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门门主此生感到骄傲的事情有许多,有打造出了无数顶级法器,有为修仙界培养了无数的炼器师,在自身修为天资一般的情况下,他还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渡劫期后期。
然而百炼门门主始终有一件后悔的事情,那便是亲手将自己师父打造的梦沉镜交给了梦道子。
上一任百炼门门主耗费百年打造出了梦沉镜,在确定门中无人能继承梦沉镜后将其安置于门中镜器阁,等待有缘的修士将其唤醒。
然而直至老门主飞升,梦沉镜也无人能操控。
某一日,现任门主在灵欢宗做客,意外与梦道子相遇,在醉酒闲谈时说出了这么一柄幻术法器的存在,梦道子便开始频繁与百炼门来往,更频频探讨梦沉镜之事。
彼时天域大灾并未发生,梦道子一切正常,门主便在和门中众多长老交谈后将梦沉镜赠与梦道子,毕竟梦道子也是天域之中难得修习幻梦之术的修士。
然而谁也料想不到,梦道子会反叛天域,更成功将梦沉镜炼化,使其沦为残害天域的凶器。
门主的气息起伏不定,在剑辉彻底消散后依旧没能收回脸上的震惊。
“丫头,你可别是在闹你师伯……”门主颤声道。
因为与剑律两宗交好,加之门主和蓝梨关系不错,南纱便经常喊着门主师伯。
南纱点了点头,安抚地压了压尤静的肩膀:“纱儿没有开玩笑,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身陨’的情况下跑回来。”
对上门主打量的视线,尤静仍旧有些不安,但是在感受到南纱拍了拍自己肩膀的动作后又缓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静。
“我为梦道子为了破境飞升而亲手打造的鼎炉,可以通过体内由他种下的鼎炉烙印感知到他的位置。”尤静坚定地说着。
门主来回地看着眼前一群人,而后又满是茫然地看着远方混乱的局面,最后一卷衣袖直接抹去了南纱几人的身形,连带自己也消失在了风中。
南纱眼前的景色一阵变幻,飞快地变为有些陌生的书房,房中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图册,连书桌上也铺开了无数勾勒复杂图纹的卷轴。
哪怕是到了九州之中,门主也还是没停止炼器的准备。
打量了周围一圈,南纱和天容律率先找了位子坐下,有些手足无措的萧敬云也连忙跟着坐在天容律身旁,片刻后就看着门主风风火火地回到了书房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尤静。
“纱儿,天容,我不问你们假死的事情更不问这个姑娘的过往,但是能够感知的事情你们确定没有弄错?”
门主的话语有些焦虑,来回渡步观察着尤静,试图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发现些什么。
对方手上的坠饰确实是叛宗的标志,更拥有顶级天灵根,但身上分明没有修习一丝一毫叛宗的功法。
尤静下意识地回看向南纱,很快又鼓起勇气主动面对门主。
“梦道子迟迟不能飞升,便想采补绝佳的天灵根鼎炉破境,所以不让其他人轻易接触到我,在我逃出来前,我还没有学习到叛宗里的双修功法,”尤静的声音细小但却透着坚定,紧紧地看着门主,“我的鼎炉烙印是他用精血花费百日创造,所以我可以用烙印反过来感知他。”
尤静的话语十分坚定,门主下意识看向南纱与天容律,得到两人同时的点头确定。
想了想,南纱还是进行补充:“师伯,她已经和我们结盟,一切结束后剑律宗会将她庇佑归还她自由,她现在话语的真假我们也能够保证。”
门主的脸色多少好了些,但还是有些迟疑,毕竟感知梦道子所在这件事情可并不是小事。
皱紧了眉头,门主反复思索着,最后焦虑道:“我还是先回天域一趟,这次天域就来了我一个宗主,能撑场子的人只有我和守门人。”
语罢,门主当真就要往外走去。
但是极乐城的局势能不拖自然是最好的,真等门主回天域里把一个个门主宗主逮来讨论尤静的事情,极乐城的局势多半已经恶化。
现在除魔之征集结的修士既要拆门又要担心凶兽,门开后指不定会遇见些什么,压力不可谓不大,而且天域修士和九州修士并不熟稔,这次天域全靠着南纱的通风报信才及时地冲了下来。
南纱和天容律全都站起上前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尤静却一咬牙,率先拉住了门主的衣袖。
拦下了门主,尤静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闭着眼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心口,使得周围的人全是一阵诧异。
但片刻之后尤静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惊恐地向窗外看去:“出来了!梦道子来了这里!!!”
