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的队伍启程的那天,在城门口送驾的郕王等人对视一眼,觉得压在他们头上的两个人一起走了也未必是坏事。
郕王性子最急憋不住话,一看车队走远了,马上迫不及待地问道:“咱们兄弟好久没聚了,今日我这个做王兄的定了解忧楼的席面送到府里,不知道各位能否赏光一起叙叙家常?”
其他几位王爷心知要叙的是什么“家常”,点点头,兄弟几个亲亲热热的就往郕王府去了。
解忧楼的席面送到了郕王府,几位王爷共商“大事”的内容下午就到了惜珍手里。
惜珍看完冷笑一声,扔进马车上的熏香炉里。
“诶……”巧晴阻拦不及,看着她将字条扔了进去。“王爷,您现在把纸条扔进去,一会儿又要说香味奇怪呛鼻子,您说……”
巧晴嗔怪的看了惜珍一眼,用一旁的夹子将纸灰小心的夹出来。
“好了好了。”惜珍坐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摇了摇,承诺道:“下次,下次我就记住了。”
巧晴无奈,“王爷您都说过多少回下一次了……不行,只平安跟着我不放心,还是我跟着您吧。”
惜珍笑问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整理衣服什么的我都会的,你不用担心了。”
巧晴看着她的脖颈处,没有说话。
惜珍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层薄薄的,不属于自己皮肤的东西。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巧晴眉头还是蹙着,后悔的说道:“要是我会骑马就好了。”
他们此行去秦州虽然有几辆马车,可这一路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总要多做几手准备。巧晴不会骑马,万一遇到需要放弃马车骑马逃命的情况就不好了。
惜珍不自然的整了整衣领,说道:“不用太担心我了,这边的事情还要靠你。”
巧晴知道她说的是给假宸王打掩护的事情,点了点头,说了声“放心”。
为了照顾身体“虚弱”的陛下,车队行进速度很慢,入夜才到驿站。等在驿站的当地官员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才看到摇摇晃晃靠近的灯火。
众人跪地迎驾,自马车上下来的皇帝气息虚弱的说了一声“平身”,就被砚台扶回房间,后面还跟着随行的太医。
驿站的驿长低着头,心想陛下身体虚弱果然不是谣言。又一想,他一个小驿长何必管这么多,只要别在他的驿站出事就好了。
倒是宸王殿下,正如传言中一般的处事妥当,进退有礼。驿长想要偷偷看一眼宸王殿下的长相,在目光触及他颈间狰狞的疤痕后,赶忙低下头,心跳半天都没能平复。
只要不在朝堂上,惜珍平时脾气还不错,不然在百姓眼里也不会和她父王一样是品行高洁的贤王形象。
和驿站的官员们客气了几句,回到屋内的惜珍对着镜子,检查着自己脖子上的疤痕。
巧晴凑过来在边缘处按了按,心疼的说道:“既然都穿了高领子的衣服了,要不就别粘这个了。这一粘不知道要粘多少天,会不会对皮肤不好?”
“那可不行。”惜珍放下镜子。“这些日子我要跟宋明煦一辆马车,可不能大意。”
宋明煦觉得这些日子跟宸王兄关系亲近了不少。可在惜珍看来,宋明煦不过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玩伴,还有如今朝堂上的合作对象,她可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尽数相告的想法。
她如今颈间的这道疤自然是假的。为了掩饰她没有喉结,就假称在七年前那场刺杀中被树枝划伤留下疤痕。此后无论是上朝还是平日里,惜珍都穿着高领的衣服,一说是为了遮掩疤痕,也是借口受伤留下后遗症受不得凉。
她刚才故意露出伤疤就是为了让驿站的人对此留下印象,反正后面行宫和驿站的人也都没见过她的脸,看到伤疤就不敢再抬头看了。
更何况她又不像宋明煦似的,长得那么扎眼,冒充都让人不好冒充。
先宸王当年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魏王妃虽然头脑空空,但也遗传了魏家人的好样貌。有这样外表出色的父母,惜珍容貌自然也是不差。眉眼如画,清丽脱俗。
只不过和宋明煦那张祸国殃民让人见之难忘的脸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惜珍觉得她女扮男装这么久都没惹人生疑,和他们的皇帝陛下生的过于出众也不无关系。
惜珍故意吩咐车队放缓行进的速度,就是为了天色暗了之后再进驿站。后面无论是在驿站还是行宫落脚,都要拖到入了夜再进去。其他人会不会怀疑无所谓,只要别让他们抓住证据就好了。
第二天,为了给“病弱”的陛下足够的休息时间,车队出发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走了不过一个时辰,就因为陛下头痛又停下休整。等到再次起驾,两架马车里坐着的,已经换了人。
用来打掩护的粮食和行李已经被镖局运出城,在前面的村子里都安置好了,就等平安带着惜珍和宋明煦过去会合。
士农工商四个阶级,商人排在最末。虽然不缺钱财,但是按照大夏的规定不能穿着绫罗绸缎等高级衣料制成的衣服。
既然要扮作商人,惜珍和宋明煦也都换上了布衣。这还是惜珍长这么大第一次穿布衣,也说不出哪儿有问题,反正就是浑身都不舒服。
宋明煦倒是还好,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看着地图,布衣都被他穿出了绸缎的感觉。
惜珍一看皇帝都没她这么大的反应,也不好再说什么显得娇气,只能忍着。
宋明煦看她一直别扭的活动着身体,忍不住问道:“王,堂兄怎么了?”
