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劝阻此起彼伏,然而于山却还是强硬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又催促了一遍周围的花妃与花君赶紧离开后大步向雪殿外走去。
殿外红芒愈发浓郁,眼看着吞灭阵就要形成,于山自是做不到让这么多人葬身雪地。
于山身上的锁灵链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不断流动着晦暗的气息,使得于山的身形一阵颤抖,闷哼着放慢了步子。
体内灵力搅得天翻地覆,在经脉里横冲直撞,于山眼前一阵发虚,又咽下一口血沫后喘着粗气向殿外走去,眉心处挣扎着闪烁起了红芒。
然而某道琴音却骤然截断了于山离开的步子,所有花妃与花君错愕地看着殿外突然出现的修士。
半空中的修士一身玄白重衣,怀抱古琴,此刻虽没有往殿中投入分毫视线,却还是准确无误地打断了于山的意图。
“于山长老,带人避让!”修士冷着声开口。
殿中人一片惊诧,而认出修士为天容律的于山更是震惊。于山刚想要问些什么,苍穹尽头却又响起一声凰啼,女修温和的话语随之传来。
“小师弟,强行闯到别人的地盘可不是好习惯,乖乖和师姐回去认罪吧。”
认出了女修的音色,殿中所有人一阵恐慌,于山更是脸色大变,下意识想要上前帮忙。
天容律敛起眉心不再避让女修,只是一翻袖在身前平展清徽琴,琴音流泻而出,卷着灵力掀起重重音浪,如奔雷断岳,惊天动地。
而在天地变色之时,漫天星辉骤然凝结,万千星辉聚为银龙,摆尾砸碎雪殿结界,更咆哮着冲向远方的音凰。
“马上躲起来!安稳之后逃回南庭!天璇剑可庇佑你们穿过南庭外剑阵!”
下方所有男女皆是因为忽变的天地而震撼,但也被迫因为盛起的星辉而紧闭双眼不敢迎视。
结界破碎声与星龙咆哮融为一体,闭着眼的于山只觉得浑身一轻,身上的锁灵链断得干干净净,而在天容律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后胸口又突然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
于山强压着不适睁眼查看,却发现撞上自己又砸在雪地的竟是一柄灵剑,虽然天容律已经控制了力道,但是于山仍是被砸得一阵气血翻涌,险些提不上气来。
现在的情况显然容不得于山多想,于山缓了口气后仓促询问:“这是何意?我们躲了你怎么办?!”
然而天容律显然并没有心思做出答复,指下琴音又变,天容律脸色有些苍白,铮铮琴音引发天地动荡,星夜大盛。
苍穹一侧,一身橙音的女修踏空而来,手中玉笛流动着温润的灵芒。
而在女修踏过之后,途经的星夜皆是开始摇荡。
“小师弟,你不该来这里,你怎么可以闯进这里?”