尤静的声音尖锐而高昂,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恐惧,使得南纱不得不拉住对方尽量平复尤静惊恐的情绪。
而不待震惊的门主多说些什么,刺眼的光辉再一次爆发,巨大的声响骤然在天地间炸开,连带着几人所在的书房都有些摇晃。
天容律一把扶住南纱,萧敬云更是眼疾手快地扑上前把窗户给合上,虽然撞青了额角但也减淡了白光。
门主的脸色一变再变,不多想就往外掠去。
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双耳发麻,连周围的动静都不能及时捕捉到。
南纱站稳后拉好颤抖着的尤静,把人扶回桌旁后匆忙赶到萧敬云身旁,在光辉黯下后一把推开了窗。
外界依旧是一片狼藉,原先震惊于万剑而发出惊呼的修士们此时具是被突然爆发的混乱给震伤,苍穹上无数修士驾驭着灵宝摇摇晃晃,无数的灵兽向大泽中栽去,漫天都是混乱的灵芒。
而在连绵大地之上,成片的凶兽和修士倒成一片,哀嚎声和凶兽嘶吼声此起彼伏。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呼喊,又像是许多人发现了某个事实,关于玉石碑被打开的呼声不断传开。
南纱透过散落在天地间的雨絮远远看去,原先石龙缠绕的玉石碑被十二颗玉珠连接而成的银辉直接斩碎,石龙咆哮着砸落在地上,但另外一道古老的威压却取代玉石碑从废墟中涌出。
而包含百炼门门主在内的渡劫期修士手持法器,不知道操控着怎样的灵术镇压着欲从玉石碑里撑起的不明光团。
透露边角的光团忽明忽暗,渗出的红光传开无数阴冷的气息,使得天地间的风浪又冷了许多。
玉石碑后的极乐城之门确实被打开,但是门后的极乐城早已经做好了迎接上方的准备。
远远望去,门主似乎是抬手一握,十二颗玉珠具是旋转落下,呼啸着闯入废墟之中。撞上光球,玉珠直接建立起闪烁着层层电芒的雷界,在压垮光球后飞速撑开,直接建立起新的门扉。
南纱看着眼前引发无数惊呼的场景,在看了眼远方全都面露喜色的天域弟子后松了口气。
烈阳宗会想着不向天域求援只让九州对上极乐宗,这绝对是脑子被驴踢了。
九州宗门的势力和底蕴虽也不可小觑,但对极乐城的仇恨终是不及天域,不会和天域一般直接掏出各种承传直面极乐城,丝毫不懂得节省。
刚刚虽然没有直接认出,但南纱现在倒是可以肯定十二颗玉珠的来历。十二颗玉珠显然是几年前百炼门门主辛苦打造出来的天品法器,因为苦于没有用武之地一直被收着,现在才取出。
十二颗玉珠构成的灵门一旦彻底建立,那么玉石碑就彻底被百炼门掌握,极乐城中人想要进进出出都得先问过门主。
局势虽然混乱,但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意外,南纱松了口气后回过头,可一回头就对上了尤静苍白的脸色。
尤静疯狂地摇着头,显然失去了冷静:“来了,他来了!快逃!快逃!”
下一刻属于天域守门人的声音紧跟着在天地间回荡:“合体期以下修士尽数退去!”
南纱一愣,手中的清魄剑突然发出一阵剑吟呼应着什么,天容律亦是诧异地唤出了自己发出鸣音的清徽琴。
明明玉石碑之门已经反过来被百炼门掌控,但是阴冷的气息却愈发浓郁了起来。
天地之间视野尽头,某道剑意骤然斩落,如同斩裂天地一般骤然打开了某条纯黑的缝隙,源源不断的琴音同嘲讽的笑声顺着寒风从黑缝间传出。
“怎么,姜门主,这次不仅要给我的梦沉镜送生魂傀儡,还要给我送新的天品法器?”
