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庭国近来有些不安宁。
大昭国师重回了南庭,所有南庭百姓皆是无比的兴奋。然而在喜悦被压下之后,所有人意外地发现大昭国师竟再未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而除此之外,南庭国师竟也闭门谢客,近日来不再踏出灵院半步。
本该是喜迎大昭国师的日子,整个南庭国却意外陷入了不安的氛围。
而在无数不安与揣测中,在谁也不知晓的情况下,灵院中的霜雪积了一重又一重,无数见证过霜雪的灵女与访客全都被留在了灵院之中,而年幼的小灵女们却意外地获得了归家的机会,抽着鼻子和许久未见的父母撒娇讨好,试图不再回到灵院之中。
不知在何时起,四处流传起两位国师不和的传言,而大昭国师不允许灵院建立在映青山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透过流言传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人惊愕,全都不知晓该如何做出相应的反应。
南庭国师凭灵院赐予南庭国修仙之法,这当是无上的恩惠,但大昭国师也曾救南庭于危难之中,映青山更是在四年前被赠给了大昭国师。
不过想着国师不怎么会归来,加上映青山又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所有人便默许了将南庭灵院搭建在映青山上的安排。
时隔四年之后大昭国师重归南庭,这大概是谁也想不到的尴尬境地。
而在整个南庭惴惴不安了数天之后,引发了无数猜想的大昭国师在一片凝重的氛围里走进了王城,漠然地望着王座之上诧异的国主与周围震惊的朝臣。
“国教污秽,其罪当诛。”
大昭圣者的语调淡漠而无情,坐在殿外屋瓦上的南纱则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在之后,在一片哗然之中,民间又开始出现了灵院会阻碍南庭国福运的传闻。
映青山上的聚灵阵由大昭国师所设立,意在引灵气庇佑南庭,而灵院的建立直接夺掠了相应的灵院,使得南庭国再一次暴露在重重的天灾眼前。
灵气的守护和灵院的利益,二者只能择其一,王城街巷间竟开始就传闻争执起来,讨论灵院和福运该挽留下哪一个。
坐在熟悉的屋瓦上,南纱抱着清魄剑俯视着下方热闹的人流。
普通百姓关于传闻的争执从未停歇,不是便有议论声借着清风向四周吹去。王城的街头巷尾乃至是客栈与府邸,哪怕是在宫墙之后,关于传言的议论数不胜数。
“这才七天吧……准四弟不过是没有主动现身,谣言就传到了这个地步,舆论还真是可怕。”
看着对灵院的羡慕在数天里变成了对灵院的担忧,南纱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天容律坐在一旁撑着纸伞,闻言后从玉简中抽出视线,偏头望向南纱:“这不是你的功劳吗?林音来问你要扩散什么流言,你可是写了厚厚一摞的内容。”
南纱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最后托着侧脸打量天容律的面容,漫不经心地开口:“可是我也没有预料到效果会这么好,不过这也是好事就是了。”
在强行把南庭国师囚禁起来更封闭整个灵院后,南纱两人便和凌和细细说了所有的顾虑与接下来的安排。
大昭的圣者似乎是长久的压抑之后吹散阴霾的一阵清风,南纱原先所有的计划在遇见凌和之后都可以轻松地落实下去,某些步骤甚至直接可以略去,就连蚕食国教的谣言都能变得有理有据。
聚灵阵与灵院,眼前的自身利益与飘渺不定的修仙机遇,摆在南庭国眼前的抉择强硬而毫无退路。
看着天容律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玉简上,南纱无趣地叹了口气。
在和凌和相遇后,天容律的日常就变成了撑伞看玉简,以及和自己处理灵院之中的纷扰,安抚受困许久的灵童灵女。
但是在凌和大昭国师的身份被灵女们知晓之后,两人安抚的重担也全都卸下。
在把萧敬云安排回无为宗调查除魔之征的情况后,两人更是只需要暗中观察南庭国的变化,近日来紧绷的情绪意外有了喘息的空隙。
“如果事情能按计划进行最好,国教无需遣散,南庭不至于混乱,诸多灵童灵女也可以在名誉不受损的情况下回去。”
又习惯性地转起了剑穗,南纱直接换了个方向靠在天容律身上躺着,有些懒散地注视天上的流云。
“你说要怎么才能让准四弟成为便宜四弟?他现在一心扑在收拾国教和寻找母亲上面。”
叹了口气,南纱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虚无之间矗立的冰碑。而思及了冰碑,南纱又忍不住回想起被囚禁在雷海中的竹马的一部分。
南纱转着剑穗的动作一顿,抬起手遮在眼前,透过指缝打量被分割得破碎的云海。
