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城主府。
“不容易啊,阿芝这个乐不思蜀的小丫头终于记得给我这个哥哥写信了。”兰庭玉埋怨着,但是嘴角上扬的微笑,怎么看都是好心情:“我记得那丫头把她的信鸽活生生的养成了一只肥鸭,胖得别说飞,连路都懒得走啊。”
“很明显,饿瘦下来了。”叶孤城调侃着,打开了信。
“怎么了?”注意到打开信纸的叶孤城身上气息严肃起来,他忍不住问道。
“不悔那个孩子出事了。”叶孤城说着,清晰的将信上内容读了一遍。
兰庭芝先是一笔带过的说了一下他们在沙漠里被人追杀的事情(兰庭玉微微皱眉,心里面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他们没有给他写信的原因,并且表示他们现在跑到了昆仑,来到了刚刚融合的元末明初世界的明教地盘。
然后她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抓到了一切的幕后黑手的和尚,为了让他说出真相还给明教一个清白,杨不悔强行弹奏了《往生梦》。
“这简直就是胡闹!不悔现在的水平和心性,她怎么能弹《往生梦》呢?!”听到这里,兰庭玉已经知道了不悔为什么出事了。
“这是怎么一个情况?”叶孤城不懂就问。
“我师父韩非池的幻魔曲,是一种可以操控身体,勾出他人内心隐秘的乐曲。”兰庭玉叹了一口气:“这样有着巨大杀伤力的乐曲,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弹得了的,非心智坚韧心性通明之人不可。因为......”
“幻魔曲系列当中任何一支乐曲,在操控人心的同时,也是在影响着弹琴的人。弹琴之人在弹奏幻魔曲的同时,也会受到万千幻象的影响。”
“所以?”
“如果弹琴之人被幻象影响,那么,结局就是陷入心魔之中难以自拔。”兰庭玉叹了一口气:“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师父手下有不少弟子,却只有我成为亲传弟子得以学习幻魔曲。”
因为当年,所有真幻弟子在听幻魔曲的时候,只有他始终保持灵台清明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在听完之后心有所悟。
“不悔之所以失去记忆,一方面说明她身体和大脑的自发性的保护,另一方面也说明她幼时的记忆太过痛苦,以至于她本身是拒绝想起来的。”兰庭玉发分析着:“像她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能弹幻魔曲的。”
“但是她弹了。所以,《往生梦》勾起了她的痛苦记忆,让她陷入心魔当中?”叶孤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了:“胡闹!”
他看向兰庭玉:“你要过去?”
“嗯。”兰庭玉点点头:“不悔她现在的情况不容迟缓,正好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势力追杀他们。”
“那你坐着丹丘过去吧。”叶孤城想了一下:“浮光最近似乎是找到了心动的雕,正一天到晚跟在那只白色的海雕身后献殷勤呢。”打扰人恋爱会被马踢死,打扰鸟恋爱......小心浮光挥动翅膀扇你脸。
兰庭玉:“......好吧。”
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虽然知道了世界合并的事情,但是考虑到他们已经到了光明顶,两手空空的离开又实在是不甘心,便还是上了光明顶。
而在他们上山的时候,杨不悔和兰庭芝两个人一个切了相知一个切了云裳,两个人抓紧时间的治疗结果,就是明教高层的血线硬生生的拉了上去,内力也恢复了一些。
本来,以他们的性格,是不屑于辩解的,但是在一句“你们就这么喜欢背黑锅吗”的话下,他们在六大门派齐聚光明顶时,将成昆拎了出来。
但是成昆是谁啊?《倚天屠龙记》里面的最大boss,嘴炮技能max的满级选手,又自带少林正派弟子的“正道buff”,所以,六大门派谁会相信明教的话?
论武力值,明教双子星任何一个都可以将六大门派的人按在地上揍,但是,始终秉承着陆危楼教主的“重返中原”心愿的他们俩更明白,武力只是一时的屈服,以理服人才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他们俩请求了在场唯一一个长歌门的杨不悔,对着成昆弹幻魔曲。
杨不悔并不是真幻弟子,也没有学过幻魔曲,但是,谁叫她师叔是兰庭玉呢?听他弹过几次之后,她就记住了指法。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说她顺风顺水多年胆子大了也好,说她不想自己的亲生父亲背上千夫指的罪名也好,总之,她对着成昆,弹了一曲《往生梦》。
这下好了,成昆呢,嘴巴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噼里啪啦说了自己这么多年嫁祸明教迫害明教的事情不说,说了自己暗中投靠蒙古鞑靼,勾结汝阳王府意图颠覆中原武林,说了自己多年意图操纵少林在少林有不少党羽,还说现在山下就有蒙古人埋伏着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六大门派:“......”
明教众人:“......”
“我瞬间觉得九天的搞事能力都比不上这个成昆啊。”兰庭芝吐槽一句,然后就听到宋辞惊慌的声音:“不悔,不悔你怎么了?”