干涩沙哑的声音卷着无尽的嘲讽在天地间响彻,黑缝展开,化而为门,一片昏暗中,载着无数抚琴少女的车队率先从黑暗中走出,车上白骨轻纱,无数持剑弟子护卫在车队之旁。
而在车队最后,一身灰袍的老人踏着虚空走出,右手上缠绕的道道银锁一路向后方的黑暗延伸而去。
看着随着黑缝打开而无数来不及逃离直接被压垮的修士,门主直接怒骂了一声:“草!剑宗灵门!”
门主瞬间气得吹胡子瞪眼,而门主身旁的天域守门者而脸色更是好不到哪去,想也不想就拎着手里的法器冲了上去。
但是看不清外界局势的尤静却又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不要去!那是镜子不是他!那是梦沉镜的倒影!他的本体不在那!”
天容律直接一拨清徽琴,使得尤静的声音在改变音色后紧跟着往外传去。
然而守门者已经冲了出去,手中法器带着摧山断海的趋势向梦道子劈去,爆鸣的风音直接引得大泽一阵震荡。
但就如同尤静所说,守门者直接在呼啸风声里对上冰冷至极的镜面,车上所有弟子对于恐怖至极的威压毫无惧色,而承载着守门者无尽愤怒的一击不过是砸响了无数破碎之声,更引来大地破裂。
尤静的脸色一片惨白,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梦沉镜打开了,幻界已经降临了,不打破幻界逃出去,我们都会被炼成镜中的傀儡。”
一切都在守门者的攻击下支离破碎,而新的剑宗灵门在截然相反的反向展开,属于梦道子的苍老声音再一次响起。
然而这一次梦道子的目标显然不再是门主或者守门者,而是在南纱搀扶下依旧颤抖不安的尤静。
“我的乖乖儿,你可总算回来了,来,快回家,可不要被这镜子给伤害了,和师父招招你的小手,你招一招师父就带你回去。”
梦道子的话语在大泽之中引起无数的喧哗,而对方每说一句,尤静的脸色就苍白一份,整个身形都快躲到斗篷里。
天容律并不方便靠近尤静,此时只能用目光望向南纱。
南纱反复安慰着受到了刺激的尤静,在对方还是颤抖着不肯听话话后叹了口气,直接无视所有的混乱,大步走到窗边直接招手。
尤静惊恐地看着南纱的动作,直接扑了上去:“小心!不要!”
在极乐城中的见闻给尤静的冲击始终存在,虽然自身没有遭受任何羞辱折磨,当亲眼见证过其他人被梦道子折磨打杀,尤静对于梦道子的畏惧始终烙印在内心最深处。
看着南纱的动作,萧敬云满脸疑惑,但天容律却并没有阻拦些什么,而是跟着宽慰尤静:“不用担心,就算有梦沉镜,梦道子也观察不了镜中的一切。打开梦沉镜已经极为消耗他的灵识,他做不到监控镜中的一切,何况门主和守门者还守在这里。”
天容律远远看着窗外的景色,嘲讽地挑起了唇角:“现在的情况多半是梦道子和以前在天域大灾时一样,自己躲着不敢正面对上其他修士,将门主两人困在镜中后转而对付镜外威胁更小的九州修士,梦沉镜可锁不住整个天悲大泽。”
梦道子最令人恐惧的始终是手中的梦沉镜,梦沉镜可以在悄无声息中将无数修士笼罩,一旦修士无法发现自己呆在了镜中,修士最终便会沦为梦沉镜的生魂傀儡,不断增强梦沉镜的真实度与大小。
天域大灾之时,梦道子可是通过躲躲藏藏的方法将梦沉镜的面积扩大了两倍不止。
但这些年来,就算梦道子又炼化了新的修士,梦沉镜的大小也绝对不可能将整个天悲大泽覆盖,九州宗门集结地现在多半遗落在镜外,只要不要真的傻了,九州应当懂得继续向天域求援。
而南纱也收回了手回到尤静身旁,弯下身体与对方平视,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缓些:“别害怕,只要你能冷静地感知梦道子的位置,门主师伯就可以把梦道子揍得半死。门主师伯好歹是个打铁的,近距离打起来怎么都要比梦道子那个肾虚的好。”
被南纱提及的门主此时当真发挥着自己打铁的习惯,和守门者在一片震惊与不安里逮到一个黑缝就捶碎一个黑缝,卷起无数残影没有丝毫的迟疑。
尤静多少平静了一些,努力压下身体下意识的颤栗,尽可能去感知梦道子的所在。
南纱撑着身体站起,又慈爱地摸了摸一旁听得十分认真的萧敬云的脑袋,继续开口:“实在不行,你可以想想原著,天容的书里没有梦道子的结局,但是其他两本应该会有,书里他能死,现在的他也是可以死的。”
尤静一愣,当真回忆了一下三本原著,然后惊疑不定地将目光放到萧敬云的身上。
还是个结丹期的萧敬云一阵怔楞,明白过来对方目光的含义后立马站直了身体想要往外走去:“等我,我立马开主角光环去弄死那个老匹夫!”
