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无数的雪絮在天地间飞舞,顺着寒风卷起弧度,整座雪殿宗宫都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中。

作为存在着护宗大阵的七殿之一,雪殿中的天地规律早已被改变,哪怕春日已经到来,雪殿里的雪景也始终不会变换。

南纱抱着剑坐在长廊边上,一边抛着手中的玉简,一边看着卷轴上的内容。

玉简里拿天容律做主角的小说虽然有些奇怪,但在看见自己退出了感情线后,南纱便不再翻看接下来的内容。

继续看一本可能是以自己竹马为主角的同人小说,还不如去询问突然窜出来的同乡小说的结局。南纱先前会去剑律阁找书册原先的持有者,也只是好奇谁敢胡乱写剑律两宗就此覆灭。

只不过同乡体内的寒气虽然被驱散,但对方体内的火气又在灵草作用下过分的旺盛。看着自家师父驱寒之后事不关己的神情,南纱不得已,只能将人埋进雪堆里。

此刻埋在雪里的少年仍旧未苏醒,南纱便开始看起随身携带的卷轴,握着清魄剑的手因为卷轴内容而一阵用力。

南纱携带的卷轴大都和天域大灾有关,当年大灾结束后,南纱便在天容律的帮助下四处调查大灾的往事。

十年前,天域白玉谷里封印的魔修挣脱封印逃出,各宗门为了阻拦魔修死伤无数,最后勉强将魔修剿灭。

而在这一场动荡之中,南纱的父母以身祭道献祭宗门大阵,天域弟子死伤无数。

然而无论魔修如何搅得天域大乱,最为令人厌恶的却并非魔修,而是叛宗。十年前,天域中推行双修与极乐之道的灵欢宗在大灾之时一分为二,分裂出来的叛宗领着门下弟子辅佐魔修,肆意抓捕天域修士炼制鼎炉。

虽然在魔修被剿灭之后各宗救回了不少的弟子,但仍有部分弟子被逃窜的叛宗卷着带逃离。

而哪怕大灾已经结束,多数被救回的弟子也还是道心崩溃。哪怕回到了宗门,弟子自残乃至是自尽之事也是接连不断,南纱便曾亲眼见着宗中师姐跃入铸剑台火海,在死亡之中寻求解脱。

到了最后,各宗只能篡改诸多弟子的记忆,使其以为自己在大灾之时尚在闭关,意外避开了一切的混乱。

直至今日,天域也没能从当初的灾厄里完全恢复,幸存下来的修士们心有余悸地将这一切称为天域大灾,时刻警醒自己勿要再发生同大灾一般的悲剧。

但是同不知晓还有多少弟子没被救回一般,当初那群魔修会被破封而出的原由也至今没有人知晓。

而南纱与天容律现在所调查的事情,便是当年魔修破封的真相。

看着卷轴中记载的白玉谷药修在魔修破封后直接被屠戮大半,南纱勉强呼出口冷气。

雪地里的光头在此时突然有了动静,南纱抬眸望去,少年在雪地里哆哆嗦嗦着醒来,年轻的面容上有些茫然。

丝丝缕缕的雪絮飘落在风里,逐渐清醒的少年疑惑地看着周身的积雪,似乎不能理解眼前的场景。但在看见长廊下的南纱后,少年又摇头甩去头顶上的寒意,像是追寻着什么而急促地开口:“万衍南纱?!”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的身份,南纱点了点头,翻下扶栏走进雪地。

得到了肯定,少年松了口气,口中哈出的热气在风雪里弥漫。

虽然还是有些激动,但是不再被寒意折磨的少年显然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兴奋,只是欣喜地看着南纱靠近自己的步伐:“万衍南纱,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都要记住。我自未来而来,未来天道混乱,三个世界融合致使天道冲撞,生灵涂炭。为了化解危机,天律君勉强创造了新天道并令天地重建,现在的天地便为重建后的天地,而天律君希望你能在新天地里一改命运,不再惨死!”

南纱耐心地听完了少年的话,握着剑停在雪地里,俯身靠近对方:“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为北方仙帝萧敬云,在天律君的帮助下前来找你,”看着凑到了眼前的南纱,少年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心,“记住,如果接下来谁突然对你大献殷勤又或者对你动手动脚,不用想,直接一剑砍死,至于想伤害你的,那就更加不用手软。”

光头的少年一脸正气,和南纱年纪相仿的面容意外沾染上了稳重的气息。

南纱看着对方在雪地里有些反光的脑袋,轻叹了口气,捧起一把雪放在了光头少年的脑袋上:“萧敬云,对吧?”

被放上了白雪,少年终于觉得头上有点不对劲,迟疑地点了点头,尽可能地将视线往上瞟。

“你说你是北方仙帝?”南纱继续在雪堆上插上了片叶子,又捧了一捧白雪,“既然你是北方仙帝,那怎么能回到位于下界修仙界的天域?你的修为应该比我高,但出剑的速度却远不及我,所以才会被钉在墙上。这样看起来,你似乎对身体的掌控并不熟练?”

