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晨光明媚,窗外鸟雀啁啾。
傅容是被徐晋闹醒的。
“王爷!”傅容气得推他脑袋。
徐晋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笑着夸她:“浓浓真香。”
他最喜欢不用上朝的时?候,最喜欢一?大早跟自己的王妃亲昵,半醒不醒的傅容,最好欺负。亲了亲傅容惺忪的睡眼,徐晋唇角上扬,凤眼里掠过一?丝坏意,然后就趁傅容反应过来之前,徐晋猛地将?被子拉起?,盖住两人脑顶。
傅容惊呼:“王爷!”
徐晋不理?不睬。
傅容彻底没法睡了,不想应付又不得不应付,到最后身不由己。
三月底的清晨还有些冷呢,傅容却出了一?身汗,懒洋洋地枕着徐晋的胳膊。
惬意地躺了片刻,傅容歪头,见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她后知后觉地推开依然搂着她的贪得无厌的徐晋,嫌弃道:“王爷快起?来吧,一?会儿瑧哥儿该来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瑧哥儿轻快的笑声,还有啁啾的奇怪又好听的叫声。傅容穿衣的动?作一?顿,眼睛看着徐晋,耳朵听外面,只觉得那幼鸟叫声有几分熟悉,“是鸭子吗?王爷弄来的?”
傅容一?边说着,一?边反手系衣裳。
徐晋伸手帮她,系好后徐晋突然坐了起?来,一?双大手包抄过去,从后面拥着傅容,凑在她耳朵旁道:“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了?放鹅的小丫鬟?”
傅容一?下子想起?来了。
记起?当?时?徐晋凶巴巴的样子,傅容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小声揶揄道:“钦差大人当?时?是故意掀开我帷帽的吧?是不是那会儿就心怀不轨了?”
徐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坦然承认道:“是啊,本官眼睛能看透一?切,那日初遇傅三姑娘,不但看上了姑娘的美貌,更看出姑娘衣裙下是何?等风光……”说完,徐晋大手灵巧地将?他亲自系的带子又解了开来,傅容要躲,他蛮横地将?人翻个?身,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傅容。
夫妻俩又闹了一?阵,才衣衫齐整地起?来收拾。
打扮好了,傅容好奇地走了出去,就见凌守牵着瑧哥儿跟在一?群小黄鹅后面追呢。小鹅迎春花般鲜亮的毛色比团团那一?身翡翠绿也不遑多?让,瑧哥儿喜欢极了,连最喜欢的娘亲喊他他也没听到,摇摇晃晃地追,小脸红扑扑。
傅容突然有种被儿子抛弃的失落感。
以前儿子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娘亲啊!
她不甘心,走过去拦在小家伙身前,“瑧哥儿走,咱们先洗脸,洗完脸再出来看鹅。”
瑧哥儿不干,牵着凌守绕过娘亲,继续去追鹅。
儿子不听她话了……
傅容怔在原地,目光追着儿子的小身影,落在他跟凌守牵着的小手上,心里咕嘟嘟冒酸水。
徐晋站在门前看她的傻样,凤眼含笑。
这人就是口是心非,以前总抱怨一?天到晚被儿子缠着没有一?点空闲,现在儿子不缠她了,她又难过了。看看稳稳当?当?牵着瑧哥儿追鹅的凌守,徐晋倒是挺满意的,男孩子,刚开始可以黏娘亲,大点了还是要早点跟男孩子一?起?玩,免得被他娘惯坏了。
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六弟的身影,徐晋笑容凝住,沉声朝瑧哥儿道:“过来,洗完脸再玩!”
爹爹的声音比娘亲大多?了,瑧哥儿顿住脚步,见爹爹绷着脸,小家伙害怕了,扭头瞅瞅,朝娘亲走了过去:“抱抱!”
虽然是被他爹吓过来的,看着儿子依恋的小脸,傅容心里还是舒服了很多?。俯身将?儿子抱起?来,傅容倒没急着进去,笑着问凌守:“你洗过脸了吗?”
凌守点点头,他早早就醒了。
傅容便道:“那你先跟乳母去用饭,吃完饭再过来陪世子。”徐晋不在,她可以让这孩子与她同桌,徐晋来了,傅容就怕堂堂肃王爷不高兴跟一?个?农家孩子一?起?用饭了。
凌守乖乖朝乳母走了过去。
傅容抱着儿子去了屋里,给小家伙抹香膏时?柔声问他:“瑧哥儿喜欢娘亲还是喜欢凌守啊?”
“娘!”瑧哥儿甜甜地道,歪着小身子靠到了娘亲怀里。
傅容放心了。
徐晋使坏问道:“那瑧哥儿喜欢跟你娘玩还是跟凌守玩?”