天容律有些不忍直视地把萧敬云拉了回来摁回椅子上:“现在还有主角光环的话你就不会被南纱剃光了,是不是想和四弟交待一下世界的真相?”
刚还激动地想冲出去帮忙的萧敬云立马奄了下来,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怎么挣扎。
天容律叹了口气,主动往外走去:“在这里呆着不是办法,你们等会,我去把门主拉回来,只要门主能相信尤静,来十个梦道子门主也能解决一切。”
许是心情有些烦躁,天容律只是拍了拍南纱的手背就带着天璇剑和清徽琴一起冲去了外界。
南纱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去炸万剑一般的架势,此时也只能耸耸肩,而后继续安抚尤静顺带摁好萧敬云。
“真的不用担心,就像天容说的,只要你能够感知梦道子的位置,我们就一定会没事的,就算这次弄不死梦道子也还有下次,梦道子该被抡的次数一次也不会少。”
“那二姐,我近身能力也不错,我能不能也冲上去抡老东西两把?”萧敬云兴奋地开口。
南纱望了对方一眼,又忍不住敲了敲对方的脑壳:“合体期了吗?有天品法器吗?我都没冲上你冲上去做什么?”
萧敬云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做不出反驳,只能老实地坐好。
然而萧敬云刚碰着椅子,新的一阵刺眼光辉爆发,镜片破碎声铺天盖地砸落,整片天地再一次摇晃,萧敬云和尤静全都险些摔在地上。
南纱一手拉一个勉强站稳,在摇晃过后仓促向窗外走去,但是一阵炽热的气息又冲破门扉闯了回来,门主扛着一把玄色巨尺带着爆鸣声出现,虽然仓促收敛了满身的威压,但还是卷起风浪将书房中无数书卷吹起。
“丫头,又找我做什么,没什么事师伯先去揍死那个老不死的。”
门主扛着巨尺粗着声开口,面容上没有彻底散去戾气,三两下就揉乱了南纱的发髻。
南纱无奈的避开,再一次扶着尤静站起,扯过门主腰间的铁牌直接拿到了尤静的手里,使得尤静和门主都是一阵错愕。
“丫头?”门主满是不解。
南纱又望了眼窗外的混乱景象,仓促做出解释:“这是联系师伯的法器,你可以随时把感应到的梦道子方位告诉师伯。”
“丫头?!”门主又一次开口,但因为想起天容律先前传出的尤静话语而又没有拦下南纱,只是继续打量着尤静。
尤静认真地点了点头,握紧了铁牌闭眼感知着梦道子的位于,而后急促开口:“以玉石碑为中,以此处为后,梦道子在左侧千里云层内!”
而在尤静话语落下后,守门者在玉石碑右侧打碎镜片的声音接连响起。
“师伯,我和天容不会乱来,相信我们。”南纱也继续做出保证,更紧紧关注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门主脸色一阵变化,在尤静苍白的脸色里拿回了铁牌,反过来塞给了尤静另外一个倒映着整片大泽的方形铜镜。
“天悲大泽已经尽数被我画了进去,把灵识融进去后镜里随时能呈现你想看的场景,场景一旦变化我和守门人都能感受到,你们在这里好好呆着。”
门主的姿态显然是已经接受了尤静的帮助,拎起巨尺就又要离去。
然而天地间突然又发生异象,连绵苍穹与云海之上,不知在何处才可寻找的天之尽头,漫天霞光绚丽之极,直接穿越无尽云海投射于九州各界,圣洁钟鸣伴随无尽仙乐压过万物之音,迎接仙门打开。
整个天域都笼罩在无尽的霞光里,九州大地乃至是荒芜的最东州都被仙门打开的动静给震慑,位于各州的修士皆是发出了惊呼。
天域之上,有修士破境飞升。
隐于云海中的梦道子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梦沉镜,苍老的面容扭曲着嫉恨的弧度。
“是谁……是谁!!!九州各界,还有谁比我更逼近渡劫期大圆满,啊啊啊啊我的宝贝儿!!!莫不是玷污了我的宝贝儿!是谁!!!”