女修虽努力带起笑意,但神情依旧满是凄凉。
而与话语相反,女修周身的气势竟愈发的磅礴,璀璨的音凰长啼飞起,振翼而翔,直直撞上了星龙。
凰啼之声无比尖锐,直接使得天地再一次震荡。
天容律闷哼一声,虽然险险避开了随啼鸣而奔来的凰火,但更多的凰羽却仍席卷而来,使得天容律在星龙被打碎后仍是意识一晃咳出血来。
一跳进极乐城就发现守在下面的是剑宗弟子和自己的大师姐,天容律的心情亦是万分的复杂。
千律宗宗主此生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天容律,另一个是被所有人认为已在十年前大灾中死去的师姐。
他万万想不到大师姐竟也是落入了极乐城里,所有人都误认为大师姐为了救人而意外身陨,师尊门下便只剩下了他一个弟子。
大师姐在当年就已经是合体期修为,现在十年过去,师姐的修为更是只高不低。然而师姐始终是师姐,思索不过一瞬,天容律便想带着自己的师姐重回宗门。
然而天容律刚想要开口,便意外发现师姐怀中抱着一捧罂粟花,不多想,天容律直接在师姐温和地回应自己之后利落地烧毁了罂粟花。
而后和记忆中一般温和的师姐立马变了态度,愤怒无比,在遇上于山之前,天容律早已被追杀了大半个极乐城。
“小师弟,你不该来这里的,你怎么能进入了进了城,还弄坏了师姐的花儿呢?”女修抚摸着自己的发髻,温柔地注视着天容律,“师弟啊,这么多年不见,当初你还是个小豆丁呢,总是抱着师姐的袖子撒娇,现在却已经是个俊秀的少年郎啦。”
天容律再次避开掠过自己身侧的音凰,强顶着耳鸣直接将清徽琴向上抛出,自己转而取出新的灵器冰萧。
星龙重凝,卷着清徽琴奏开重重琴律,似乎要将整片星夜笼罩于琴音之下。
女修微笑着看着天容律的举动,从容不迫地将玉笛递于唇侧,然而本该使用新的音律法器的天容律此时却出乎意料地冲向了音凰更贴身缠斗起来,在星光又一次大盛之时以萧为剑凝聚起剑意,在星夜溃散之际斩断音凰,又遥遥一卷灵力命清徽琴奏出清神曲,星龙卷着清徽琴向外盘旋离去。
女修诧异地看着天容律的动作,神情稍稍有些疑惑:“万衍剑宗?”
天容律一转从腰间带出的折扇挥散周围所有的凰羽,闻言后擦去脸上的血迹,轻笑着开口:“抱歉,师姐,虽然师父给了我很多乐器,但是我真的只会琴。”
而后不待女修反应偶来,周围又一次开始动荡,女修刚要重凝音凰,天容律的身形便同手中的冰萧一起崩裂破碎。
女修神情一愣,而后立即向清徽琴被抛出的方向看去。
清徽琴旁的星龙身形若隐若现,琴音不止,驾驭着星龙的天容律抱着琴就跑。
“师姐,我学个剑不容易,你回去可不要告诉师尊。”
女修面容上一阵恼怒,又凝结音凰冲了上去:“闭嘴,你伤了我的花儿,我没有你这个师弟!没有!没有人可以带我离开极乐城,没有人!!!你给我停下来堂堂正正的比一场!!!”
满耳都是清神曲和风声的天容律头也不回:“师姐,我就会弹琴还只修行了十三年,停下来和你比头硬?”
重重音阵接连爆发,引得苍穹一片震荡。
极乐城一偶,被无数剑修护在中央的南纱如有所感地往某个陌生的方向看去,在看见没有任何变化的天色后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天容律虽然只比她早进入极乐城片刻,但现在却没了丝毫的踪迹,遗留在天地间的琴音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不过她能够得到极乐城中剑宗弟子的庇佑,那么指不定天容律也可以得到其他律宗弟子的守护,不会发生太大的意外。
南纱自报家门之后,极乐城里守卫于门后的剑宗弟子接连叛变,直接捣毁了无数祭台,又在更多长老追来前直接拖着南纱逃入下城之中。
下城一阵混乱,四处都是奔走的普通修士,尖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剑宗弟子似乎是对极乐城下城十分熟悉,在留下十几名弟子断后后直接拉着南纱在下城穿梭,街巷中时不时就有新的剑修冲出斩杀追杀而来的长老。
到了最后,不仅所有追杀的长老尽数被甩开,连一路的古塔都被拆毁了许多,下城根基一片动荡,而南纱则舒舒服服地被剑修们按坐在了某座青竹阁楼内的茶桌旁,跪坐在中央。
时时刻刻看着小师妹的人不再少数,发现南纱在看了眼苍穹后敛起的眉心,一直主动挽着南纱的女剑修温柔地开口:“怎么了,小师妹?”
