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西方魔教的大光明境处,一片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跪在玉罗刹棺椁前的青年。
明明他们是站着,青年是跪着的,但是这一刻,他们却有一种自己被这个瞎了眼的少教主俯视的感觉。
冰冷的,嘲讽的,俯视。
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睛平静漠然的看着一场滑稽的闹剧。
这一刻,他们意识到,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教导,即使少教主二十多年来从来都不亲近教主,即使少教主的长相除了眼睛像教主其他地方则是更像死去的夫人。但,此刻少教主冷凝的眉眼,轻蔑的眼神,都像极了生前一直都是坐在教主宝座,高高在上俯视他们的玉罗刹。
玉天宝和玉罗刹之间一脉相承的父子血缘,从来都不是假的。
只是在他们惊愕于他的语气的同时,心里面也油然的升起来一股恼羞的愤怒:区区一个弱者,乖乖的趴在地上求饶讨好换取一个做傀儡的机会保全小命才是正理。弱小如你,凭什么这样看我们?
玉罗刹轻蔑于我们,因为他有轻蔑我们的实力,那是资本,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有什么资格!
有什么资格?
很快,在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出对于玉天宝这个下一任教主七个不服八个不愤之后,兰庭玉一边点亮人头帮特色buff“嘴炮”,一边在心里面感慨自己这么多年装废柴装得实在是太成功了,放在现代的话都可以摆满一柜子的小金人。
emmmmm谦虚一下,自己给自己三十一个赞,少一个是为了防止自己太过骄傲自满。
师承韩非池,周围都是嘴炮的结果,就是他成功的把西方魔教的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而奉行着“能动手就绝不逼逼”的魔教众人,最后可以说是完全如了兰庭玉的心思,抄家伙了。
兰庭玉:我还真的是不怕你们抄家伙,我就怕你们不动手不给我一个发难的理由。
于是,兰庭玉抚琴了。
他失去了视力,但是他的听力还在,他的双手还在,以音御敌杀人,以音控人互相厮杀,对于刚刚在战争上下来的兰庭玉而言,这太轻松了——————而且对于一个将长歌武学修炼到极致的人来说,这本身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可对于西方魔教的人来说,这就实在是让人震惊的事情,而当他们看到停不了不再弹琴,却从琴身当中取出一柄纤细美丽的长剑,剑光炫目如煌煌天光,剑气收放自如,剑意运转如珠的时候,他们甚至有一种眼珠子要从眼眶里面跳出来的感觉。
这真的是那个一心沉迷于琴乐之声,剑练得一塌糊涂的武学废物玉天宝吗?这实力,尼玛分明是剑道达成,已入先天的宗师级别。放在江湖上,绝对不逊色于大明那几个武功真正能达到颠峰的六人!
就是刚刚过世的教主玉罗刹来,也不过是五五之数!
——————不好意思,现在的兰庭玉,琴之一道可以说不逊正史(指剑网三世界)里的琴魔高绛婷,心剑略逊于叶英。而之所以五五之数,也是他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结果。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面都冒出来渗入骨髓的寒意。
一个能够瞒着身边人瞒着教内上下瞒着教主近二十年练成无上剑术和以音御敌的琴技的小鬼,一个多年来忍受教内上下对他明讽暗刺却悄无声息有了这么浑厚内力的小鬼,这是何等的心思隐忍缜密,深沉多谋?
要知道,他今年才二十二岁!
之前他们笑话他练个琴还要装模作样闭关,闭关还一头白发弄瞎了眼,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在闭关!
只不过是闭关练武罢。
那双眼睛,也是因为什么而付出的代价吧。
不过有些教内跟着玉罗刹一起建立西方魔教的老人,则是回想起年少时同样心思深沉又极为隐忍的玉罗刹,不由得再一次感慨这对父子的相似度。
他们看着一道道剑气从他手里那柄华丽秀气如艺术品的剑迸发出,将光滑如镜的大光明境的地面劈开一道又一道深有一尺的裂缝。到最后,玉天宝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素白的衣服上没有丝毫的血,但是地上已经泡在了肉泥和血污当中。
害怕,怕他的实力。
恐惧,畏他的隐忍莫测。
“少教主,你这样大张旗鼓在教主棺椁前铲除我教护法,是不是太过了?”最后,那些搞事情的人都已经被他neng死,剩下来的都是头脑正常的了。
“过火吗?或许吧。”兰庭玉声音里多了漫不经心的讥讽:“不过,我就算是过了火,你们又能如何?”
“且不说你们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单单是这教主之位,反正我也不继承,就算我把认真干活的人都杀光了,犯愁的是下一任教主又不是我。”
纳尼?
“喏,”兰庭玉袖子一甩,就见那块有着“遍布天下的魔教弟子,看见这面玉牌,就如同看见教主亲临”的罗刹牌,嵌入了玉罗刹的棺椁当中:“罗刹牌这玩意,想要的自己拿去。”
“玉天宝,”玉罗刹的死忠粉看着兰庭玉那般轻慢的态度对待着教主的棺椁和魔教圣物,不由气得火冒三丈:“教主可是你父亲,你这般大不敬,可是知晓半点孝道?”