而不似梦道子的癫狂,各处宗门世族乃至是海外散修都发出了或是羡慕或是诧异的喟叹,在推算出飞升者的身份后具是叹息着闭眼,继续自己的闭关感悟。
远在西州的蓝族之中,独立于蓝海阁上的灵女迎来了无数的族中长老,美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情绪。
灵女漠然地看着眼前兴奋得面容扭曲的父亲,在看见周围长老或是叹息或是喜悦的神情后又垂下了眸子,在簇拥中走下自己位于高台之上的位置。
而书房里,门主的神情几番变化,连南纱都满是诧异:“这个时候天域里竟然有人飞升,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尊者,天域已经……好久没人飞升了。”
大泽中的混乱似乎都被有修士飞升的冲击所压下,所有目光尽是远远地投向了根本看不见的天域。
天域之中,冰河封冻,猩色血海染红万物,剑律两宗虽一片狼藉,但其中修士却仍是不曾畏惧,丝毫不肯松开对护宗大阵的守护。
但现在所有修士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仙乐奏鸣,初元界灵力凝结成无数的花枝与飞鹤落于冰河,传达着初元界对新生仙尊的欢迎。
而在冰河之外,黑压压一片的仙界使者们亦是满脸震惊,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危机之下剑律两宗不仅没有被摧枯拉朽的毁灭,反倒还诞生出了一位仙尊。
白衣白发的修士失去了自己的面具,俊美的面容上攀附着猩红的图纹,妖艳的图纹直接占满了修士大半张面容,在灵力激荡中往衣袍内延伸而去,妖异至极。
“师姐,莫要再针对蓝族了,吾不知你与蓝族灵女有何恩怨,以至于处处和蓝族作对,但往后吾再不能在中间为你们谈和,师姐日后还是收敛些,免得伤己伤人。”
将满身血迹的蓝梨小心翼翼地送回剑宗内,玉衡之叹息着做出劝解。
“吾始终愧对于她,而师门之中只剩下吾与师姐,纱儿尚幼,师姐,勿要再意气用事,凡事三思而后行。”
玉衡之看着蓝梨身上的伤痕因为初元界灵力的治愈而恢复,紧绷的眉心终于松开,轻声叹了口气后为对方理好长发,片刻后又主动起身离去,转而面对黑着脸的初元使者。
蓝梨勉强地拉着玉衡之的衣角,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我是……我……是……”
然而挣扎到最后,蓝梨却始终像是受制于什么一般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在玉衡之不解地回头后苦涩地笑了笑:“去吧,不要给师门丢脸,我迟早会飞升上去找你的。”
玉衡之点了点头,而后抱着木剑走向冰河,独自面对着压制修为进入天域中的使者大军,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使者中有人冷笑着道:“你现在已经飞升,我们允许你脱离万衍剑宗。要是不脱离,哪怕你现在可以庇佑剑律两宗,但是飞升之后可没有人庇佑得了你。”
玉衡之神情不变地点了点头,手中木剑崩离解析,取而代之的是与身上红纹一般妖肆的赤剑,遥遥指着连绵的使者大军。
“吾为万衍剑宗玉衡之,亦为初元星使玉衡君”
“万年不见,衡仙君可安好?”