南纱看着周围一圈抱着剑看着自己的剑修,自己也跟着抱着清魄剑端坐好,摇了摇头以示无碍。
而南纱不说,剑修们也就没有再开口。
隐隐有领头架势的女剑修笑着替南纱沏着热茶,偶尔在茶烟袅袅中望了望房外青翠的竹林。
明明外界混乱一片,下城边缘的竹林却还是一片安宁。
“我师从镜殿殿主,名为罗雪,你唤我一声师姐就好了,”又看了看周围一群打定主意不主动开口问候小师妹的剑修们,罗雪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先前的万剑是小师妹炸的吗?我们在极乐城待得太久了,已经不能很好地感知清楚剑宗的剑意,一开始都误认为万剑不过是一场幻觉。”
提到了万剑,南纱的目光明亮起来,连忙点着头。
罗雪又笑了笑,下意识想要抬手抚摸南纱的头顶,但不知道在想起什么后动作又一顿,神情微微黯淡后收回了手,唇侧的笑意颇有些嘲讽。
南纱看着周围的师兄师姐,深吸了口气后背脊又挺直了几分:“宗中从未忘记诸位师兄师姐,只不过现在宗门受难,宗里的修士无法及时参与除魔之征。现下只有南纱侥幸在九州游历避开了宗门危机,有幸能够和千律宗的天容律一同来到了极乐城迎接师兄师姐重回天域。”
听到宗门蒙难,房内先是一静,而后骤然响起无数的剑吟。
罗雪沉默地看着南纱,最后叹息着询问南纱这几年宗中的境况。
南纱看着周围围坐着的师兄师姐,抿了抿唇后一一告知这十年来宗门内的格局变动,更细细解释了这次由初元界使者引发的剑律之灾。
南纱每说一句周围的剑修面色便沉了一分,在听见自己的熟悉的师长亲友处境后,握着灵剑的手更是一阵用力。
等到南纱解释完一切,不少剑修都站直了身体,安静地等待着罗雪的安排。
罗雪细细思索了现在的情形片刻,指尖一下下敲击在茶桌上。
“梦道子现在主要是操控我们这些剑宗弟子创造灵门,不知道我们为了小师妹突然叛变的事情梦道子是否感知到了。但是奉梦道子之命在外创造灵门的师弟师妹一时半刻是召集不回了,但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们的安危,梦道子可舍不得剑宗灵门。”
自极乐城重建之后,天域中被掠来的无数弟子绝大部分都被炼做了鼎炉。但因为各宗弟子都掌握有部分宗门秘术,便又有部分鼎炉被选出来供梦道子使唤,处理双修以外的事宜。
而在这几年里,梦道子对于使唤剑宗弟子可是愈发的得心应手,动不动便创造灵门,在发现灵门有了足够的灵力供给可以去任何地方后更是将大半的剑宗弟子全部剔除了鼎炉的身份,转而安置为侍从与奴仆。
而正因此,剑宗弟子现在才有能力保存着部分实力做出反抗,现在带着南纱到处逃跑乱窜也无所畏惧,丝毫不在意其余的极乐城长老。
罗雪沉吟了片刻,打量了周围的同伴一圈后看向南纱:“小师妹,现在局势危急,你怎么能突然跳了进来?要不是我们恰好负责那一片区域的守卫,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下次万万不可以再这么冲动。”
南纱连连点头,更因为跳门的事情而想起了天容律,有些担忧地问道:“师姐,你们有看见在我之前跳进来的音修吗?就是千律宗的音修。”
明明南纱在天容律跳门之后没多久就跟着跳了下来,但南纱进入极乐城后却怎么也找不见天容律的踪迹,反倒是好几个跟在南纱后面跳下来的修士又一一被嫌弃碍事的剑修们给往外扔了回去。
罗雪细细打量着南纱的神情,在发现南纱眼中的担忧后摇了摇头,握起茶盏轻抿了口热茶。
“又是剑律齐鸣啊。”罗雪轻飘飘地说着,眉眼间泛着怀念的笑意。
而听见的罗雪的话语,周围的剑修们神情不一,有的诧异有的带笑,有的脸一黑,似乎随时能握着剑冲出去再打一架。
罗雪的模样显然是见过了天容律,南纱握紧了清魄剑,又一次询问道:“师姐?”
