方清明、不可亵渎。
周身灵力仍旧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但却至纯至净，只是胸口多了个骇人的血窟窿。
自胸腔贯穿于背后肩胛，昭昭想，若不是他朝自己扎刀，这世上又有何人能在他身上留下这样的伤口。
为了保持清醒，所以对自己下手。
为了不杀戮心魔控制，所以他刺穿了自己胸口。
师兄这样的人不该入魔。
她也绝不会让他入魔。
“师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颜昭昭近乎喃喃自语，轻声道，一句又一句，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裴吟之修长的手覆上她眼睫，回她的声音飘渺若风，无力至极：
“好。”
眼前忽地一片黑暗，那骇人的血窟窿霎时消失在她眼前。
昭昭瞳孔却一紧，而后低下头死死地咬着下唇，眼泪无声洇湿他手心。
这一刻起，颜昭昭偷偷地把拯救计划一叉掉，执行计划二。
在感情上刺激裴吟之阻止裴吟之，只会让他变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疯子。
而且，她根本控制不了也无法控制他人的感情。
颜昭昭决定换一种方法来断绝裴吟之入魔的可能。
计划一失败，那她便执行计划二。
她隐约记得在原书里，裴吟之是有心魔的，也是因为这心魔，导致裴吟之那日差点失去心智对凡人下手。
这心魔也是他入魔的关键所在。
她一定要帮他——渡心魔
*
翌日，颜昭昭与众人在玄天宗殿内商讨那黑影与鬼怪之事。
风玉没在，不知道人又飘到哪里去了，也正因为他不在，颜昭昭才开口说这事。
自那日从秘境出来后，风玉便成了她的第一怀疑对象。
他实在是太可疑了。
“我敢断定，这黑影定是我身边之人或是对我有一定了解的人。”颜昭昭支着下巴，沉思许久后一本正经道，“基本可以将目标锁定在青玄门。”
昭昭想，她之前只是一平平无奇的金丹期修士，其他宗门的人根本不可能认识她，更别说那般亲密地喊她。
“昭昭姑娘说的甚是有理，真是好生聪明啊。”谢秋仰头哈哈哈大笑几句，手里抓着一把花生，顺势就扔了几颗进去。
颜昭昭：“……”想鲨他。
殿内只有零星几人，她、裴吟之、谢秋以及他的随行侍卫。
裴吟之闭上眼睛，满面冰霜，似是在打坐养神，极少开口，只有谢秋时不时附和几句，或抚掌，或大笑，着实夸张得很，昭昭都忍不住给他去了个白眼。
这人真的有认真在听吗？
还有她师兄。
颜昭昭目光落在裴吟之连长睫都未曾眨过一下的冰雕脸上，心想，他莫不是睡了过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谢秋将捧哏做到了极致，似是怕颜昭昭不相信他的恭维，赶忙又补了两句。
只是，他还在扔花生，动作越发熟练，脸上也是笑容满面，敷衍至极，丝毫不把妖魔鬼怪的事情放在心上。
昭昭：受不了了。
于是她反手便是一道带着杀气的法力杀去，花生顿时被打落，谢秋慌忙去接，最后竟还是落入了他口中。
………………
“花生好吃吗？”昭昭抬起下巴眯眼瞧他，语气多有嘲讽，“谢宗主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兴致，怎么今日不看美女跳舞了？我现在都好是怀念那些漂亮姐姐诶呢。”
“昭昭姑娘你可真是在裴兄跟前待久了。”谢秋摇摇头，俊朗的脸上笑意不减，活脱脱一副纨绔公子模样，“怎么说话也这般阴阳怪气了。”
“你……！”颜昭昭被他这句话一噎，顿时气得胸口痛。
而正在闭目的裴吟之也随之眼睫颤抖，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剑眉略略一拧。
“谢秋。”他缓缓睁眼，屋内气息陡变，只朝谢秋头去投去冷漠的一瞥，谢秋便立刻老实，毕恭毕敬地朝他抱拳敬礼。
“裴兄，是我说话唐突了，我向裴兄道歉，还望裴兄莫要往心里去。”
“势利眼。”昭昭听之，娇俏精致的脸瞥到一旁，红唇翘起嘟囔道，“这不就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吗。”
裴吟之：“……”
“昭昭姑娘请继续。”谢秋也装模作样地朝昭昭抱拳：“本宗主洗耳恭听，保证绝对不会再吃花生瓜子了，一定尊重昭昭姑娘。”
“哼。”
昭昭轻哼一声，还是扭过了头来继续道：“我在秘境之时，黑影曾让我同妖魔恶鬼战斗，而每当我杀死一个妖魔时，都会掉落一张符纸，随即很快自燃化成灰烬。”
“符纸？”谢秋适才还红润的面色一下苍白了两分。
“嗯啊。”昭昭从储物戒里拿出了被她藏起的半截符纸，映着外头落进的光线，放在眼睛上方处细细端详，“就是这张，不过只有半截了，被烧毁了一半。”
“而且，上面这画的符咒我也没见过，师兄，谢……”颜昭昭说话间望向他们，想要问他们见没见过这符咒时，却看见谢秋的脸煞白得吓人。
“诶，谢宗主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看上去这般太好，是许久没看美女了嘛？”昭昭狐疑地盯着他看，对他嘲讽一笑。
“没什么没什么。”谢秋被颜昭昭一喊慌忙摆手，目光躲闪间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许是天气凉了，身体有些不适。”
“少宗主！少宗主！大事不好了！”
几人还说话间，一人慌张大喊，推开门一下跪在了地上：“宗主……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谢秋还未咽下的酒差点一口喷出。
“我们派过去除魔的三千修士全部惨死，益青城内千万人被屠杀殆尽，已是血流成河之势，而且……”
“而且什么？”谢秋一张脸已是死白，喉咙里似是梗了一把刀子，艰难问。
“那些妖魔厉鬼根本就杀不死……还会，还会不断生出新的，我们根本……根本打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