“无事。”惜珍勾起唇角敷衍的笑笑。
宋明煦担心的打量着她,眼神最后落在她手腕上。
“这……”宋明煦抓住惜珍的手腕。惜珍本能的想躲,却没有躲过。
“堂兄,你的手……”宋明煦提醒。
惜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不只是手腕,连手臂这种和衣服接触的地方皮肤上都已经泛起了红肿,怪不得她刚才一直觉得难受。
拉好袖子,满不在乎的说道:“无事,习惯就好了。”
“停车。”宋明煦冲外面喊了一声,驾车的平安就停住了马车。
“两位爷,出什么事了?”平安问道。
宋明煦撩开窗帘,吩咐道:“东边再走几里有个城镇,你骑马过去,买完药膏再去村子里会合。”
平安看了后面的惜珍一眼,看她没有阻拦。于是点点头应了声“是”,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骑着往镇子买药去。
马车上原本套了两匹马,如今只剩下了一匹。惜珍跟剩下的那匹马对了对眼神,问宋明煦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刚才她没拦着平安,就是想看宋明煦后续有什么主意。他把平安吩咐走买药了,总不能大夏的皇帝陛下来赶车吧?!
没想到宋明煦冲着她一笑,“我来赶车就好了。”
惜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宋明煦也没解释,坐在车架上示意惜珍放下车帘坐好。
惜珍在车厢里到处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抓着的地方,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往上卷了卷袖子,长出了口气乖乖坐好。
好在想象中马车到处乱跑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宋明煦将马车驾的很稳,稳到惜珍都开始思考他到底在哪儿学的驾车。
不过不只是驾车,宋明煦功夫不错这一点也很让她意外。
大夏重文轻武,太子和皇子只会学习基础的骑射。而宋明煦不仅有功夫在身,显然练了有些年头不单单是个花架子。
惜珍觉得,他们的陛下远比想象中的神秘。不过正如她自己也身怀不欲别人知晓的秘密,她也不会去过度探究宋明煦身上的秘密。
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愈发觉得痒,惜珍干脆撩开车帘小心的坐在宋明煦旁边,吹吹风缓解身上的不适。
宋明煦往一旁挪了挪让开了位置,又看了一眼惜珍的手腕。说道:“一会儿到了村子里堂兄换件衣服。”
“这怎么可以。”惜珍摇摇头,“既然都决定扮作商人了,再穿绸缎衣裳就是自找麻烦。擦些药就好了,不必那么麻烦。”她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原本的计划。
“是我考虑不周了。”宋明煦抿抿嘴,说的是他提议扮商人的事情。
“这怎么能怪你,”惜珍轻笑,“我在今天之前,也不知道自己穿布衣会不舒服。”
宋明煦想起之前在宫里时看他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还觉得宸王兄是爱享受吃不了苦的,没想到眼下他却说忍忍就好。
“那就再加一件里衣好了。”宋明煦说道,“加件丝绸里衣,在袖子里别人也看不到,不碍事的。”
“也好。正好我也要换件高领的衣服。”惜珍说着摸了摸脖子上的那道疤痕。
宋明煦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看向前面。
“陛下。”惜珍开口道。
宋明煦不知惜珍为何突然这么正经的叫他,连忙说道:“堂兄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惜珍不为所动,又喊了一声“陛下”,望着宋明煦问道:“您不觉得,路有些不太对吗?”按理说不应该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村子的。
“啊?”宋明煦不安的看了一圈,指了指太阳的方向,“咱们现在应该是在向南走吧?”
“您问我?”惜珍不敢相信的反问。
“我看刚才平安驾车的时候就是在往这个方向的。”宋明煦心虚的解释,又看了看太阳,还是不能确定。
惜珍无奈的说道:“陛下,臣并不认识方向。”
宋明煦憨笑了两声,“这不是巧了么,我也不会看方向。”
“不是,那您刚才看地图……”
“地图上的东南西北我还是认识的。”宋明煦小声为自己辩解。
惜珍一时语塞,陛下说的好有道理,认识地图上的东南西北不一定等于认识现实中的东南西北,没毛病啊。所以,“陛下咱们要不要先停下来,越走越远就不太好了吧。”
“王兄说得对。”宋明煦讪笑着停下了马车。
大夏国地位最尊贵的两个人蹲在马车旁边,一人捡了一根树枝当笔用,开始按照书上读过的识别方向的方法分析到底哪边是南。
两人经过一番激烈的分析讨论——总算等到了一个过路的人,直接给他们指明了要去的村子的方向。
还好偏的不算太远惜珍又及时发现。宋明煦调整好了方向,避免了两人绕过村子越走越远的这种尴尬事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