“我确实见过他,他一跳进来就遇见了淑月师妹,淑月师妹是千律宗宗主的大弟子,实力可强的很。”罗雪笑着道。
南纱一愣,在她的记忆中,淑月分明已经身陨了才对,她还年年陪着天容律去给这位师姐扫墓。
但是罗雪接下来的话语却又让南纱险些握不住手中的茶盏,从茶杯里晃出的茶水烫红了指尖。
“他一来就冲上去用灵符烧光了淑月师妹怀里所有的罂粟花,那些花是淑月师妹刚刚分到的,所以花没了,师妹她气得不行,直接追着那个音修跑了,发誓要让自己的这个顽劣的师弟认错然后将其变成花肥。”
说到了这里,罗雪低垂着眸子,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屋外青翠的竹林。
“被她喊师弟,那个弟子应该也是宗主弟子,罂粟花啊……淑月师妹也没撑住呢……”
罗雪的叹息与茶烟缠绕在一起,卷着无数无法言语的无奈。南纱眉眼一跳,总觉得罗雪的话语背后包含着不太好的含义。
南纱有些焦虑地撑起了身体:“师姐,你们怎么会接触到罂粟花?又为什么要分配罂粟花?”
罗雪又抿了口茶水,落下的话语轻飘飘的,有些听不真切:“不能用鼎炉烙印来控制我们这群好用的奴隶,他总得拿点别的东西来控制我们。”
南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南纱打量了周围一圈,却发现周围的修士都避开了自己的目光,显然是默认了罗雪的说法。
南纱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冷静下心神,握着清魄剑的手一阵用力。
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她和天容律都没少见过罂粟花带来的伤痕。
一一看着周围脸色始终苍白的剑修们,南纱几乎不敢想象自己的师兄师姐为了罂粟花而失控的模样。
曾经的剑宗骄子竟然沦落至此,灵欢叛宗非诛不可,梦道子更是死不足惜!
“不用为我们难过,我们已经习惯了,”罗雪安抚地同南纱笑了笑,“其实那种花一开始是对我们无效的,我们身为修士自然是不畏惧凡草。只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似乎是有谁帮着梦道子把罂粟花从凡草培养成了灵植,所以我们才会压不过罂粟花的药性,但是也不过是灵植而已,日后一定能找到解决的方法的。”
然而不管罗雪如何安慰,南纱的心情却依旧沉重,完全提不起精神,连带着清魄剑的寒意都止不住地往外泄露。
虽然已经听说了罂粟花已经在极乐城中肆虐的事情,但南纱始终不肯将罂粟花和众多被困的天域弟子联系起来。
然而事实容不得她再躲避,现在南纱也只能希望从凡草变成了灵植的罂粟花不会太过恐怖,修仙界里还能找到解决瘾性的方法。
看着周围的剑修关怀地望着自己的模样,南纱尽量平定心绪将寒气收回,目光灼灼地看着罗雪:“那师姐知道那个音修逃往哪里去了吗?他是我的同伴,我必须去找到他。”
周围剑修的目光突然又锐利起来,罗雪轻笑着拉着南纱坐好:“我们知道他往哪去了,待会就去把他带回来,你现在安心地留在这里,这里是我们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选定的居所,不会轻易被那些长老发现。”
总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南纱奇怪地唤着:“师姐?”
