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嘉和帝大怒。
胡人屡次犯境,十年前一场大战,大魏逼得胡人北迁王庭百里,主?动求和,愿臣服大魏,年年上供良驹金银,并立下盟约不再进犯,没想才十年过?去,胡人便出尔反尔大举来袭。
“此番胡人领三十万铁骑攻袭我大魏,陕西府屯兵共二十万,全部调集过?去需要时间,朕决意从?山西河南湖广调兵十五万前去增援,由谁统率,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
众朝臣交头接耳,陆续有人提名。
成王垂眸静听,某一时刻拢了拢右手?袖子。
很快便有人朗声道:“皇上,臣举荐原兵部尚书?邱铎,邱大人少时与胡人多次交战,对胡人作战方式十分熟悉,逢此两军交战之际,臣提议皇上夺情?任邱铎为帅,北拒胡人。”
嘉和帝看他一眼,点点头,沉思片刻抚须道:“邱铎之母故去不及半年,邱铎悲痛不已,朕不忍误其守孝,难道除了邱铎,咱们大魏就?再无将才了?肃王,你怎么看?”
徐晋站在康王之后成王之前,此时出列,朗声道:“父皇,胡人率大军夜袭西北数卫,仅有肃州、镇夷所因敌军过?众失守败退,其他几处皆领兵顽抗,未能让胡人占一分便宜,足见陕西巡抚郭鲁平时督军有方,应对及时,且郭鲁镇守陕西数年,对各处地形险要了如指掌,故儿臣举荐郭鲁统率全军。”
上辈子齐策之父齐崇明任陕西巡抚,御下不严,胡人大举来袭时直接丢了十几处要塞,军情?比如今凶险万分,父皇大怒,直接将其关入大牢,命他与六弟亲自领兵援军。徐晋在西北奔波半年有余,对西北各营将领十分熟悉,重生之后,他为傅容报仇时先撤了陕西巡抚齐崇明的官,后暗中筹谋,陆续升了真?正有才之人。当?然,他只?是?个王爷,不可能想升谁就?升谁,好在大体上都换了一遍,因此这次胡人没占多少便宜。偷袭不成,接下来凭他上辈子对胡人战法的了解,这辈子击退对方只?会更容易。
徐晋预测,此战至少可以提前两个月收兵。
两相一对比,郭鲁确实比邱铎更适合。
嘉和帝见朝臣们纷纷赞同,满意地点点头,军国大事上,几个儿子里面确实老四最?有天分。
徐晋却没有退回去,主?动请缨道:“父皇,儿臣请命督运粮草,为我大魏将士助威。”
成王、徐晧听了,同时上前:“父皇,儿臣也愿亲赴战场,为我大魏将士助威!”
只?有康王扭头看看他们,再抬头看看龙座上的父皇,摸摸鼻子,低下了头。
嘉和帝忍不住瞪了一眼那个没出息的儿子。
目光落到?下面三个英姿勃发的儿子身上,嘉和帝寻思起来。老四肯定不能去的,那是?他看好的储君,虽然他相信老四过?去了只?会让这场战事结束得更快,但万一遇到?不测呢?嘉和帝可不敢拿储君赌。
老四不行,剩下俩个,按理说老五年长最?为合适,不过?老五立了军功,朝臣们免不得生出些念头,就?是?老四心里恐怕也会结疙瘩。先前老四被皇后忌惮,不就?是?因为立过?战功吗?
“怀王去吧,你的功夫是?秦老将军亲自教的,这次正好去战场好好历练历练,否则光说不练,就?只?是?纸上谈兵了。”
老六是?老四的同胞弟弟,有点战功也没关系。
徐晧听了,腰背不禁挺得更直,朗声接旨:“儿臣领命,绝不辜负父皇厚望!”
嘉和帝笑着点头。
成王鼓励地拍拍徐晧肩膀,与他一起退回了原位,徐晋也默默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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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
傅容呆呆地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秋景发怔。
就?是?今日了,上辈子就?是?今日,她像往常一样?在后院轻松悠闲,傍晚自己吃的饭,都要睡下了,徐晋派人过?来说他要来,然后两人一起吃了饭,进了内室,就?在她打算钻进被窝伺候他时,徐晋告诉她他要出征了。
次日他离京,一去不回。
好歹是?她的丈夫,这样?的日子,傅容怎么会不记得?徐晋在外面的时候,她还为他上过?好几柱香拜过?菩萨呢,祈求菩萨保佑她的肃王爷平平安安归来,别让她守一辈子的寡。结果徐晋没回来,她也没守寡……
那一幕幕接连在脑海里闪过?,牡丹花宴落水,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十三豆蔻年华,又偶然遇到?了出来办差的他。
十五岁的八月嫁过?来,一晃眼,他们已经做了四年的夫妻了,瑧哥儿都三岁了。
现?在的肃王府,早已不是?记忆里的那个,记忆里的肃王府只?是?个笼子,她像只?金丝雀住在里面,如今呢,肃王府是?她的家,几乎每一处他都曾领着她一起走?过?赏过?,后来夫妻俩中间又多了小小的瑧哥儿。
眼睛一酸,泪水落下。
傅容飞快擦了泪,扬起头。
不能哭,因为她没有哭的理由,回头徐晋看见了问她,她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知道他要离开了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提醒他此行的危险。
傅容去了内室,躺在床上睡觉。
还是?做梦吧,除了做梦她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看似睡觉,不过?是?假寐而已,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
瑧哥儿在外面玩累了,颠颠地跑了回来,掀开帘子见娘亲躺在床上,小家伙眨眨眼睛,好奇地走?到?床前。梅香就?在后面跟着呢,俯身小声哄道:“世子,王妃睡觉了,咱们继续去外面玩吧?”
