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纱的指尖在瞬间冰冷,连带着手中的清魄剑也无法控制地扩散出寒意。
“天道祭品?”南纱低声重复,漆黑的双眸被雷电所映亮,“究竟什么是祭品,献祭的又是哪一道天道?”
面对询问,萧敬云只是随意地笑着。
抬头看着混沌的雷海,萧敬云抱着双手往后退了几步。
“想要控制天道,自然要献上祭品,只不过大哥献祭的是他自己。一旦新天道想要取走,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全都无法保留。”
低声解释,萧敬云的身形愈发的朦胧,漆黑的发尾也在寒风中消无。
“知晓了一切真实后,身为旧天道一部分的大哥将自己融入了新天道,以此干扰新天道的决定,而后重建秩序,重建时间,重建无需任何人消散的鲜活世界。”
现在的天地乃至是初元界,全都是天律君以身祭道重建的存在。
曾经被抹灭了存在的生灵被聚集于虚无之间里,由操控天道的天律君重新定下命运,直至自身存在被新天道认可不需再被抹灭,才会被重新送出虚无之间。
“我们能与现在的自己同时存在,只是因为我和天律君都是记忆和执念凝结的残魂。天地重建之后,我们自身也被改变回最初的状态,只留下部分的残魂停留在虚无之间,梳理全新的天道。”
而天律君的执念,早在最初的时候便已经被萧敬云诉说。
死于九州逃亡中的南纱可以不畏惧新天道,自在的脱离命运存活下去。
一步步后退,萧敬云的身形愈发朦胧,脸上的神情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疲倦与释然。
白玉台上雷电交错,炸响的雷音似乎要使得天地摇晃。
看着萧敬云朦胧的身形,南纱的不安愈发的浓郁:“如果执念消散,残魂的结果是什么……?”
“执念完成,便在天道稳定后归于本体,执念破碎,便带着修仙界中的本体一起被天道吞噬,强行控制天道总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怀抱着双手,萧敬云的语调有些低沉,而炽热的火光突然出现,直接朦胧了一切的视野。
“你的天容就在白玉台上,去找他吧,南纱,”萧敬云踏进了火海里,语调愈发温和,“他作为天道祭品,被天道蚕食的最为严重,再不离开这里便会被天道彻底摧毁。”
不再多言,嘹亮的凤啼在火海中响起,萧敬云的话语亦同身形一起消散。
南纱握着清魄剑,沉默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不知道在原地呆了许久,若隐若现的琴音穿过雷鸣从白玉台上飘荡而下。
琴音清越,意外地安抚下混乱的思绪。
换了口气,南纱握紧了清魄剑,直接无视所有雷电踏上漫长的白玉长阶。
不时有雷鸣在耳边炸开,刺眼的电芒在雷海中闪烁,但是白玉台上的琴音始终都没有被风雷声敲碎。
不知前行了多久,白玉台上的景色终于呈现。
黑发的青年端坐在中央,身上的锁链流动着电芒。而先前不断的清越琴音,便是从青年身前的古琴流下。
因为电芒的闪烁,青年的模样并不真切,但是借着凌冽的寒风,还是能发现对方的衣摆下遮掩着什么。
南纱下意识靠近,但闪烁的电芒却突然炸开,直接阻断了前方的去路。
听见了骤然变化的雷鸣,青年抚平了琴弦,诧异地抬起眸子。
四目相对,看着对方眼底的疑惑,南纱的声音无比的干涩:“天容……”
不再犹豫,南纱直接取出剑胚,裹着剑意往一侧抛去,所有电芒瞬间被引开,连带着阻碍南纱的电弧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然而听闻了呼唤,天律君却是思考了片刻,最后双眸里泛起了笑意,不解地做出询问:“是南纱让你来的吗?剩下的内容还没有写完,你可能要再等一会。”
看着被剑胚引去的雷电,天律君稍有些诧异,又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锁链,在确定不会再被伤害后又用琴弦割裂指尖,取出衣袍下的书卷继续书写,努力回忆脑海中的书册。
“不用着急,现在只剩下最后半章,这半章写完南纱就可以知晓未来的轨迹,也就不会因为新天道而发生什么意外,我也可以安心地离开这里。”
因为避开古琴书写的动作,青年衣袖间遮掩的存在又露出了模样。
看着有些熟悉的茶壶,南纱尽可能压下混乱的思绪,安静地注视着天律君的一举一动。
看着由融入纸页中的血液,南纱还是忍不住开口,声色稍有些颤抖:“这样不是会很疼吗?”