罗雪笑而不语,南纱直接起身向屋外走去,周围的剑修全都避让,然而水状的波纹却直接拦在了门前,使得南纱完全无法踏出竹屋半步。
“师姐。”南纱的语调不再疑惑,目光凌厉地打量着屋中所有的剑修,清魄剑隐隐有出鞘的架势。
罗雪脸色不变地放下了茶盏,不急不缓地向南纱走去:“别害怕,小师妹,我们只是不想你受伤,现在的局势太乱了,你现在贸然出去容易遇上危险,你要找的人师兄师姐们会给你带回来的。”
南纱皱紧了眉头,周围所有剑修身上并没有分毫的恶意,目光里也满是关怀和担忧,但看起来就是不想她出去。
南纱揉了揉额角,又回头往外看去,莫名觉得心底有些不安。
“师姐,如果我害怕危险就不可能跳进极乐城,而是会安心地待在百炼门门主的书房里,或者根本不可能参与这次的除魔之征。”
看着罗雪过分平静的神情,南纱只能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坚定。
“天容现在被他的师姐追着跑,我不可能放着他自己一个人,反过来要是他知道我跳了下来,他也绝对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瞎晃。”
“可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罗雪试图带着南纱重新回到房中,在发现南纱不肯动后轻声叹了口气,“虽然剑律交好,但也不用你冒这么大风险去找人,你为什一定要找他呢?你跳进来也是为了他?”
周围的剑修因为罗雪的话语脸黑的数量又多了许多,南纱抿着唇,沉默半晌后坚定地开口:“因为他是天容,我不可能让天容一个人被追杀,当年揍千律宗后山的吞音妖兽都是我两个偷偷摸摸一起做的。”
屋内的剑吟声瞬间此起彼伏,然而南纱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松动:“师姐,我必须去找他,我不会去送死的,要是天容都打不过淑月师姐那我肯定也不会凑上去,我只要拉着他到处跑跑躲躲就好了,躲避高阶修士我们两个都很擅长。”
南纱的话语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但是在自己说完了之后,南纱自己都觉得有些微妙,她和天容一起被宗主扔在后山妖兽堆里训练躲避能力的次数似乎真的还不少。
罗雪静静看着南纱的神情变换,在身后的师弟师妹发出细小议论声后抬手压下所有的躁动。
温和地笑了笑,罗素靠近南纱,最后指尖轻点在结界上,封锁了竹屋的水纹瞬间化作了雾气散去。
“去吧,不要让自己后悔。”罗素敛了敛自己的衣袖,温柔地注视着南纱。
南纱抿着唇将周围所有剑修打量一圈,尊敬地行礼拜别:“南纱一定速去速回,同师兄师姐们一起归宗,师兄师姐也请多多照顾好自己,就算是罂粟花,宗里也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南纱先行告辞。”
抽出清魄剑,南纱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但是刚踏出一步,寒意突然又从后方卷来。
南纱侧身一避更抬剑格挡,转身后反压下罗雪的灵剑,冰雪寒意瞬间蔓延而出封冻了大片竹林,诧异地喊出声:“师姐?!”
罗雪笑了笑,神情不变道:“我们辛苦带你回来,你就这么跑出去找人,真的好吗?”
南纱沉默不语,握紧了清魄剑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她一边说着迎诸剑归宗,一边又甩下所有人离去,这么做确实不太好。
但是她心底的不安已经愈发浓郁,她再不出去找找,估计天容律真的被自己的师姐揍得看不出原样。
“我们被关了十年了,十年,整整十年过去,你们现在才来救我们,可是我们已经千疮百孔,”罗雪用空着的手理着自己的脸侧的长发,神情依旧是不变的温和,“小师妹,我们等得太久太久了,从痛苦到期望,又到失望,最后死心,所以在看见万剑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一切不过是我们的错觉,结果你傻乎乎地跳了进来,还跳到了我们的面前。”
周围的剑修皆是沉默,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南纱张了张口,第一次感受到了哑口无言,只能握紧了清魄剑,试图通过冰雪的寒意抚平自己的不安。
“你是一个好姑娘,特地给我们炸传说中的万剑,你也是个傻孩子,竟然直接告知自己的身份,还相信我们,和我们一群被关了十年的人来到了这里,讲述宗里的事情。”
罗雪的声音温柔而平缓,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其产生情绪的起伏波动。
南纱努力不让自己去怀疑眼前罗雪的用意,紧紧地打量着竹屋内所有的剑修。
自己的师兄和师姐已经被困了十年,就算师兄和师姐出了什么问题,那也一定是梦道子那个老混蛋弄出来的问题,所有的愤怒都应该发泄到梦道子和其他极乐城长老的身上。
南纱的脸色在罗雪始终拿着剑指着自己时越来越差,心底已经脑补到怎么让门主师伯多捶梦道子个百八十次。
而罗雪依旧用包容的目光看着南纱,在看见南纱脸上的愤怒后敛起笑意。
但是发现对方的愤怒似乎不是冲着自己,罗雪又稍稍有些诧异,唇侧又落下了一阵叹息。
“所以啊,小师妹,你是我们好不容易盼来的人,在我们将要彻底死亡之时盼来的人,我们不想你在极乐城中受伤,可是你不愿意留下,我们只能强行把你留下来,你的天容我们也会救回来的。”
南纱又看了看周围的剑修,垂下了眸子思索片刻,半晌后,在罗雪期盼的目光下点了点头,似乎是做出了同意的决定。
罗雪的面容上又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收回灵剑要牵过南纱,周围的剑修也有了动作打算出去找天容律。
只不过南纱却突然错愕地一转看向一侧的竹林:“谁在那里?!”