瑧哥儿依然毫不犹豫地喊娘。
傅容得意地笑。
徐晋一?脸不信。
结果吃完早饭,瑧哥儿就又跟凌守一?起?追鹅去了,傅容故意从院子里回到屋里待着。以前她这样,瑧哥儿没一?会儿就哭着找娘亲,不许娘亲从他眼前消失一?会儿,今儿个?可好,傅容在屋里喝完一?碗茶了,外面瑧哥儿还咯咯笑呢。
傅容心里难受,见徐晋在那边幽幽地看她,似幸灾乐祸,她忍不住凑了过去,委屈巴巴地抱怨:“瑧哥儿不要我了……”
她有哥哥有弟弟,知道男孩子越大就越不喜欢跟娘亲待一?块儿,嫌弃娘亲管这管那儿的,可瑧哥儿才过周岁就不黏她了……越想越难受,好像儿子被人抢走了一?般,傅容眨眨眼睛,眼泪落了下来。
徐晋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她也知道这种滋味儿了?
没生儿子前,傅容每天都在王府等他回去,他才到芙蕖院门口,她就花枝招展地迎出来了,两人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一?起?睡觉,她目光就跟黏在他身上似的,哪怕她是因为除了看他就没人可看了,徐晋也享受。
可是自打瑧哥儿出生后,傅容眼里就没有他了,一?会儿哄瑧哥儿玩,一?会儿抱瑧哥儿睡觉,一?会儿给瑧哥儿讲故事,他这个?夫君在旁边坐着就跟一?个?外人似的。徐晋喜欢儿子,跟喜欢傅容一?样喜欢,但突然被儿子抢走了妻子所有注意力,他心里空落落的,偏偏没法说出来,怕被她笑话。
好在那种荒谬的报复感转瞬就被啼笑皆非取代了。
他笑着抬起?傅容的下巴,见她还掉金疙瘩了,徐晋故意哄道:“凌守是你给瑧哥儿找来的,现在又嫌弃他抢了瑧哥儿,那我让许嘉送他回去?”
傅容摇头,凌守是好孩子,她可不想再惹人家哭了。
“不许送回去,那怎么办?”徐晋假装为难地道。
傅容也就是一?时?心酸,低头擦了擦眼睛,叹道:“就这样吧,看他跟凌守玩得那么好,往后我也能腾出时?间?做别的了。”
“做什么?”徐晋捧着她脸问,眼含期待。
傅容没留意,认真想了想,笑道:“可以多?出去串串门啊,好久没逛铺子了,现在有凌守跟乳母一?起?哄着,我出去一?两个?时?辰瑧哥儿应该也不会哭。”
徐晋冷哼,捏捏她脸道:“你怎么不想着可以腾出时?间?多?陪陪我了?”不给傅容吃惊或辩解的机会,他连串数落起?来,“你自己算算,你有多?久没有给我缝过衣裳了,多?久没有单独跟我吃饭了,多?久没有陪我散步了?”
傅容瞠目结舌。
徐晋紧紧盯着她眼睛,让她看他眼里的不满。
傅容看见了,回想这一?年来,夫妻俩除了晚上,白日里几乎真的没有单独在一?起?过。
她没察觉,是因为她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徐晋察觉了不满了,是因为他在乎她更多?吧?
旁家的王爷,妻子照看孩子,他大可以去妾室那里享受温香暖玉,徐晋没有,看他这可怜巴巴的眼神,分明是怀怨已久了。
这也是因为他喜欢她啊,愿意等她腾出时?间?来。
傅容突然很愧疚,抬手环住徐晋的脖子,乖乖认错:“都是我不好,冷落王爷了,回府后我立即给王爷缝套春……缝套夏袍,我也亲自下厨为王爷做菜,吃完饭咱们再一?起?去散步?”
她目光温柔似水,徐晋那颗心就好像被春风吹拂一?般,浑身舒畅,低头亲她:“我衣裳够多?,不用你帮我做,下厨做菜容易伤手,我也舍不得你操劳,散步倒是不错,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这庄子我来过一?次,景色还行。”
傅容瞅瞅身上的衣裳,笑盈盈问他:“王爷你说,我要不要换一?身?”
