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纱的言行对于周围剑修来说似是太过突兀,就连被称为万俟的青年也一时间没能晃过神来。
但是罗雪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诧异地看向青年的方向。
虽然先前南纱表示过自己是雪殿殿主的弟子,但因为自己过早地落入了极乐城,罗雪并没能反应过来南纱的师父并非是自己记忆中白发苍苍的雪殿殿主。
显然在天域大灾之后,剑宗各殿都发生了权力的交接。
而想着蓝梨的名号属于何人,罗雪的心中也愈发的诧异,只能迟疑地望着青年。
而青年先是一阵怔楞,回过神后看着南纱的目光愈发的温和,更抬手扶起了南纱,缓声开口:“阿梨已经成为了雪殿的殿主?”
南纱点头应是,想了想,又跟着补充道:“天域大灾结束之后,前任雪殿殿主成为后山护卫长老,而师父则凭借剑斩魔将余集成为了新任雪殿殿主,就连小师叔也成为了剑律阁之主执掌宗规。”
看着扶起自己的青年修士,南纱心中的惊诧不比周围的剑修少上多少。
她来到这里只是想寻回自己的师兄师姐,万万没想到还会遇见在封城后恢复自由的师伯。
南纱的师门不过五人,师父蓝梨,师叔玉衡之,以及失踪的师伯万俟,外加从未见过的师祖自在真人。
作为南纱的师伯,燎原剑主万俟曾凭一身剑意名动天域,所有人只知其姓而不知其名,纷纷好奇着万俟的来历。
但是万俟在天域大灾之前便失去了音讯,所有人或是猜测万俟困于某个远古遗迹之中,或是猜想其已经发生了意外。然而各种猜测四处扩散,其中却万万没有包含燎原剑主身陷极乐城中。
听着多年未见的师弟与师妹都平安无事的消息,万俟的眉心稍稍松开,侧身看了眼沉睡的淑月,语调温和地道:“他们无事就好,把这一切称为天域大灾,倒也没错。”
南纱稍稍沉默,天域大灾是一切结束之后提出的统称,对于城中所有受困修士来说自是从未曾听过。
“师妹成了殿主,师弟成了阁主,他们都做得很好,”万俟侧头看着窗外的雨幕,眼中的情绪尽数被阴影所遮蔽,“我阻止师父解开封印的时候阿梨似乎还在和衡之闹脾气,现在他们都长成了长老,不知道有没有和好。”
万俟的话语不急不缓,但因为重逢师伯而满是喜悦与惊讶的南纱却是一愣。
本想说出剑律之灾的事情与自己的师父和小师叔关系似乎并未缓和,但听着阻止解开封印的话语,南纱直接怔楞在原地。
“阻止师祖解开封印……?”南纱的话语里有些茫然。
而看见了南纱显然不知晓一切的反应,万俟也有些诧异,但在看见南纱瞬间苍白的脸色后又安抚地摸了摸南纱的头顶。
“阿梨没有告诉你当初的一切吗?”万俟轻声问道。
南纱咬着唇摇了摇头。
想着自己离开雪殿前蓝梨所说的九州之中存在着真相,南纱又迎上了万俟的视线,有些焦虑地问道:“师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魔修为什么会挣脱封印冲出白玉谷?!”
周围的剑修包括罗雪在内具是一阵沉默,担忧地望着万俟。
万俟沉默了片刻,半晌后叹了口气:“当年魔修能够破封而出并不是因为封印松动,而是有人在封印外主动解开了封印。”
南纱的气息在瞬间混乱,双手死死地交握着,脸色一片苍白。
“解开封印的人是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自在真人。”
“他怎么敢?!他为什么要解开封印!!!”