“如此众叛亲离,这不正是顺了他的意了吗?”在场所有人看着那个眼睛上蒙着白布,一身素色白衣,散发赤足的青年怀里抱着琴,一步一步足不沾尘的往外走。
众人:这轻功,也是了得了。
“少爷!”听闻自己家素来沉迷琴乐的少爷血洗光明境大厅,已经不年轻的奶娘跌跌撞撞的赶来:“少爷!”
“他生我养我一场,我替他铲除教内所有的反对声音给人做好嫁衣铺好路,也算是两清了。”
“毕竟奶娘你是知道的。反正,”他回过头“看”着她,轻笑一下,带着无所谓的漠然:“我从来都不是他期盼出生的儿子,不是吗?”
西方魔教众人:???
“不,少,少爷......”奶娘有些语无伦次,心里面却是慌得一批。少爷,少爷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出生那天开始,我一直都是有记忆的。”眼蒙白绸的青年“看”向她,笑容里面多了一点点的暖:“所以我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奶娘你们,我早就在出生第七天被他拿私生子偷偷换了。”
卧槽!
这话还不够明显的吗?
这消息还不够劲爆吗?
在场还活着的魔教护法和执事弟子们都惊呆了!
“所以,所以......”奶娘想起来小少爷从小就和教主这个亲生父亲相处不亲近不亲热,而其他人想起来教主怎么宠着溺爱着这个少主都是少主对他不亲不热的,之前他们以为是少教主天生薄凉,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少教主从一开始,就知道所谓的疼爱,不过是演戏一样的塑料父爱。
说到底,不过就是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凉薄罢了。
“我生来便记事。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他的亲儿子,他眼里心里只有我那个不曾谋面的兄弟。他拿那块罗刹牌给我,本来就是盼着他走了之后我死得更快。”
“我当了二十二年的挡箭牌了,今天又为他铲除了教内的魑魅魍魉。奶娘,无论是生恩还是养恩,我都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终于说出来了。
兰庭玉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虽然多年前梦回大唐遇到师门和家人后他才慢慢的释怀,但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哽在他喉咙里多久?
他为什么忘不了上辈子的家人,为什么接受不了这辈子的生父,又为什么这么多年抗拒着一切?
是你先不要我的。
是你先为了那个所谓的私生子否定我的。
你若是不想娶我娘亲早干什么了,明明我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儿子,但是为什么要给你另一个儿子做挡箭牌?
就只因为,我不是你期待出生的孩子吗?
这一刻,兰庭玉有一种感觉,冥冥之中从自己穿越开始就一直在自己身上的枷锁,终于断了。
断得彻彻底底,断得义无反顾。
而他自己不仅没有丝毫的后悔,相反,满满的都是轻松。
“所以,”兰庭玉语气里多几分认真:“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你们与其在这里继续跟我纠缠废话,还不如去找找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兄弟,西方魔教这一摊子,我过去不稀罕,现在以及未来依旧不稀罕。”
我现在只想去千岛湖重建长歌门!
我现在只想去华山祭拜一下情缘!
说完,兰庭玉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一只巨大的迦楼罗神鸟从天而降,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每一次的扇动都惊起一片狂风骤雨,坚硬的巨喙尖牙宛如锋刀利剑,一双比鹰更为锐利的翠色眼眸冷冷的盯着他们。为了避免自己受伤,在场的西方魔教的人纷纷避开,又惊又恐的看着这羽毛美艳华丽的巨鸟,缓缓地落在了大光明境。然后所有人看到,这神气得几乎不可一世的神鸟,对着一身白衣的少教主,缓缓地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
兰庭玉他背上琴,走过去坐在鸟背上,低下头,“看”向他们。
“看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么久,劝各位一句,灵堂拆了吧,这活人扮死葬,也不怕折了寿短了命,呵呵。”
魔教众人:这真尼玛是亲生父子啊,当老子的坑儿子,当儿子咒老子。
“再见了。”他轻声道:“希望我们此生再不相见。”
“我们走吧,浮光。”
父亲,请允许我这样最后在心里面喊你一次,从今往后,你走你的教主宝座,我走我的一世长歌,你不必再委屈自己对一个自己厌恶的儿子装作疼爱模样可以大大方方的宠爱你另一个儿子,我也不需要再小心翼翼装作废柴的龟缩在小院子里,我们终于放过了彼此不再互相精神上的折磨了。
再见了,玉罗刹。
此生此世,再不相见。
玉天宝要去哪里,他们都不知道,同样的,他们也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一个叫兰庭玉的强者,将在大明的江湖上粉墨登场。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这个天下,即将迎来巨变。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也叫做,全魔教都看出来我儿子像我,都知道他是我的亲儿子,就只有我这个爹没有意识到
还有,兰庭玉除了没有野心又有着现代和大唐的养成的三观,在性格上有很多地方都像极了玉罗刹
兰庭玉:我忍了二十多年,怎么,还不兴我走之前皮一下拆个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