徐晋盯着她领口道:“不用,我眼睛能看到衣裳里面,你穿什么在我看来都一?样。”
他没正经,傅容轻轻捶了他一?下。
小王妃娇气可爱,徐晋搂住她要亲,傅容闭上眼睛,仰头等着。可惜还没碰到呢,外面突然传来兰香故意抬高的声音:“世子慢点走,这里有门槛。”
傅容赶紧退了开去,低头瞅瞅,见衣裳好好的,松了口气。
“娘!”瑧哥儿一?手扶着门柱,一?手有模有样挑开帘子,歪着脑袋往里看。
“娘在这儿呢,瑧哥儿找娘做什么?”傅容快步走过去,将?人抱了起?来。
瑧哥儿指着外头:“鹅!”说话时?身子往外扭,意思?是让娘亲抱他去看。
傅容瞅瞅站在门口的凌守,笑着抱儿子去看鹅,看来儿子还是黏她呢。
她美滋滋地出去了,徐晋仰面躺在榻上,面无表情,过了会儿他才走了出去,陪妻子赶着一?群小黄鹅去园子里玩。瑧哥儿喜欢凌守这个?小玩伴,但肯定是更喜欢爹爹娘亲的,一?手牵一?个?,累了就让爹爹抱。
上午玩得尽兴,中午吃完饭瑧哥儿就困了,睡着没多?久还打起?了鼾。
傅容坐在一?旁,怎么看都看不够。
“走。”徐晋突然将?她拉了起?来。
傅容不解:“去哪儿?”
徐晋拉她出了内室才绷着脸道:“陪我去散步。”
傅容这才想起?来早上她给的承诺,忍笑道:“现在外面日头正大呢,改天吧?”
徐晋不说话,作势要扛她到肩头。那姿势一?点都不舒服,傅容连忙求饶,取了帷帽随他走了,两人谁都没有带,走在静悄悄只有鸟叫声的花园里,竟有种私会的感觉。
徐晋嫌傅容的帷帽碍眼,硬是摘下来挂到了树枝上。
傅容便专拣树荫里走,好在现在天没真正热起?来,晌午也还算凉快。
“王爷要带我去哪儿啊?”看出徐晋似乎有目的地走,傅容好奇问道。
徐晋指向前面的樱花林。
粉色樱花繁茂如海,灿烂娇艳,傅容看了喜欢,也挺享受这样的两人时?光。
走进樱花林,却见里面树与树之间?系了层层粉纱,一?圈圈的,随着清风摇曳,如临仙境。
傅容震惊地忘了走路。
徐晋将?她抱了起?来,走到宛如樱花化成的粉纱前,傅容本能地伸手帮他撩开。一?层又一?层,最后来到了花海里面。几棵樱花树中间?的空地里,铺着一?层粉纱,纱布上面是数不清层数的樱花花瓣,风从树梢吹过,有樱花打着旋儿从枝头落下来,隐入花海不见。
“这……”
“喜欢吗?”徐晋将?她放到地上,傅容痴迷于眼前的景象,他痴迷于她眼里的光彩。
傅容看看他,满足地笑了。
没有多?说,她松开徐晋的手,慢慢往前走。到了那片花瓣铺就的锦床前,傅容顿住,抬脚踏上去时?,脚上的绣鞋已经不见了,白绫袜踏入花瓣,迅速被花瓣遮掩。傅容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像是踩在云雾中,她转过身,瞧见愣在那里的俊美男人。
她望着他,除了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徐晋大步走了过来,低头看她:“浓浓,你真美,如果你舍去这身世俗之衣,肯定会更美。”
傅容脸一?下子红了,悄悄扫视一?圈周围帷帐般的粉纱,她总算明白了徐晋这番布置的目的。
可这是大白天啊,难道她要在这片樱花林里陪他胡闹?
“不要。”傅容忍不住退缩。
徐晋一?把拉住她,俯身在傅容耳边道:“不要也得要,你知道我为这一?日盼了多?久了吗?”
傅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赖皮地抱住徐晋,仿佛这样徐晋就没法夺走她的衣裳。可傅容太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徐晋轻而易举地将?她转了个?身,反剪她双手,如此无论?他做什么,傅容都只能乖乖地受着。
就像一?座被华丽面纱笼罩的美玉,傅容终于在徐晋面前露出了本来面目。
徐晋却并不着急,而是退后几步,肆意地打量她。
男人迟迟没有动?作,傅容羞极了,睁开眼睛,察觉徐晋大胆的目光,傅容急着要去捡散落地上的衣。徐晋却抢先抓起?那衣裳攒成球抛到傅容身后,傅容想也不想就去追,跑了几步忽的意识到徐晋就是想看她在他眼前跑,傅容脸上噌地着了火,迅速躲到距离她最近的那棵樱花树后,气得骂他:“王爷你无赖!”
没有人吭声。
傅容等了会儿,悄悄往外望,却正好瞧见徐晋在宽衣,落落大方,似乎这里就是他的寝殿。
傅容连忙缩回脑袋。
树后传来脚步声,傅容暗暗着急,跑了就遂了徐晋的愿了,不跑,被他抓住……
傅容认命地蹲了下去,双手捂脸。
于是徐晋拎呆兔一?般将?人扶了起?来,抱到粉纱之上。
“凉。”傅容闭着眼睛,娇娇地抱怨。
“马上就不凉了。”徐晋痴痴地凝视她:“浓浓,你是不是狐妖化成的,特意来勾我的魂?”
可就算傅容真是狐妖,徐晋也心甘情愿被她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