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在荣妈妈的应允之下,连玉和梅雪就欢欢乐乐地搬进了云柳的院子里。
她们不管是从吃食还是穿衣上,都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特别是连玉,自从荣妈妈知道了她有弹琵琶的天赋后,誓要培养出下一个云柳来,继续接档往后十几年的辉煌。
自是什么好东西都可劲地往这边送,珠钗首饰,锦衣纱裙,知道她爱吃肉,更是顿顿少不了足量的鸡鸭鱼肉。
连玉的小日子自然是过的美滋滋,白天跟着云柳练琵琶,学诗书,晚上本来是温习功课的时间,不过她记忆力好,学习主要是把这个世界的文字表达方式与自己的知识体系融汇贯通,学起来自然很快,所以每当到了晚上,她就经常在春香院的主楼里晃悠。
主楼里一到晚上便是一片衣香鬓影,笙歌曼舞,欢声笑语,人流不断,她人小个矮穿梭其中并不引人注意。
有时也会帮侍女们送个茶,拿个乐器什么的,跟着蹭些水果糕点吃。
今夜,月色高升之后,连玉又如往常一般出现在主楼。
她身穿一身红色锦缎衣裙,头上两个小揪揪上各扎一个珍珠花串,小脸粉嘟嘟的,玉雪可爱。
坐在二楼的一处栏杆处,晃着两只小短腿,欣赏楼下高台之上的云柳弹琵琶。
此时正在弹一首《大漠落日曲》,曲子恢弘壮阔,激.情昂扬,再配上台上另一位花容姑娘的剑舞,更加震撼人心。
引得整个厅堂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驻足欣赏。
漠野千里,黄沙漫天,一轮赤红的落日正慢慢接近远方的地平线。
在这余晖之中,一位身穿铠甲的将军正挥剑而舞。
这样一副大漠落日图景慢慢在人们眼中延展开来,醉人无数。
一曲结束,迎来了满堂喝彩,鼓掌声,叫好声,人声鼎沸,似要将整个楼顶掀开。
“梨月,你在这里,太好了。”一个相熟的侍女扯住了连玉的衣袖。
连玉刚刚转过身来,那侍女便把手中的茶盘推过来,急切说道:“你帮我把这茶送到春水厅,好不好?救救我,我把花容姑娘要的鲜花糕给忘了,得赶快回去取,晚了又要挨骂。”
连玉爽快地接过茶盘,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嘻嘻笑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她用两只小手托着茶盘向春水厅走去,二楼这一排带水字的厅,正对楼下表演用的高台,是花楼听曲最好的位置,里面都是些富贵有钱之人。送茶递水的差使,总能得个不菲的赏钱。
这也是她非常乐意帮忙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个不菲只是对现阶段兜比脸还干净的连玉来说的,能够让她出去吃几顿隔壁巷子里李嫂的肉包子。
她心里美滋滋,脸上笑嘻嘻地敲了敲春水厅的门,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拉开了门,把她让进去。
屋内坐着两个锦衣公子,一看背影就知道都是风流俊逸之人。
她端着茶盘走上前来矮了矮身子,低头行礼:“公子,这是您要的的金山雀舌茶。”
“嗯,摆上来吧。”近侧的那位公子开口,声音清越温润。
嗯?连玉心想,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会仙楼的那条金大腿?
她缓缓地从茶盘后面抬起头来,看过去,果然是他。
再看旁边另一位,还是那日在会仙楼与他同坐之人。
心道,这两人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两人眼睛正注视着楼下高台上的表演,并未看她。
轻轻将茶水摆好,把茶盘微微抬高,挡住了一张脸,正想在被他俩发现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离开。
她可不想被这俩货认出来,现在日子过得正滋润,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荣妈妈对她也甚是宽容,没事出去溜达买零食也不管她。
要是被这两人认出来,捅出她之前的事,作为一个能在一群大汉的围追堵截之下逃走的高手,一定会被荣妈妈严加看管起来,别想有舒坦日子过了。
对以后的出逃计划,也会带来翻倍的难度。
所以,看到他俩的第一眼,练玉就决定悄悄闪人,赏银也不准备要了。
她刚抬脚走了一步就顿住了,走不动?
低头一看,一只绣着祥云纹的月白色锦靴不偏不倚地正踩在她衣裙的一角上。
抬眼瞄了一瞄这位被她喊过爹的金大腿公子,他依旧在认真看楼下的歌舞表演,仿佛没有发现她的窘况。
这应该是无意中踩到的吧?连玉心想。
她双手抓住裙摆悄悄用力,想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下扯出来。
一扯,不动。
再用点力,一扯,还是不动。
踩得这么紧吗?连玉皱起了两条秀气的小眉毛,那就再加把力。
她催动体能的能量,双手猛然一发力,她不信在这种力道下还是扯不出来。
“嘭”的一声巨响,连玉整个人摔出了一丈远,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贴在了房间的墙上。
原来在她最后一次发动体内能量去扯裙摆的时候,孟泽深正好松开了那只脚,她就被自己抛了出去。
房中三人,孟泽深,傅衡,孟泽深的小厮寒竹,都齐齐向她看来。
另外两人都是一脸惊讶,唯独孟泽深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没想到你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拽个衣服,都能把自己拽飞了。”
“你故意的?”连玉怒目而视。
孟泽深脸不红心不跳地挑了一下眉毛,笑道:“对,看看你的力气有多大?”
