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吟之不知在她识海里是看到了什么，或是发现了什么，竟是至于气急如此，在最后一缕神识收回之时，胸腔气血上涌，灵脉几要毁损震碎，终是受不住呕了大口鲜血。
昭昭已经被吓懵了，裴吟之修为高绝，当世没几人比得上，若无意外，他突破大乘渡劫，最后飞升是早晚的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吐血。
昭昭潋滟眼眸倏忽间似盛了两汪水，差点将眼睫濡湿。
怎么好端端的就吐血了？不过就探个她识海，怎么就能吐血？
她甚是疑惑，心里又急又躁，此时虽身子还是软的，但还是挣扎着起来，想去看看他伤势。
“师兄你……”
可她“师兄”二字才刚出口，一高大身躯忽然覆下，一手撑在她耳际，她完全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昭昭一下心惊，眸子里两汪水晃啊晃，就快溢出眼角。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眼前之人的气息不对劲，太凌乱了。
眸子颜色也变了，有些发红，眼神也变得迷离，里面含着怒气，还有狠意。
这是为何？
“颜昭昭。”裴吟之修长眼睫垂下，一眨不眨，定定看着身下之人，他紧皱眉头，狭长眼睛眯起，昏暗光亮里越发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诶？”颜昭昭丝毫没被反常的他吓住，反而还甜甜应了声，贴心地伸手，认真地替他拭去了唇边血迹，“我在啊。”
身上之人面色依旧如霜，不动声色地扣住她手腕后直起身子，将她从床上捞起，一手垫在她后脑，禁锢在他膝上。
颜昭昭一怔，冲他眨了眨眼，眉上眼梢全是疑惑。
而这人置若罔闻，微凉指尖再次拂过她颈侧，没入了她衣襟内侧。
细腻柔软的肌肤与冰凉指尖相触，又无法遏制地引起了颜昭昭的一阵颤抖，她有些难耐地用耳尖蹭了蹭她脑后的手，想让他停下来。
但没用，昭昭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稍显寒凉的指腹停在一处缓缓摩挲，那处似是燃起了一团火，一瞬便点燃她全身。
力度很轻很柔，可她就是觉得说不出的难受，意识也开始迷糊而混乱。
“师兄……”昭昭眸子里盛着的两泓水颤颤巍巍，终于溢满流出，眼角泛起点点水光。
水光愈盛之时，那指尖终于是停了下来，转而带法力轻轻点了点，用了些力气。
像是一种惩罚，轻微的痒意和痛意齐齐折磨着昭昭，她简直要哭出声来。
“昭昭，你知道我在你识海看到了什么吗？”他居高临下，端方禁欲，冰冷得像一座雕像。
“不知……”颜昭昭的声音却粘稠不已，软得不行。
她从未以自己神识入过识海，自然是不知道她的识海里有什么，他又看到了什么，为何会生气到吐血？
……
她实在不知，这是看到了什么能给他气到吐血？
……
裴吟之低眸看着被他笼在身下之人，看着她眸子里的潋滟秋水，看着她眼尾的潮湿，神情看似未有任何改变，但话锋一转，语气却严厉了不少：
“颜昭昭我问你，你的境界停在金丹第七层多久了？”他忽然问她，有关修炼的问题。
昭昭眼尾泛泪，从他腿上挣扎而起，仰起修长的脖颈。
她双眸认真地看着他，而后认真摇头，诚实地回答他，尾音带着她对他独有的撒娇意味：“我不知道……”
颜昭昭的确不知道，因为她的修为已经停在第七层太久了，久到她现在都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来。
裴吟之听之无动于衷，继续残忍发问：“我问你，你的剑意修炼进展如何？”
……
似是陡然之间被浇了一盆冰水，颜昭昭混沌而迷乱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细长莹白的脖子低了下来，小声道：“我不知道……”
“道心修炼进展如何？”
“我不知道……”
“剑术到了何种层次？”
“我不知道……”
昭昭没想到裴吟之会在床上关心她的修炼问题，她毫无准备又羞于启齿自己的修炼进展，怕自己此时这个一身是血的师兄听到又会狂吐鲜血甚至直接气晕过去，只得干脆装懵逼装可怜，企图萌混过关。
“我不知道的呀……师兄，我好像生病了呢。”颜昭昭乌黑眼珠一转，贝齿轻咬红唇，适才两汪漾在她眼眶欲落不落的池水终于倾泻而下，滴滴答答，簌簌而落。
在关键时刻，她哭了，泣不成声的那种……
当然，很明显，她是装的。