瑧哥儿盯着娘亲美丽的睡脸瞧了会儿,轻轻摸摸她搭在床边上的右手?手?腕,自言自语般地道:“娘亲睡觉了,不能吵娘亲。”说完了,这才乖乖由梅香牵着走?了。
傅容慢慢转了过?去,泪如雨下。
明天家里就?只?剩他们娘俩了。
心里难过?,徐晋终于回来时,傅容都不用装的,闭着眼睛在床上哭,无声哭。
她哭得那么安静,以至于徐晋歪坐在床上,探头看时才发现?她哭了。
他心里一紧,一手?撑着床,一手?伸过?去帮她擦泪,心疼地唤她:“浓浓,怎么又哭了?”
傅容要装做恶梦呢,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默默地哭。
徐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心翼翼将人扶了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取出帕子帮她擦泪。傅容就?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瞧见他,她愣住,“王爷回来了?”
徐晋亲了她一口,抱着人问:“哭什么呢?最?近你眼泪多的跟下雨一样?,我都快被你淹死……”
“不许你说那个字!”傅容捂住他嘴,突然就?控制不住了,埋在他胸口哭:“王爷,我刚刚做恶梦了,我梦见父皇派你跟六弟去战场,你跟六弟都,都没能回来……王爷,我害怕!”
“浓浓真?梦见我们去战场了?”徐晋扶住她肩膀,让她看着他,奇道:“去哪个战场?怪了,今日确实收到?战报,胡人……”
傅容连连点头,泪眼婆娑的,“就?是?胡人,王爷,胡人真?的进兵了?父皇派你出征了吗?那你一定要小心,我跟瑧哥儿都等着你呢……”越哭越伤心,泣不成声。
徐晋没让人将消息传进来,就?是?料到?傅容多半会用这种方式提醒他,本想趁机问问她有没有“梦”到?他跟六弟死后的事情?,此时见她哭成这样?,徐晋不忍心再瞒她再利用她的不舍套她的话了。该提醒他的,她已经提醒了,剩下的就?看他的了,她只?需要等着做她的皇后便可。
“浓浓别哭,我不去,父皇只?让六弟去运送粮草了,你那只?是?个噩梦,怎么就?当?真?了?”想明白了,徐晋捧住她脸,无奈地看着他水做的姑娘。
傅容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呢,譬如让他出门在外多穿点,夜里被子盖严实些……可惜自己太没出息,一开口就?是?哭腔,哭着哭着就?听徐晋说他不去战场。
如落到?一半的雨突然断了,傅容的眼泪也断了,抬起头,不敢相信地问他:“王爷不去?”
徐晋笑着帮她擦泪,“怎么,你宁可相信你的噩梦也不愿相信我这个大活人?”
傅容傻眼了,有那么一瞬,忽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梦了,做了一个徐晋不用去战场的美梦。分辨不清真?假,傅容盯着面前的人,将手?指伸到?他嘴前,抽搭着道:“王爷你咬我一下。”
徐晋攥住她青葱般的纤纤玉指,奇怪道:“为何要咬?”
傅容急了,“你别问了,快点咬我!”
徐晋才不舍得咬,含住她手?指,轻佻地吮。
傅容身子一软,那悸动太真?实,傅容总算相信这不是?梦了。
“王爷真?的不用去?”她激动地抱住他,满眼期待。
徐晋点头笑,见她不哭了,他再次探究她的梦,“你能梦到?这场战事,也算神?奇了,那浓浓可梦见我跟六弟出事后京城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走?了,傅容迅速恢复了理智,一边抹泪一边摇头道:“不知道,梦到?王爷出事,我就?一直哭,哭着哭着就?被王爷叫醒了。”
太子已经废了,不会再谋反,太子不谋反,安王应该就?没有机会浑水摸鱼,况且安王那边的邱铎被徐晋父子俩夺了官职,徐晋又已经提防安王了,傅容再说安王继位也没什么意义,反倒容易让徐晋怀疑她为何能梦得那样?具体。
徐晋下巴抵着她脑顶,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苦笑。
他不走?了,他的泪人浓浓马上就?变成原来的小狐狸了。
幸好,哪个他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浓浓幸福得要飘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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