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将自爆

苍穹倒映着圣君遗迹里三重景色,然而景色中的修士们似乎并未发现一切的异样,丝毫不知晓自己正在被无数的魔修所注视。

原先风景秀丽的桃花岛与一望无际的湖泊化作了一片废墟,刺骨的寒风卷着无数的血腥味在水域上飘散,天地之间阴沉一片。

南纱同天容律沿着早已不复原样的泥泞道路回到了岛外,岛外本就凝重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加的紧绷。

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岛外水域彻底腥红一片,无数魔修的尸骸散落其中,而魔将则手持长|枪半跪在地上,一身黑衣淌着血迹,喘息着盯着残余的魔修。

余下的魔修全都受了不轻的伤势,满是惧色得盯着魔将,而在南纱与天容律从层层废墟走出后,魔修脸上的惧色更是浓郁,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

先前气势惊人的魔修此时都变得萎靡不振,南纱的步伐一顿,诧异地看着魔将,又侧头不解地看了看天容律。

天容律摇了摇头,只是望着伤痕累累的魔将,而后握紧了南纱的右手毫无惧色地往外走去。

感知到了后方的动静,魔将抹去了脸上的血迹,闭着受伤的右眼扭头看向走来的两人,在发现天容律平安无事后勉强扯起苍白的笑意。

虽然已经因为观看魔种记忆而知晓魔将熙于并不可信,但天容律仍是同南纱一起走向了魔将。

周围所有的魔修都因为天容律两人的走近而面面相觑,一阵犹豫后立即化作流光往外掠去,仿佛躲避着什么一般丝毫不敢在岛上停留。

“君上,南纱姑娘。”咽下了血味,魔将颤抖着同两人行礼。

南纱和天容律相视一眼,主动从储物囊里取出丹药递给魔将,魔将顺着南纱递来身前的手抬起头,一阵茫然后喘着气摇了摇头。

“末将无碍,稍稍休憩片刻便好。”因为血水从额头滑落而又眨了眨眼,魔将坚定地说着与自身伤势完全不符的话语。

魔将主动拒绝,南纱也不在勉强,只是无奈地回到天容律的身旁。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知道天容律因为魔种记忆的缘故不太想与魔将接触,南纱主动替对方做出询问,满是戒备地看着破碎的天幕。

万兽碑中的天域修士处境似乎也有些不妙,来自第二层无尽草野的血柱在梦道子的大笑中升上了第一层,引起不少的混乱,连万兽碑中涌出的凶兽也纷纷通红了双眼。

魔将下意识地看向天容律,在发现天容律只是看着天幕后握紧了长|枪,低头沉声解释:“这里是叛臣和梦道子联合创造的血祭台。”

而在魔将话语落下之后,整座岛屿竟是开始摇晃。

南纱戒备地想要唤出清魄剑,但中途又只能生生停下动作,因清魄剑的碎裂而退在天容律身后,懊恼地敛起了眉心。

岛外的水域开始沸腾翻涌,摇晃之下冲天的浪花竟然也如同无尽草野和万兽碑一般升腾起巨大的血柱。

唯一安宁的地方只剩下天幕上的湖心桃花,一身狼藉的梦道子疯狂地冲向血柱之中,高举起手中由墨玉打造的梦沉镜,整片草野瞬间笼罩着一片暗芒。

而万兽碑和岛外血珠竟也是伸出了阴冷的暗色,天容律将南纱护在身后,清徽琴重现于手中。

然而在天容律动手之前,魔将又高喝一声突然起身,一枪划断了所有席卷而来的幻境。

巨大的水浪在水域中炸起,梦道子疯狂的笑声从水域上崩溃的血柱中传出,而魔将则又是喷出一大口血来,颤抖地跪倒在地上。

“魔将熙于?”梦道子的狰狞地回头找寻着什么,愤怒地质疑出声,“你要背叛极乐城和魔界吗?!”

魔将大口喘息着,却还是有些不安地回头看向南纱两人。

南纱冷漠地盯着梦道子的模样,在感受到魔将的目光后又低下头,心情复杂地皱起了眉。而天容律散去了清徽琴,却还是没有对受重伤的魔将多说些什么

眼前的魔将看起来着实可怜,像极了劳心劳力一心只为了魔帝效忠的忠臣模样。

然而天容律说魔将不可信,对方又本该是已死之徒,虽然怜悯着魔将身上狰狞的伤势与得不到魔帝回应而产生的惶恐,但南纱一时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她和天容律随意相信魔将。

而魔将等待了片刻却还是等不到天容律的安排,最后只能低着头继续先前的解释:“或许君上现在并不知晓,极乐城实为您当初所持的魔器,魔器在您身陨后意外落在了圣君遗迹里,数十年前被叛臣想尽办法勉强唤回外界。”