几乎是在万俟话语落下的瞬间,南纱便压抑不住情绪急声询问,立起了身体红着眼眶。
魔修破封而出引发天域大灾,天域耗费无数心力才平定动乱,但至今仍有人无法从当初的阴影中走出。
南纱的身形有些颤抖,连与万俟相遇的喜悦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么多年来,她虽然怀疑魔修破封而出是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却完全料想不到封印会是被主动解开,更是被自己从没有接触过的师祖给解开。
“真的……真的没有记错吗?或许只是封印被打破的时候师祖刚好路过了那里?”
像是不想接受过分残酷而怪异的事实,南纱又失力地坐倒在地,在罗雪的搀扶中颤着声做出询问。
罗雪安抚地拍着南纱的背脊,但却和其余剑修一般一言不发,显然都已经知晓了万俟口中所说的一切。
“当初师父用游历的名义离开天域,但我却在拜访白玉谷时意外发现师父徘徊在魔修封印之外,我虽察觉了不对而将这一消息告知了阿梨和衡之,但却完全没有料想到师父会直接解开魔修封印。”
回想着十年前的过往,万俟垂下了眉眼,眼中带着浓郁的嘲讽。
“我阻拦师父失败后被魔修折断了燎原剑,而后见到背叛天域的梦道子,被魔将打落极乐城中关押在深处,最后看着极乐城从天域落至了九州,自己也失去意识,直到两年前宗中弟子前来相救才醒了过来。”
“而不忍心杀我这个大弟子的自在真人为什么能狠心释放魔修,却是我不知晓的事情。”
南纱怔怔地听着万俟的解释,下意识想要握紧清魄剑,但最后能够紧握的却只剩下了天容律留下的折扇。
她亲手调查了天域大灾的真相十年,虽自认为早已做好了接受各种真相的准备,但现在却还是因为知道了元凶而浑身一阵冰冷。
蓝梨之所以在看着她寻找真相时叹息,或许便是料想到了真相告知之后天域将会产生的动乱。
令天域承受如此大冲击的元凶是万衍剑宗的自在真人,一旦这个消息往外传出,剑宗自然是无言再面对其他宗门。
但哪怕有罗雪守在一旁,其他弟子也围了上来,就连万俟也替安抚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南纱还是觉得浑身有些冰冷。
努力平稳下波动的心绪,南纱几乎料想到事情传出之后天域会发生怎样的动乱。
而现在仍旧想不清楚的,大概只有自在真人为什么要把魔修放出,毕竟这件事情在原著中并没有提及过分毫。
“天域里的师兄师姐,有一部分走了出来,有一部分闭了死关,还有一部分被宗主长老们所庇佑,剩下的一部分便是选择了放弃一切……”南纱握紧了折扇,恍惚间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有些不清楚,“我没事,师父都可以承受这一切真相,我也可以的……我没事……”
“别怕,就算一切要清算,这件事情也是由我和阿梨衡之来处理,”望着南纱,万俟的语调十分的温和,“自在真人在解开封印后就和魔修一同离去,在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晓,但是阿梨和衡之应该能想到去调查些什么。”
并没有害怕自己被自在真人牵连,南纱虽然只是单纯担心着天域的安宁与其余剑宗弟子的情绪,但在感受到周围人的担忧后还是点了点头。
哪怕知晓是自己落入城中的元凶之一是自在真人,但周围所有的剑修都未表现出太大的愤怒,只是一心关注着南纱的情绪。
南纱紧紧握着折扇,似乎能凭此使自己冷静下来。
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南纱努力转移自己的视线,而后将目光落在了一旁昏迷的淑月身上。
“淑月师姐怎么了?无论是宗里还是千律,大家都以为师姐在大灾时陨落了,”回想着自己曾经看到的淑月癫狂的模样,南纱也不由得担忧起来,“师姐是接触到了……罂粟花吗?”