“昭昭生了很重的病，我不能回想有关修炼的事，一想头就好痛啊啊啊！是真的痛啊！！！昭昭一点都没骗人，痛痛痛痛，实在是太痛了呜呜昭昭快痛死了……师兄……”
为了演得逼真点，昭昭甚至在抹了一把眼泪后疯狂锤头，看样子是真的要痛晕过去的悲惨模样。
颜昭昭咿咿呀呀，呜呜嘤嘤地假哭了好一会，后实在是假哭得有点累了，喘不上气了，而且，该配合她演出的那个人……是咋了？
咋没一点动静？
昭昭不相信他会如此冷血，以前这招明明都管用的呀，屡试不爽，怎么这次……
于是她放弃继续大哭，选择停了下来喘会气积蓄下一波眼泪，而且她在哼哼唧唧地掩面啜泣时还不忘从指缝里偷偷瞟他，观察情况。
嗯……人还是好看的，俊美无俦，清绝无双，就是冷漠禁欲一动不动的，像座冰雕。
周身散发的寒气使颜昭昭都忍不住轻呼一声，打了个寒颤。
师兄今天是怎么了？昭昭疑惑地眨了眨眼，继续从指缝看他，但----
啪的一声，她的手腕忽地被抓住扣下，双眸前无手遮挡，她只能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眼前这人。
而裴吟之则眯起眼眸，冷而平静地看着她，淡定地听她鬼哭狼嚎后轻启薄唇，残忍道：
“这些你都回答不出来是不是？”
“那师兄来告诉你颜昭昭，统统是毫无进步，甚至在倒退你明白吗！”
裴吟之低低吼道，许是一时又气急，胸腔气息涌动，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竟是又大吐了口血出来。
他此时形容枯槁，像是一张惨白的纸，上面凌乱流淌有着刺目又鲜艳的红。
他的鲜血。
昭昭被吓到花容失色，也顾不上假哭卖惨了，真的流了两行清泪，忙去安抚吐了几升真血的人：“昭昭以后一定会勤奋修炼，就算困得要死也绝不在下午的时候偷偷跑回寝殿睡觉了，师兄你别吐血啊……”
“呜呜，师兄你何必要用我的错误惩罚自己呢，就算我修为无法进阶，你也不至于被气到吐血啊……”
两次吐血真的把颜昭昭给吓到了，她全身颤巍巍的，只想让他平静下来，便抬起下巴凑到了他胸前，小巧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下颚，后又依恋地靠在他肩上，就同一直以来那样。
只是这次，她没再恶劣地咬他脖子、咬他肩膀，而是小声地、甜甜地同他撒娇，期望他凌乱而危险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
期望他的道心能纯净如常，无暇耀眼。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似是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转瞬片刻。
昭昭亲密地靠在他颈侧，手欲放在他胸前时却被他冷漠按下。
“别凑这么近，别再对我用这些伎俩了，别把对他的一套用在我身上了，颜昭昭。”
“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昭昭都觉得恍惚，可语调却是冰冷又严厉。
颜昭昭听到：“？……”眯眼看向他，又缓缓打出了几个问号，内心已是山崩地裂、疯狂咆哮之势。
她心道，到底是谁一言不发就把她扔到床上的啊，到底是谁把她禁锢在自己腿上的啊？？？！
到底是谁堂而皇之地掐她腰摸她身子啊！！！
要是平时，昭昭定要跳起来同他据理力争一番并唾骂他无耻，但此刻，昭昭抬眸看到他那副浑身是血，灵力混乱的惨样，便忍了下去。
等下他血不够吐了咋办？
……
“我只是怕师兄你又吐血，想安慰下你，让你通通气，别生气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生气的……”昭昭说到后面撇过脸翘起嘴小声嘀咕着。
“是么。”裴吟之听此冷冷讥笑，眼底风霜四起，骨节分明、青筋微显的手强势捏住颜昭昭下巴，迫使她直视于他。
“那师兄来告诉你，你修为停滞不前甚至倒退的原因是什么，无法修成道心的原因又是什么。”
“我在你识海里面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颜昭昭茫然地看着他，喉咙发哑，心忽然颤得厉害。
裴吟之捏她下巴的指尖惨白至极，从齿缝间挤出了一句话：
“因为你耽于情爱，和人双修，被采补了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