南纱不由得认真思考起对方的情况。

在把少年煮过了一遍后,蓝梨因为灵草的消耗量皱起了眉头,抛下一句锅里的是个十六岁元婴便转身离去,似乎是要和宗主谈论闯入者身份的事情。

哪怕是夺舍重修,天域之外的修仙界也不该存在十六岁的元婴。而如果天域里有这等资质的天才出现,那么天域的各宗门新一代也不会被南纱和天容律压迫得咬牙切齿。

南纱想着自己的师父离开前交待的事情,再次拍了拍闯入者的侧脸:“不管你是什么情况,现在老实交待为什么要干扰我闭关。不交代清楚就连我也保不了你,隔壁千律宗刚好有从初元界下来的使者,我想你应该能猜到使者会对十六岁的元婴会产生多大的兴趣。”

少年挣扎着想要从雪地里撑起身体,但在南纱又一次给自己加了一捧雪后有些自暴自弃地盯着对方,“你是不是没有相信我?”

南纱伸手接着雪絮,并没有直接作出回答。

与其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话语奇怪的同乡,南纱宁愿让天容律去和吞音妖兽琴瑟和鸣,最起码后者还能还千律宗后山一片清净,天容律也不需要再来万衍剑宗偷取灵兽。

少年紧紧地皱起眉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南纱而有些烦躁:“打断你纯属意外之举,我寻找你时没有定好位置,所以直接摔进了你闭关的冰室,我没想到你正在闭关。”

身上的气息莫名变得虚弱起来,少年深深地望了南纱一眼,语速也逐渐加快:“那本将你写进去的书册你是不是看了?那不是全本,下次我会把剩下的内容带过来,这多少能帮到你。”

将手中的雪絮捏成一团,南纱愈发怀疑自己将闯入者带回来是不是个错误。

“在宗主决定好怎么处理你这个十六岁元婴之前,你应该会一直呆在雪殿里。那本书我确实看了,但不管它到底有几册,你都没有机会去把它剩下的部分取回来,”将清魄剑插在雪地里,南纱撑着膝盖站起,俯视着对方,“这里是万衍剑宗,没有任何人可以无视剑宗的护宗大阵随意离去,你既然不老实交待来历,那我就只能让小师叔来继续审你。”

难得说了一大串话,南纱抱着剑后退了几步,开始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个同乡。

南纱虽然设想过各种与同乡相遇的场景,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无亲无故的同乡无论如何都要排在万衍剑宗的后面。

少年叹了口气,放弃继续和南纱再争执下去:“迟早你会相信我说的一切,千律宗的初元界使者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记住,务必保护好自己,告辞了,万衍南纱,我还会再出现的。”

南纱感知到什么,神情一变,直接召回清魄剑。清魄出鞘斩断了飞雪,不知道何时在天地间凝聚的陌生灵力顺着被斩断的雪幕四散崩溃。

然而哪怕南纱出剑,溃散的灵力还是很快又纠缠在一起,浓郁的灵力缠绕在少年周身,避开了凌冽的剑气凝聚成赤色的光点,最后落在了少年的额心。

“你想要做什么?”南纱冷着声音开口,直接捏碎了联系蓝梨的传讯玉牌。

红光消散,少年看着斩断了灵力的清魄剑与四周奔腾的寒意,反倒意外地笑出了声:“不愧是天律君最后的执念,寒意和剑意都如此纯粹。不过你始终只是个金丹修士,你拦不住我的,等我消失后,还请对年少时的我好一些,他不知道打断你闭关的事情,你也别让他知道自己秃了。”

南纱握紧了清魄剑,刺骨的寒意在雪地间流动。

而离剑宗乃至是离天域万里之遥的连绵荒野,无尽的沙尘席卷着一切。昏暗的天色下无数兽鸣此起彼伏,荒凉的景色里根本寻不见方向与道路。

大片的血迹很快渗透进干涸的大地里,刺鼻的血腥味顺着风浪向四周蔓延,无数隐匿在沙尘之下的凶兽全都借着夕阳的色泽靠近了血腥的源头。

本该死寂一片的荒漠沟壑里突然有了动静,被剑气斩断的巨大沟壑中,浑身都染满了血迹的少女撑着剑从血泊里爬起。

少女撑着灵剑,全身笼罩着刺骨的寒意,身形模样都与南纱一致。

然而随着风沙再一次拂过,少女的身姿又变成了青年的模样。

大口地喘着气,青年勉强稳住了身形,左肩的伤口染红了大半的衣袍。

擦去嘴角的血迹,天容律靠着石壁,按住肩上的伤口后冷眼看着周围堆积的尸体。

低沉的嘶吼声一阵一阵从石壁上方传来,止不住的沙粒往下翻滚,天容律抬起头,直接对上了一道猩红的兽瞳。

成片的混厚兽鸣接连响起,诉说着沟壑之外令人难以想象的疯狂景色。

天容律握着剑,按住自己联系千律宗的腰间玉佩。

“师尊,那个废物使者相信南纱儿已死了吗?”叹了口气,天容律似乎因为处理无数的凶兽而有些疲倦,“她到底为什么想要南纱儿的性命,使得宗里不得不安排我来伪装南纱儿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