感知到了南纱情绪的变化,天容律只以为对方是在为了除魔之征与凌和的事情而焦躁,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南纱,又从储物囊里取出了糖丸。
南纱不客气地将整瓶糖丸据为己有,收敛起所有和虚无之间有关的思绪后舒服地思考着极乐城里的情况,心中所有的沉重仿佛都随着糖丸的甜意被缓缓散去。
无论如何,天地已经重建,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因为知晓了原著的剧情而有机会去改变,况且无论是天容律还是师父,又或者傻三弟与准四弟,此刻都存在于她知晓的地方,就连魔修破封而出以至于天域大灾发生的原由,也迟早会随着调查而展现在她眼前。
熟悉的寒意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南纱侧过头,果不其然看见凌和从一片寒意中走出,身上所有的雪絮缓缓被清风拂去。
凌和打量了周围一圈,找到南纱与天容律后走了前来,理好衣摆端坐在一旁,更挺直了背脊。
“国教给南庭国主施下的咒术已经彻底解开,我赠与了他岛上的护神符,想来他以后不会再被修为低于父亲的修士给控制。”
凌和不急不缓地诉说着自己今日前往王城后的收获,同样有些好奇地看着下方的街景。
南庭国主在四年前与他相见时并不是现今这般醉心仙道更轻信修仙者的模样,故而在发现现今的国主气息不对后,凌和又把国主给检查了一遍,不出所料的在对方体内发现了操控他人的咒术。
不同于萧敬云曾经中过的傀儡咒,南庭国主身上的咒术并不复杂,轻而易举便可以化解。
想来因为国主只是个普通人,南庭国教也并未太放在心上,
南纱思考了片刻准四弟的父亲是谁,在想起对方这几日里介绍自身来历时表露出的父亲身份,突然觉得南庭国主这辈子都不用再担心被谁给控制。
天域域主早已经消失了百年之久,南纱虽未见过这位由各宗推出来维序的天域域主,但也知晓对方在消失之前便已经是渡劫后期,而对方已经消失了整整百年,现今修为只会更精进。
“散播流言动摇国教的地位,借由我向南庭王族揭开国教的面目,亲自现身暂时稳住灵院中所有普通人,接下来你们还想要做些什么?”
回忆着这几日里南纱两人做的事情,凌和偏过头看向南纱,姿态虽然依旧冷淡,但话语里却明显多了些好奇。
南纱卷着天容律的发梢,片刻后坐直了身体,笑着接过天容律手中的纸伞。
“接下来当然要辛苦南庭国师为了国教的声明牺牲自己,然后再由我们四处恐吓别人,好让一些想谈谈灵院情况的热心人及时收手,然后再想办法把灵院挪到城里去,让其中的灵童灵女可以正常回家。”
撑着天容律的肩膀站起,南纱眺望着整片王城的景色,裙摆和剑穗被清风所吹拂。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灵院既然本意为教习仙术的书院,那就让它当一个纯粹教书的书院吧。”
听着南纱的话语,因为玉简中自己在初元界失忆的描述而倍感疲倦的天容律又抬起了头,收起玉简后轻笑着开口:“要不要试着在书院里教导科学修仙?”
南纱思考了一下科学修仙的可能性,最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修仙已经不科学了,我们还是教点别的吧,必要的话老师我也已经选好了,就是极乐城里那个穿得一身红还喜欢敲冰黑板还有小肚子的修士。”
而作为被南纱看上的老师,穿得一身红还喜欢敲冰黑板还有小肚子的修士现在并不太妙。
极乐城里,于山颤抖地将新交到手中的罂粟花尽数给倒进了火盆里,摸了摸冷汗后勉强扶着书桌稳住了身体。
于山打量着殿中所有坐在桌前的花妃与花君,在火苗吞噬一切后长长地地松了口气。
“再过几日,如果雪殿外的结界被打碎了,你们就躲进这里不要乱跑,等混乱过去你们就都能回家。”
说出这短短一句话似乎已经废去了于山所有的力气,于山扶着桌子坐下,视线又一次落在火盆里,而后被火光映亮的眸子又有些颤抖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回家……”
于山的话语里满是叹息。
然而殿中的角落,一身蓝衣的少女却皱着眉心看着于山的模样。少女的眉目与林音存在着三分相似,正是林家被灵院选中的二女。
猜测着眼前长老说出这一番话的原由,少女稍有些不安,但片刻后,少女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灵剑。
想着已经消失在极乐城中的三妹,少女的唇角勾起了讥讽的笑意。
无论接下来有如何的混乱或者机缘,她讨人喜爱的三妹也早已化作了飞灰,再没有机会去经历或享受。
趁着所有人因为回家而议论纷纷时,少女抱着剑悄悄站起身体,小心翼翼地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