然后,他们看到那个原本娴静抚琴的秀丽少女,抬起头,一脸浑噩呆滞的表情,眼神不聚焦的看着他们,倒下了。
心魔,生。
所以接下来,杨不悔的状态很不好,每天不是昏迷不醒,就是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处于痴痴傻傻的模样,没过几天,她又开始在醒过来的时候抱着琴,谁靠近她的结果就是被她的琴音弹开。
双胞胎被宋辞和兰庭芝一顿胖揍不敢还手,明教其他人见到杨逍都语气小心需要生怕点爆他的怒火。他们都知道,杨逍好不容易找到的亲生女儿,为了还明教一个清白而变成痴呆儿。而杨逍,自己更是恨极了自己这个没用的爹爹,不仅不能保护好自己和晓芙的女儿,还害了女儿。
在这样的环境下,兰庭玉骑着丹丘,来了。
兰庭玉来到光明顶的时候,可以说是声势浩大,非常显眼的。
不同于浮光的华丽与张扬,丹丘从表面看起来甚至不太像一只迦楼罗——————它身上的羽毛以红色为主,体型比浮光小一圈,看起来没有那么好看。兰庭玉严重怀疑,浮光就是因为嫌弃丹丘长得没有自己好看,所以这么多年都不喜欢丹丘,现在还倒追外面的海雕!
飞了一圈,丹丘缓缓地落在面积合适又平坦的殿前,翅膀扇动间的风压足以将周围一圈所有活物掀飞。
然后,从大殿里面跑出来的人,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鸟停落在大殿前,一个穿着风格和杨不悔极为相似的青年背着琴从鸟背上下来。
冰为魂魄玉作弦,凝神绝响撼云天。
芷兰若可知素心,韶华不念忆诤言。
青丝雪肤,一身的青衫白衣宛如展翅高飞的鹤羽,饰品简洁,清新素雅中诠释了长歌的写意风流。白璧微瑕的是,那张和兰庭芝一样清丽秀美的脸上,一条白缎蒙着眼睛。
“他就是兰庭玉?看起来真是年轻啊。”彭莹玉忍不住和好友冷谦道。这么年轻,真的能解决杨家丫头的情况吗?
“不要注意年龄。”冷谦看了他一眼:“你和人家妹妹兰女侠交手,可曾赢过?”
彭莹玉:还是不是好基友,有你这么快准狠的怼人吗?
“哥!”
“寒暄的话,之后再说。”兰庭玉如履平地,鞋不染尘:“先去看看不悔那孩子。”
没走几步,兰庭玉“看”向杨逍,明明知道他看不见,但是杨逍还是全身都有一种自己在被凝视的感觉,他收起因为对方目盲而升起的不信任感,行了一个礼:“在下杨逍。我家小女,就拜托公子相救了。”
杨逍,啊,是阿芝在信上所书的,不悔的亲生父亲。
“先带路吧。”
“小姐她现在还没有醒。”门口的小丫鬟垂眉垂眼,轻声道。
而其他人则是注意到,兰庭玉笑了。
“不悔这孩子......”兰庭玉感慨道:“若是还在大唐,必定是道子门下的弟子。”
“哥?”
“她在梦里,在战斗呢。”兰庭玉轻声道,转过头,示意他们出去说话。
“兰公子,小女现在的情况?”
“不悔的情况,和青月师伯有些相似。”兰庭玉沉声说着,然后介绍了一下杨青月:“长歌门道子杨青月,三岁那年因太平公主之乱,身中‘阴雨针’,从那时开始,他的一生多半时间便处在噩梦之中。但是他用了二十七年的时间,在噩梦之中走出了掌握得天道的无上琴道。”
“我不知道不悔失去记忆的那十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那些记忆已经成为了心魔噩梦。一开始,她是不是醒不来,后来醒来之后就抱着琴弹?”兰庭玉笑了一下:“她那是意识到了,在那些记忆里,她不反抗,就只是一次次被杀害的弱小女童,只有拿起琴,才是她用琴反抗的开始。”
杨逍本来就是双眉略向下垂,嘴边几条深深皱纹的衰老凄苦之相,现在听到兰庭玉这么一说,本来苍白的脸色就更加没半点血色。之前六大门派离开之后,他听那个来到光明顶的,鹰王的外孙张无忌说了当年的事情,两个孩子,千里迢迢去往昆仑,被骗,被算计,差点被吃,经历了种种的惊险动魄即使是成年人都难以想象,最后,他的女儿被那些恶人丢到沙漠当中要活活晒死。好在,天不欲绝人命,他的女儿在沙暴下意外到了大唐年间,被她的两个养父救了下来,收为养女。
而现在,那些记忆化为心魔噩梦,纠缠着他的女儿吗?
“所以,”兰庭玉“看”向杨逍:“如果不插手,让不悔自己在梦中解决那些敌人,等她彻底突破自我清醒过来,也是窥到天道之时。若是我现在把她唤醒,她可能终其一生,再难达到那个境界了。”
是选择现在就清醒过来,日后却失去问鼎武道的机会,还是选择经受梦境折磨,醒来被嘲痴傻呢?
“她是我女儿,这十六年来我不曾养过一天的女儿。”杨逍轻声开口道:“我知道触碰天道的机会有多么稀罕少见,但是,做父亲的,更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生平安喜乐。”
“你是一个好父亲。”沉默一下,兰庭玉轻声道。
杨逍苦笑着摇摇头:“即使是她未来怨我,我也希望她可以醒过来。”
兰庭玉点点头,然后,他从背上取下琴,走到杨不悔的卧室门口席地而坐的弹奏起来。之前的时候,他们觉得杨不悔的琴技已经是无人可出其右,但是当兰庭玉的琴声响起时,他们才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的琴音当中,有着他对于天道、琴道以及剑道的感悟,琴曲境界之高深,无人能比。
然后沉浸在在噩梦当中眉头紧锁的杨不悔,眉宇间舒展了。
在梦里,辛辛苦苦杀敌的她听到师叔的琴音,熟悉的琴音化为锋利的剑气,将那些一次次迫害着她的敌人绞杀殆尽。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