*
天悲大泽之中,混乱依旧。
始终想不出飞升的人到底是谁,南纱回想着天域里现在剑律两宗紧张的局势,只希望宗里没有发生太大的问题。
叹了口气,南纱强行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在发现门主还在推测着飞升者是谁后直接向窗外翻去,但又立马被回过神的萧敬云和门主一同拉住。
“丫头,你要做什么?”门主有些担忧。
南纱看着玉石碑,因为想起之前看见的天容律趁着梦道子癫狂而跳下玉珠门的举措而颇有些不安:“放心师伯,我没万剑可炸了,但是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要是被师父知道了除魔之征我什么都没做,还不得被罚扫一年的积雪。”
南纱的语调有些急促,门主一阵迟疑,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然而萧敬云却是纠结地皱起了眉心:“二姐,我和你一起出去,我不会拖后腿的,出事了我也还有一个前辈可以帮忙。”
不待南纱询问前辈是谁,萧敬云又握紧了手中的戒指,凑到了南纱身旁压低了声音开口:“我的戒指里有一个前辈,现在想一下好像是小说里的常见套路,戒指里的前辈可以帮助我的,他一直教导我修行的知识,更通读过万千典籍,曾经为初元界星使。”
将憋了许久的事情说出,已经痛快接受自己主角设定的萧敬云在说完后有些紧张地看着南纱。
手中的戒指是他意外所得,他曾与母亲分享过这件事情,母亲却让他绝不可以将这件事情往外说出,在听见初元星使的名号后更是惊得呆坐在了椅子上。
但是现在南纱并不是外人,他也不需要隐瞒这件事情。
南纱一阵诧异,看了萧敬云的戒指几眼,总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却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作为小说里主角的戒指,要是真的不有些什么,那还真是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但是缓了口气,南纱还是将萧敬云推回了尤静的身旁:“既然如此,傻三弟,尤静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你的大哥跳门去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跳门,而师伯也还要去锤梦道子,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情。”
总觉得初元星使有些耳熟,但是没有时间去细想的南纱动作也有些匆忙,更将自己的各种丹药又塞了一堆给萧敬云和尤静。
“听话,尤静必须要有人守着,其他人我全部都不信,毕竟天域已经出过叛徒了,我只能相信你们。”
南纱的神情十分凝重,门主在一旁看了片刻后也扔出了一堆自己锻造的法器,然后头也不回了冲回了外界。
萧敬云一阵迟疑,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戒指道:“放心吧二姐,这里就交给我了。”
南纱又看了尤静一眼,再次告别后直接唤出清魄剑御剑翻了出去,无视所有混乱和喧嚣直接冲向玉石碑,寻找着天容律的气息往碑中大门穿去。
而外界还在呆愣的修士在砍倒了身旁的凶兽后也回过神来,一个个都趁着梦道子不注意跳进极乐城里。
极乐城虽然可能存在有更多的陷阱,但是却能够脱离幻境的控制。
而南纱一带着清魄剑进入极乐城便感知到散落在风中的破碎琴音与无数的凌厉剑意,清魄剑中的剑阵飞快地展开,撞开一片争鸣声带着南纱闯入极乐城中上空。
玉碑石直接连接的极乐城内尽是修士,无数座古塔在四周屹立,四处祭坛染满了血色,放眼望去竟全无安全的落脚之地。
南纱直接斩断禁制停在古塔之顶,透过激荡成一片的剑阵打量着外界,在看见成片面无表情的剑宗弟子后瞳孔一缩,握着清魄剑的手一阵用力。
极乐城中修为高于自己的存在数不胜数,南纱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在剑宗弟子引灵剑集体攻向自己后抛出象征身份的剑宗冰牌引清魄剑斩断,属于雪殿的风雪在瞬间呼啸而出。
“天域万衍,雪殿南纱,迎诸剑归宗!!!”
属于雪殿的风雪卷着刺骨的寒意召唤着剑宗剑意,冰牌之中蕴含着七殿的剑意,唯有殿主与殿主亲传方能够拥有。
冰牌足以唤醒风雪之中所有的剑宗剑意,更能阻止所有剑意伤害到冰牌之主。
所有袭向古塔的剑意几乎是在瞬间摧枯拉朽的破碎,无数弟子久无表情的面容上难得的浮现起了诧异与茫然,在触及风雪之时仿佛又看见了先前的万剑烟火,听见了久违的剑宗剑吟。
“剑宗南纱,以万剑相迎,愿诸剑归宗!”