又往琴弦上割了道口子,天律君摇了摇头:“无妨,我被新天道所束缚,所触碰的一切都会被雷劫所击垮。特地护下一支笔太过于麻烦,用血书便能更快的把书里的内容全部都默下。”
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措有何问题,天律君看着指尖下的内容,又一次因为内容而敛起眉心。
“写完了这个,你是不是可以直接回到修仙界,重新与过去的自己融为一体?”看着天律君满手的伤痕,南纱低垂下眸子,握紧了手中的清魄剑。
像是第一次听到了这个问题,天律君稍稍有些迟疑,抬头打量了南纱一眼后略微思索,便又低头写下记忆中的内容。
“应该可以,毕竟我也只是被困在虚无之间的残魂,只不过可以和天道交谈所以显得有些特殊,”想起了什么,天律君的神情愈发的温和,“离开这里之后,我应该可以自己去找南纱,毕竟另一半的我多半还是陪在她身旁。”
天容律确实一直在自己身边,南纱握紧了自己的衣袖:“那你会一直陪着她吗?”
然而出乎意料,天律君又显得迟疑起来。
“一直陪着南纱的不该是我,而是其它不会连累她的存在,”慢慢地整理着自己写下的血书,天容律因为回忆起了什么而气息有些低沉,“就算逆推了一切,使所有命运重来,南纱也不会喜欢我的。”
终于写完了剩下的内容,天律君多少松了口气。
将书卷交到南纱的手中,天律君轻笑着摇头:“我的记忆虽然因为天道而破碎不清,但还是能辨别书里的我似乎做错了很多。如果我是她,我也不会选择寻找了替身的我,书里的我在剑律宗覆灭后就变得十分奇怪。”
南纱沉默着倾听着对方的话语,低头注视着手中的一笔一划。
书中最后的内容,是身为天道意识的天容律重新掌控了世间天道,而后一步三千年,将所有纷扰抛却于身后。
而在道路的尽头,师族的灵女与初元界的圣女等待已久。
“被他人写出的天容律,南纱确实不会喜欢,”紧紧地捏紧了书卷,南纱抛下了所有的雷声,只能听闻自己坚定的声音,“但是带着她在九州之中逃亡的天容,脱离书册重整时间的天律,永远是南纱不会放弃的天容律。”
听着南纱的话语,天律君有些疑惑,抬起了手想要做些什么,但在另一道雷声炸开后又顿在原地,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南纱握紧了衣袖,安静地抬起右手,直接戳了戳天律君的额心。
哪怕只是瞬间的触碰,对方身体的冰冷也疯狂地透过指尖传来。
天律君诧异地看着南纱的动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阵迟疑后跟着抬手,模仿着南纱的动作弹着对方的额心。
“是南纱……”天律君轻笑着,漆黑的眼底呈着纯粹的笑意,“这个动作是我经常对南纱做的,而且她不会生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容律便喜欢触碰南纱的额心,既表达不满,亦表达亲昵。
“你该走了,小笼包里什么都没有,还是修仙界比较有趣。”看着南纱收起书卷的动作,天律君满意地点了点头。
撑起了天道的天律君只记得与南纱有关的记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只记得南纱所取的天律。
但哪怕记忆中只记得与南纱相关的事物,天律君也认不出南纱。
看着眼前的天律君,南纱忽而明白了萧敬云的话语。
除却萧敬云,确实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带她进入虚无之间,因为撑起虚无之间的天容律自身早已忘却了一切,记忆里只剩下作为执念的万衍南纱。
“去找南纱吧,将我最后的希望交托于她,”天容律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认真地注视着南纱的双瞳,“趁着我还没有回归本体忘却真实,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南纱握紧了清魄剑,刚想要拒绝些什么,天律君却又突然抬手触碰着南纱的额头。
来不及做出更多询问,南纱的想要拒绝的身形便在消失在雷鸣之中。
“不要再来这里了,南纱儿……”天律君低声笑着,有些怀念地看着身前的古琴,“久违了,清徽琴。”
白玉台之下,再一次出现的萧敬云沉默地注视着一切。
身披火羽的少女彻底消散,萧敬云再一次朝着白玉台拜别,溃散的灵力缠绕住身形。
“我和小凤凰就要离开虚无之间,回归于修仙界中的本体,”低头注视着干裂的大地,萧敬云的气息愈发的疲倦,“再次见面,我就要从二弟变成三弟了,残魂蕴含的记忆也将全部破碎。”
“别再强撑着留在这里,再呆下去,就算你能够强迫天道庇佑南纱,天道也会吞尽你的一切,最后连本体也也踏不上大道。”
“回去吧,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