四周的氛围骤然凝结,所有剑修纷纷看向竹林,然而南纱却又趁着所有人偏过视野的片刻立马抛出清魄剑,罗雪连忙回头,看见的只剩下南纱留下的无尽冰霜。
明白自己被戏耍的剑修们纷纷将视线重新放回了罗雪的身上,用目光询问该怎么做。
罗雪脸上重凝的笑容慢慢消散,有些疲倦地垂下了眸子,身上的气息很快和周围的剑修们一般恢复成与南纱初见时的古井无波。
极乐城是一个牢笼,成功用十年的光阴磨光了骄傲的剑修们身上的锋芒,使其变得温和却又漠然,难以再产生各种情绪。
“真好,小师妹没有生气,没有觉得我们和极乐城一起堕落了。”罗雪动作轻柔地将手心贴在胸口,似乎能凭此将南纱带来的暖意传递到心口,而后又主动朝周围围上来的师弟师妹们伸出手,“小师妹真好看,小师妹的剑也很好看,小师妹笑起来和宗里的剑辉一样好看。”
罗雪的话语分外的平静,如果不是眼中微弱的笑意,几乎要让人察觉不出是在夸奖。
“辛苦大家啦,还好没有让小师妹发现情绪和道心的问题,要是让她发现自己的师兄师姐不能真正做出欢迎的表情,小师妹一定会难过的。”
手心流出灵力环绕上周围所有的剑修,罗雪看着所有人逐渐恢复正常的漠然神情,似乎难得地察觉到了失落的情绪。
“好了,伪装情绪的灵力收回来了,大家接下来可以自在地动手了,我们先去给小师妹找找她的天容吧,然后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算这次不能覆灭,我们也可以把叛宗毁得天翻地覆。”
越来越多的剑修在罗雪的话语落后从竹林间走出,罗雪率先走出了竹屋,有些怀念地看着明净的苍穹。
竹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意外让人想起曾经飘荡在冰河之上的竹叶小调。
有多久没有释放自己的情绪好好地笑一笑了呢?