魔将的声音十分的虚弱,没说上一句便要喘上一口,但还是又一次拒绝了南纱递出的疗伤丹药。

缓了缓气息,魔将又提起了极乐城的由来,叛臣唤出了魔器琉璃九幽塔,而后与梦道子结盟,并将魔器作为信物赠与了梦道子。

梦道子凭魔器在天域大灾中横行无忌,逃下九州后又将极乐城至于遗迹之上,自身帮着魔修找寻彻底打开遗迹的方法,最后发现了剑宗灵门。

再之后,魔修纷纷进入极乐城,更由着梦道子将部分魔修封印在城下,凭此来威胁天域不敢随意破坏极乐城。

然而谁也料想不到,天域竟然会无视破坏极乐城会导致魔修破封而出危害九州的威胁,直接派出百炼门门主和天域守门人攻打极乐城,更在天悲大泽一片混乱时偷偷潜入极乐城之底,决定亲手解决封印中的魔修。

而阴差阳错之下,想要抹杀魔修的天域修士又意外发现了圣君遗迹的存在。因为担心魔君承传现世会致使九州大乱,修士们又干脆自己进了遗迹,决定将遗迹彻底摧毁。

“所以在第一层,天域修士会和万兽碑的凶兽纠缠在一处,那些凶兽都是奉君上之命守卫遗迹入口。”

魔将的气息又微弱了几分,但还是尽可能平缓地讲述自己所知晓的一切。

而南纱听着魔将的描述,叹息着看着天幕上正和凶兽厮杀在一处的修士们。

各宗宗主横行在凶兽潮中,虽不畏惧凶兽的威胁,但也因为要保护门中弟子而厌烦地皱起了眉,还要时刻小心突然出现的不明血柱。

梦道子在用极乐城被打破便会引出魔修之事威胁天域时,多半想不到天域会直接冲到封印处,抢在对方破封之前搞死了一干被封印的魔修。

“而梦道子现在会出现在第二层无尽草野,应该是因为圣君遗迹之门被天域打开,而极乐城中的局势又过于危急,所以梦道子便按着和叛臣们的约定开启了血祭阵法,”说到了这里,魔将又迟疑地抬起头,神情凝重地看着天容律,“而血祭阵法便是针对君上您的,为了防止君上归来反攻魔界,叛臣特地创造了万灵血祭之阵想要将您抹杀。”

看着魔将一脸的担忧与真挚,南纱又看向一脸冷漠的天容律,悄悄地戳了戳对方的腰间。

“会不会真的是你弄错了?”南纱低声询问。

魔将的表情不似作伪,看起来真的是在担心魔君的安危。

而且想着血迹阵法的全名,南纱的心底总有些不安,万灵血祭之阵,若真如其名血祭了万灵,那么为了血祭而亡的生灵绝对不在少数。

而这些血祭对象的来源,既有可能便是极乐城中的鼎炉。

然而天容律又一次摇了摇头,在感受到南纱的不安后握紧了南纱,沉默地表示着自己对魔将的态度。

而魔将仿佛没有看见天容律与南纱间的交流,只是目光深沉地回头看向破碎的血祭,面上的神情满是疲倦:“末将为了打探叛臣和梦道子的虚实而潜伏在极乐城中,为的便是在这一天可以救下君上,阻拦血祭。”

勉强地扯起笑意,魔将撑着长|枪起身,浑身的骨骼因为起身的动作而发出细微的声响,属于魔族的姿态开始在身上浮现。

除却艳丽的红发与红瞳,魔将的身形又拉高了许多,脸侧隐隐浮现出魔纹。

“这里并非是圣君遗迹的第三层,而是叛臣和梦道子联手制造的血祭台,当极乐城中的血祭展开,此处就将沦为万鬼哭嚎的坟场,其中的生灵永远无法逃出,最终只能被万鬼蚕食魂魄。”

魔将的声音有些低沉,更神情冷漠地看向梦道子的方向。

“末将在极乐城中蛰伏数年,勉强知晓血迹台的解法,先前的桃林尽数为假像,全是为了将君上引来此处。如果君上当真在里面获得了些什么,也最好及时将其中的东西给抛弃。”

“末将知晓君上心中仍有诸多疑虑与戒备,但魔将苟活万年不过是为了君上能够重临魔界,能够在在万年之后再见君上重新踏入修行一途,末将已是无憾。”

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魔将再次朝天容律一行礼,而后深深地望了眼南纱,转身便向血染的水域纵去。

对方的神态气息显然不太对,南纱迟疑着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天容律却神情一变,琴音瞬间荡开,自身更是拉着南纱倒在泥泞的地上。

魔将直直冲往坍塌的血柱与破碎的天幕,心口红芒一阵闪烁,属于渡劫期修士的威压与魔将魔压瞬间爆发,竟是在一片高喝声中选择了自爆。

刹那间天地变色,万兽碑与无尽草野的景色在瞬间被爆发的轰鸣声所摧毁,只剩下湖心桃花岛在连绵炸响的风浪中占满了整片天幕,隐隐约约形成了另一方世界。

双耳被天容律紧紧捂着,南纱惊诧地看着魔将自曝的景色,最后却仍是因为刺目的光辉和巨大的震感而闭上双眼,只剩下无数震惊与茫然。

修士的话语在轰鸣声中仍是传遍了每一寸角落,声声泣血,满是悲壮。

“君上,踏入真正的桃源岛,那里才有您的承传,更是离开遗迹的出口!”

“君上!重兴我魔界二十一域,末将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