极乐城中的混乱并未因为风雪而止歇,没有剑修亦还有其他修士,密密麻麻的灵术光辉依旧冲向南纱,使得整座古塔在撞击下摇摇欲坠。
南纱下意识就要动手,但是风雪中消融的剑意却又骤然凝结,斩断风雪后逆折向各处的祭坛与古塔,爆发出凌厉的光辉,在剑修弟子痛苦的泣血声中疯狂地摧毁着一切。
“你们在做什么!”守卫着祭坛的合体期修士狼狈地躲开剑锋,不满地发出怒吼。
被折断的风雪很快又飘荡在了天地里,剑修中立在最前方的女子笑着抬头,虽然因为许久没有情绪起伏而笑意有些僵硬,但还是满带着怀念地看着无尽的风雪,由着周围的剑修以守护地姿态将南纱护在中央。
“自然是给初次见面的小师妹炸烟花呀。”
极乐城深处,无数的长街一片混乱,玉石碑被打开得太突然,以至于极乐城根本没能应对好一切。
潜伏在各宗门的探子分明称前来的只有九州宗门,天域不会参与,但现在拆玉石碑拆得最欢的就是天域,最后一阵使得极乐城动荡的万剑更不可能是九州的手笔,加之梦道子不知道感知到什么便突然往外冲,极乐城现在愈发的动荡不安。
无数弟子四处奔走,尖叫无数,不知所措的访客更是惊慌一片。
而在极乐城下属各域中,无数花妃与花君不安地寻找着躲避的场所,不安地等待着将要带来的灾难。
林芷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长道间,满带着笑意注视着城中流动的无数红芒,手中的传音牌带来了友人从容不迫的话语。
“极乐城这次撑不住了,你不跟着高阶修士离开确实是对的,现在中州最为平静,你回南庭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芷回头看了眼在自己通报之后直接被城中更高层长老封锁的雪殿,眉眼间满是嘲讽。
“出卖极乐城后还不及时逃跑,那个于山长老也个傻子,只可惜极乐城里这么多宝物全部要被掠夺得干干净净,”林芷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但是在想到自己已经化作尘埃的三妹后又恢复了笑意,“我的好姐姐,多亏了你给我指路回南庭啦,咱们可得好好地聚一聚。”
传音牌后的声音也跟着笑了出来,柔声开口:“好啦阿芷,这一阵你先好好休息,日后我再带你去西三州看看,我带你去见见我曾经的友人们,顺带再看看我那冷血的弟弟,姐姐还真是难做。”
林芷吐了吐舌头,在听到能去西三州后步伐也轻快了起来:“也就是你那弟弟不懂得体谅姐姐,你可是多好的姐姐呀。”
林芷步伐轻松地抛下所有人离去,而在雪殿之中,整片冰雪里却是一片凄凉的景色。
于山怔楞在原地,浑身都被捆着锁灵链,茫然地沐着风雪看着殿外流动的红芒。
周围无数花妃与花君颤抖地守护在于山身旁,在看见于山的模样后压下了哭意走上前:“长老,你不用再自责了,我们谁也料想不到上头的长老会发现您想带我们离开。”
于山还是麻木地看着外界的红芒,身形一动不动。
又有人走了前来,哭泣着陪在于山的身旁:“长老,我们不怕,我们不害怕,我们已经比其他人好很多了,就算是死我们也不害怕。”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于山的身旁,哭泣着一言不发,整个雪殿都一片悲戚。
不知道是谁告知了更高层的长老于山的计划,同为长老之一的于山直接被捆了个结实扔回了雪殿里,整个雪殿除了部分弟子外全部被困在雪殿里,雪殿更是被降下了吞灭阵。
当吞灭阵彻底将雪殿包围时,雪殿将化为一片炼狱,殿中所有血肉都将传输至上层,通过祭台成为剑宗灵门的灵力供给。
听见了死字,于山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在想起什么后呆愣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片刻后面容上又浮现出了喜悦。
“元婴,元婴,”于山的情绪有些激动,“锁灵链可以锁住灵力和灵术,但是锁不住灵力内部的流动!”
听着于山的话语,周围所有人都不解起来,担忧地开口:“怎么了长老?”
“元婴!!”于山的声音大了起来,“你们不会死的,我还可以试着打破吞灭阵,你们还是按原计划躲起来不要乱跑,懂吗?”
“长老,你怎么了,你冷静些。”有人似乎是察觉了于山的意图,立马仓促地做出劝阻。
然而于山却宛若未闻,只是大步向雪殿外走去,同时欣喜地开口:“你们快走!元婴自爆足以破了吞灭阵!”
周围所有花妃花君具是脸色一白,死死地拉住了于山的身形:“长老!不要冲动!不能自曝元婴,千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