南纱的询问一出口,周围本就压抑的氛围又死寂一片。
万俟抬起的手一顿,最后却还是安抚地落在南纱的肩膀上,而后便又低头看着抱着玉笛的淑月。
罗雪看着万俟,在万俟点了点头后有些苦涩地开口解释:“月儿她,也就是淑月师妹,她是因为感应到了师伯的气息而主动闯进了极乐城,在发现城中有无数弟子被困后选择隐匿在城中,暗中避开梦道子,试图救下更多的师弟师妹。”
千律宗淑月修习玉笛之音,不仅能掌控由宗主教导学成的音凰,更能以音律抚去自己的痕迹,彻底地隐匿于黑暗之中。
当初在魔修逃入九州时,淑月追寻着万俟进入了极乐城,最后放弃了离开的机会,留在城中守护一干师弟师妹,就连现下的竹屋都是由淑月用音律笼罩所创造出的安身之所,能够不被梦道子时刻窥视。
“被困在城中的最初一段日子,我们和千律的弟子们聚集在了一处。但是梦道子虽然想要掌控剑宗灵门,却又畏惧着剑律合鸣,最后决定强行将千律宗弟子带去上城。”
说到了这里,罗雪的语调愈发的苦涩,而周围的弟子亦是沉默地抱着剑低下了头。
“我们不顾一切想要反抗梦道子带回那些同伴,但是淑月却为了拦下我们而被梦道子发现了存在,在逃了十九日后被梦道子生擒。看上了淑月的天赋,梦道子提出不给淑月打上鼎炉烙印,但是淑月必须成为宗中的护法……”
当初受困的剑宗弟子因为城中混乱的局势而被怒火压垮了一切理智,因为害怕千律宗诸多音修也同其他弟子一般遭遇不测,便不顾一切地试图冲上上城。
梦道子可以因为剑宗灵门而放过部分剑宗弟子,但能凭剑律合鸣给梦道子带来威胁的千律宗弟子却并没有任何可以让对方手下留情的地方。
而彼时的淑月自然也因为无法守护下师弟师妹而痛苦,但还是咬着牙试图拦下所有剑修,最后意外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梦道子给淑月成为护法的试炼,便是处理掉手中得到的所有罂粟花。梦道子意在控制我们这群可以开启灵门的剑修,让我们因为极乐城特有的灵植罂粟花而再也离不开他的掌控,”罗雪衣袖下的双手一阵紧握,笑意也苍白起来,“但是月儿选择了自己服下了所有罂粟花……”
只要消耗掉罂粟花,自己服用,也算是消耗了干净。
而在那之后,曾经名满天域的千律宗淑月彻底失控,日夜饱受着罂粟花的折磨,最后在理智与痛苦中崩溃,成为了梦道子身后时而忠诚时而绝望的护法。
听着罗雪的解释,南纱浑身又是冰凉一片,沉重的气息压得呼吸也有些不顺畅。
而沉睡的淑月似乎是在睡梦中获得了难得的安宁,枕在万俟的怀中抱紧了仅有的玉笛,平缓的呼吸再也看不出曾经癫狂的模样。
为了不失控而选择了沉睡,这是曾经的千律宗天才唯一能在封城后让自己做的事情。
南纱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淑月护着玉笛的双手,落在指尖的感触十分的温暖,与南纱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师伯,师姐,师兄……”
南纱望着周围所有的剑宗修士,一时间不知晓该如何在伤痛过后做出安抚,最后只能展开手心,手中的琉璃珠在灵力的光晕笼罩之中重凝成冰玉古塔的模样。
“你们要亲手报仇吗?”
南纱笑了笑,眼中的情绪被阴影所遮掩。
“我们现在位于塔中世界的第二层,而叛徒被我关在了塔中第九层。虽然这么做很不好,但是我已经让他们都染上了罂粟花,如果大家不自己报仇的话,我就只能自己选择复仇了。”
“从今往后,城中罂粟花两日一开,每开一次往后便少开一朵,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极乐城,那就永远不要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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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塔天王·南纱:今天的我情绪失控也没有飙寒气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