“看出来了?”连玉愤愤不平地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
孟泽深看见她的动作,兀自又笑了起来:“自然看出来了,没想到你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竟然有多少将帅之才求而不得的神力。”
连玉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有又如何?关你屁事。”
“当然不管我的事,我又不是你爹。”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我觉得关这花楼老板的事,可以和她聊聊。”
“你……你……”
你了半天,连玉不得不把这股邪火压了下去,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连玉向来能屈能伸,今日还能怕了他。
遂清了清嗓子,黏黏腻腻地学着楼里的花娘们一般,拉长了调子,喊道:“爹,您哪里管不着了,梨月以后都听您的。”
屋子里的三个人被他恶心地打了个寒战,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给我闭嘴,好好说话。你再叫两声,我这辈子都不想要孩子了。”孟泽深皱眉嫌弃道。
傅衡更是惊呼一声:“是你,竟然是你。”
他把连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洗干净了,打扮一下,还有点绝世美人的苗头呢。你那天不是没被城南武官那几个人抓住吗?我听说为了找你,他们还在城里晃悠了好几天。怎么在这里?”
接着问道:“唉?你还真拿阿深当爹了?”
他又把眼睛转向孟泽深,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道:“什么不想要孩子?你不是本来就要不了孩子嘛,正好收他当女儿得了。除了年龄大点,其他都挺好,你看人家多主动,最重要的是长得也好看。”
孟泽深冷哼一声,回道:“长得好看?养个三五年,嫁给你,我给你当岳父,怎么样?”
傅衡被他恶心了一把,赶紧把身子后仰,真没人性,他只是看小姑娘长得俊俏而已,怎么会惦记这么小的孩子,那也太不要脸。
孟泽深用手中的白玉折扇在他胳膊上抽了一下,哼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傅衡心道,你肯定是听到我提起你不能生孩子,存心报复。
他们两个人自以为声音压得低,说的私密,可是在连玉耳边,那简直跟拿着大喇叭说没什么两样。
她把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并满怀同情地瞄了一眼孟泽深的下半身,看起来英俊潇洒,没想到竟然是个没用的。
她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通畅了。
哼,我现在也有你的把柄。
孟泽深看见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把右腿抬起叠在了左腿上,顺手又捋了一下衣摆。
哎!心虚了吧,果然是个不行的,啧啧,就这?还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在她面前摆谱。
孟泽深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说说吧,你混进这里来是有什么目的?”
连玉一听他这话,又气了,没好气地回道:“什么叫我混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我是被人卖进来的,我是受害者好不好?”
孟泽深故意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笑道:“你从上到下,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出来像受害者。倒是养得珠圆玉润的。而且你那天明明逃走了的,对吧?”
连玉撇撇嘴,冷哼道:“你眼睛是瘸了吧,刚才还说我面黄肌瘦,这前后一刻钟的工夫,我就又珠圆玉润了?我是气吹的?”
孟泽深道:“那可说不定,你这丫头处处透着诡异。你还没说,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
连玉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世界的人这么敏锐的吗?寥寥两面就发现了她的不同。
她不过就是吃得多点,力气大点,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历朝历代都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啊。
看来以后还是得收着点,别被人给当妖怪抓了。
她稳了稳心神,正色道:“我真是被卖进来的。那天我跑了以后,刚躲到一处巷子里,就被人敲了闷棍。等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孟泽深摇动手里的白玉扇子在另一只手的手心,敲了两下,继续问道:“以你的本事,从这里逃出去不难吧?”
连玉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为什么要逃?这里有饭吃,有衣穿,有屋睡,每天还不用干活,只需要跟着云柳姑娘学学弹琵琶就行了。每个人对我都很好,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我为什么要逃?”
眼珠子转了一转,又咬牙切齿,一脸凶狠地看着孟泽深:“你要是敢去跟荣妈妈乱说话,坏了我的好日子,我跟你没完,刚才你们俩的悄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的秘密。”说着还意有所指的再次把眼睛瞟向了他的下半身。
孟泽深心中一恼,都是傅衡这张破嘴找事,他说刚才这丫头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呢。
转而又惊异,这丫头耳力居然如此厉害,再加上她天生神力,这样的先天条件,如果是个男孩,定然是天生的将才,要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
生在这么个黄毛丫头身上,属实是浪费。
还未等他张口,这丫头又一脸烦气地道:“别问,我天生耳聪目明,都是天生的,父母给的,也不用问父母,都已经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