罗雪注视着无数蛰伏已久的师弟师妹们疯狂地往四周掠去,有些怀念地碰了碰自己的侧脸。
“小师妹,不要害怕,师姐一定会把你的天容找回来,一定会的,所以小师妹也要乖乖地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受伤啦……”
不再言语,罗雪怀抱着手中的灵剑,身形逐渐化作剑芒消散。
*
几乎用上了从未有过的速度从剑修里冲了出来,南纱坐在剑上长长地松了口气,频频回头确定师兄师姐们心地善良地没有冲上来找寻自己后摸了把汗,取出储物囊中的银铃轻轻敲响。
铃音敲响之后,丝丝缕缕的碧色光辉流动在银铃之外,旋转几圈后缠绕上南纱的指尖,遥遥指了指东方。
在前去炸万剑之前,天容律便因为一贯的习惯给南纱身上加了道音律。南纱能凭音律的指引找到天容律的所在,天容律也能凭借音律感知到南纱的位置。
沐着寒风向东方掠去,南纱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轻声叹了口气,决定这次在回去之后天容律必须拿几十瓶糖丸来赔偿自己。
师兄师姐显然很不想她离开,但是她现在又必须去看看天容律被揍成了什么样,要不要她带着逃命。
她并不能很好地体会到自己这么多师兄师姐的情绪,被困在了叛宗十年,南纱根本不敢想象在所有人心中的创伤已经累积了多少。
她能做的只有早点找到天容律,然后带着人回来找师兄师姐,让大家安心。
缠绕在指尖的音律不断传出起伏的声音,音律如此波动,现在的天容律情况显然不太妙。
南纱的神情凝重起来,铺展开灵识尽可能找寻天容律的位置。
然而跟着音律跑了一路,穿过一重重的山川和城镇之后,南纱率先找到的却不是天容律,而是和天璇剑呆在了一起的于山。
竟然又一次绕回了雪殿,感知着雪殿里传来的熟悉气息,南纱诧异地操控着清魄剑进入雪殿里,直接靠近了自己印象中的偏殿。
雪殿中显然发生了一场纷争,偏殿殿门紧闭,而雪殿其余地方空无一人。
想不通天璇剑的气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南纱握着剑敲了敲偏殿的殿门,在发现无人回应后皱紧了眉头,直接操控剑意将殿门斩了个干干净净。
殿里传出无数的惊呼,待烟尘消散,殿中的模样也清晰起来。
无数花妃花君簇拥成一团,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满是戒备地看着南纱。而在一大圈人的身后似乎遮蔽着什么,殿里一干男男女女虽然不安,但也不丝毫不肯漏出身后的事物。
血腥味几乎是在瞬间顺着风浪飘来,南纱敛起眉心,大步向内走去。
一旁的花君咬着牙站了出来:“停……停下!你要做什么!”
南纱停下步伐,面对周围戒备和敌视的视线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向被一群人死死围着的殿中央:“于长老是受伤了?”
周围的人不退下亦不作出任何的回答,只是紧紧地看着南纱。
指尖的音律愈发的躁动,南纱握紧了指尖,直接将清魄剑别回了腰间:“我要动手的话你们可拦不住我,你们总不能比刚刚的门还结实,我去给他看看,我赶时间,在这里呆不了多久。”
周围拦着的人们一时间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看着已经倒成一堆碎片的大门后,花妃们还是迟疑着让开了道路。
侧殿里的桌椅现在都拼在了一起,还是一身红衣的于山长老现在正躺在拼凑的桌上,不仅满脸血污,身上的气息更是混乱至极,手里虚握着天璇剑,似乎随时就会咽气。
南纱神情凝重地检查着于山的伤势,然而于山虽然满脸血污,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看着昏迷的于山,南纱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她一个冰灵根剑修,能连坏了的灵剑都补救不了,何况是救人。
“这是怎么回事?”南纱轻声询问一旁守着的花妃。
花妃抹了把泪,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清楚些:“我们要逃走的事情被上面的长老发现了,于长老为了救我们,决定自爆元婴。”
听着自爆元婴,南纱总觉得体内的金丹一疼,但是眼前的于山显然不像是炸了元婴的模样,现在还没有哪个修士自曝了元婴后□□还能完好无损。
“但是在于长老自曝前,天上出现了个公子拦下了于长老,还给了长了一柄剑让长老带我们回南庭。但是没多久,公子就和宗里的淑长老打起来了,为了挡下淑长老冲向雪殿的琴音,于长老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浑身冒烟地建立起结界来救我们,然后于长老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说到这里,花妃又忍不住呜咽地哭了起来,周围的花妃们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对比其他进入城中的花妃和花君,留在雪殿的他们待遇显然要比其他人好了许多,至少还有做人的尊严。
久而久之,所有花妃与花君皆是将于长老当作了父亲,不指望能离开极乐城,但也希望能好好报答于长老。
听着花妃的描述,南纱利落地取出修复识海和灵脉以及补充灵力的丹药。
浑身冒烟,那只能是于山在燃烧修为和识海把自己烧得七窍流血,费尽全力创造结界。
将丹药一一给于山喂下,又给对方灌了些水,南纱擦了擦血污抽出了于山手中的天璇剑,解开剑上的剑阵。
“你们等着于长老醒来就好,千万不要乱跑,他醒了就告诉他下次别动不动烧修为炸元婴,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将天璇剑放回于山手中,南纱步伐匆匆地往外走去,更一卷衣袖把大门碎片给重新拼回原样,为防大门碎裂又里里外外把门冻了一层,看得一堆花妃花君一脸的茫然。
南纱快步走下台阶,四处环视试图找寻天容律留下的踪迹。
天容律一个修为不够的音修自是不会踏空而行,只能御剑,但现在天璇剑交给了于山,南纱想不出纯粹靠琴音御空逃命的天容律能跑多久。
下次还得多给天容律几十把剑防身。
一时间,南纱竟意外体会到了自己的师父动不动就给自己灵剑防身的情绪。
指尖的音律波动愈发急促,对天容律方位的指引也模糊起来,到了最后竟然彻底崩溃消散。
南纱不安地御剑找人,心情愈发急躁。
而就在南纱有些崩溃之时,天地一阵摇晃,璀璨星夜骤然爆发于大地之东,洪亮龙吟铺天盖地席卷着所有的风浪。
“天容?!”南纱目光一亮,不多想就御剑冲了前去。
星夜幻象为千律宗宗主独创的灵术,极乐城中唯有淑月和天容律会使用星夜灵术。
然而不等南纱赶到,璀璨的星夜却突然卷着龙吟崩离解析,清亮的凤啼取代了万物之音,除却凰啼,天地间便只剩下女子有些癫狂的喊声。
“小师弟,小师弟,你怎么可以毁了师姐的花儿?!你怎么敢烧了城里的花海?!你怎么敢?!”
“小师弟,你是不是气师姐没有回去看你,是不是气师姐不和你分享花儿?”
“小师弟,小师弟,你不能恨我,你不能碰我的花儿!你不能!花儿会毁了你的,你不能靠近花儿!”
“为什么你要进入极乐城,你滚啊,你滚啊!要是沾到花儿你就逃不了了,你快滚啊!!!”
南纱在女子声嘶力竭的呐喊下被震得差点摔下清魄剑,体内灵力一阵翻涌,险些咳出血来。
南纱长长地缓了口气,直接取出了储物囊里蓝梨和宗主赠送给自己的法器,连着天容律放在自己这的千律宗秘宝都取出,挑选着可以直接带着天容律避开淑月的法器。
她修为低于天容律还敢过来找人,自然是有着保命的方法,总不能她真的脑子被驴踢了追过来送死。
将灵力灌进天容律交给自己的化音珠,一切音波散去,耳边终于安静下来。
南纱匆匆赶向星夜崩塌的方向,而在穿过无数长街后,灼热感扑面而来,南纱小心翼翼地靠近,终于感知到了天容律的气息。
城外的花海在此时烧成一片,天地之间星龙与音凰纠缠撕扯,龙鳞和凰羽纷纷扬扬地洒落,瞬间在大地上撕扯开无数的沟壑。
而在花海中央,神情已经癫狂的女修疯狂地创造音阵尽数向火海压去。
火蛇肆虐,诡异的香气弥漫在四周,天容律死撑着操控清徽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口血咳在了琴身上,原先苍白的面容被火海映得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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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纱:你还是……给自己留点私房法器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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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万日到天昏地暗_(:з」∠)_晚安么么哒,ig赢了超级开心的!
以及于长老可是要在玄幻世界开语文课的人呀不用担心他啦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