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孤梅和玉罗刹的心思和想法,兰庭玉是一概不知的。
他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挥着剑,在侍女们的眼里,小少爷的动作虽然越来越流畅,但是除了起手式和偶尔出现的几个熟悉的招式,能够让人勉强辨认出是刚刚孤梅使出的剑招之外,怎么看都是不一样的。
这也太惨不忍睹了,围观群众纷纷交换一下目光,对于孤梅的拂袖离去也格外的理解同情,毕竟遇到悟性这么差的徒弟,能忍住不动手打死他,已经是孤梅的极限了。
讲真,便是同样对武功完全不熟悉的人,在第一次练剑的时候也不会像小少爷这般的。
怎么办,怎么安慰内心受伤了的小少爷?
“嗯,完美。”停下来,兰庭玉素来沉静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刚刚孤梅施展的剑术,他在看到的那一刹那间就已经记在心里,并且当时就已经在心中思量破解之式,反击之招。
但是有时候剑法不是你出一招我对付一招,那样不流畅也不连贯,而现在,他可以很自豪的说,破解孤梅剑法的剑法,他已经完美的完成了。
当然,兰庭玉的想法,其他人不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出来小少爷是真的对自己的剑法很是满意。
呃......
看来是不需要他们这些下人来哄小孩子了。
不过少爷你那里来的自信?啊?
罢了罢了。
佛了佛了。
少爷你开心就好。
然后在接下来换了一个人来教他剑术基本招式的时候,兰庭玉也只是温顺的学了。他之所以在玉罗刹等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想学剑的意图,就是为了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练剑而不被猜忌。
而他真正想练的,不是什么剑法,还真的就是这个最为基础的剑招。他虽然上辈子没有看过多少武侠小说武侠剧,但是学习这种事情,不管是学什么,都是大同小异的——————基础是必须要打好的,不然不管学什么,都是空中楼阁,都不用人推风吹一下就会倒。
而且......
想想自己有幸见到的公孙二娘的剑术,那追星逐月的速度,那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剑气,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天赋过人就可以诠释的。背后付出的辛苦,也是可想而知的。
只是考虑到师傅师祖以及宝贝妹妹都在大唐,而兰庭玉又不想自己在大唐的时间花费太多在基础上,所以,他果断无比的,选择在大唐学习和切磋磨炼,在大明练习基础。
所以,玉罗刹对于小宝的了解,永远都是“少爷在弹琴”、“少爷在练剑”、“少爷在看书练字”。
其他的,没有了。
玉罗刹:他还没有练好基础的剑招训练?天啊这究竟是怎样蠢出天的猪脑袋啊!
兰庭玉:三个时辰每个动作3000下,完成!接下来该尝试每个动作5000下。
兰庭芝:每个人都是一天十二时辰,二十四小时,为什么我哥进步速度这么快?不,这不科学!
天宝四年。
韩非池看着面前的少年,乌黑的头发被梅枝梳着,一身青白两色的长歌门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飘逸文雅。13岁的少年,眉目清丽如画明艳柔和,一张小巧秀丽的瓜子秀面配上一双眼角微微下垂又雾蒙蒙的杏眼,给人一种极致清纯无辜的感觉。
只是眉宇间的英气,以及少年从小到大常年神情恬淡气质优雅,断然不会让人误会他的性别。
这一刻,看着自己的爱徒,韩非池心生一阵“吾家有徒初长成”的骄傲与自豪。
他家徒弟啊,人如其名一样,终是长成了芝兰玉树一样啊。
“你,真的决定了?”
“是。”兰庭玉行了一个礼:“徒儿想入世,见形形色色的人,观大唐的江湖风景。”
“江湖,可不像你想象到的那么简单。”韩非池看着兰庭玉,最后长长的叹息一下:“也罢,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但是。”
他神色一正,少有的威严起来,兰庭玉见状,神情也严肃认真起来,然后他就听韩非池认真道:“庭玉,江湖险恶,不可与恶人同流合污,不可欺凌弱小,否则,”
“莫怪为师亲自动手,大义灭亲!”
“徒弟谨记。”
辞别了师傅,这一天,兰庭玉少有没有练琴练剑,而是在仔仔细细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之后,坐在床边迷茫的发呆。
从九岁到现在,三年一千多天的时间,他废寝忘食的修炼不曾被上天辜负,无论是琴乐还是剑术,他都是这一代最好的。
但是最好,是不等于更好的。
兰庭玉之所以想离开长歌门踏上江湖,这当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达到了瓶颈。
他的琴技娴熟指法无瑕,他的剑术更是因为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下将“快”、“准”、“狠”发挥到极致,而长歌门“影”里面的剑法更是让他使出了暗杀杀手的效果。
但是这是远远不够的。
他的琴声少了阅历,他的剑法少了几分灵魂,所以......
在大明世界醒过来的兰庭玉,第一次没有再在白天弹琴练剑,而是抱着一琴一剑,站在院子里的花树下,效仿王阳明格竹子一样,静观花开花落,从花瓣到花蕊,从枝头到树干,然后......
他看了一天,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这就是凡人与圣人的区别吗?兰庭玉想,于是,他转过头去了书房,将唐代往后的,所有的思想家、哲学家的书都找了出来。
还是那句话,只要兰庭玉不是想搞事情或者惹是生非,玉罗刹对他是极为宽容的。他想看的既不是武林秘籍也不是教内机密,别说一堆酸儒的书,就算是春/宫图,玉罗刹都不会阻拦反对,甚至为了在这种机会少有的情况下秀一秀父爱如山,他会大张旗鼓的给他找书。
所以,西方魔教的人一边感慨少教主一身的酸儒气,一边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他找书。
王阳明的心法,朱熹的理学,陈献章与湛若水的“陈湛心学”......兰庭玉仔仔细细的研读了几遍,甚至还因为长歌门的门派心法和理论,又把四书五经啃了一遍,找来下人去京城将当世大儒们的文章全给他抄来了一遍。
玉罗刹:小宝这是要考科举吗?
书看的越多,兰庭玉越是心生迷惘,好在他现在在大唐一路坐船去扬州,倒是也没有什么,只是天天在船上弹琴,发呆。
“小宝。”实在是好奇这个安安静静三年的养子闹腾什么,玉罗刹凑了过去,决定问问。
兰庭玉回过头,看向他,忽然他想起来,啊,他的生父,也是一个武学大佬。
想了想,他决定咨询一下。
“父亲,当初是怎么想到创立西方魔教的呢?”
“......小宝,师傅给你讲教内历史的时候,你在干嘛呢?”
“发呆。”兰庭玉特别淡定道:“反正就是成王败寇罢了,都是这个套路。”
“。。。那你还问我干嘛。”
“我就是在想,前人走的路那么多,选择哪一条会适合自己呢?”
再一次确定,自己这个便宜养子和自己画风不一样。玉罗刹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没好气道:“你不会自己走一条吗?”
兰庭玉瞬间睁大眼睛,他看向玉罗刹,眼底神色变换着,最后,他猛然抱着一琴一剑起身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父亲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看雪去。”
啥???
玉罗刹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便宜养子,之间好像,有很深很深的代沟。
......为什么他说的我完全理解不了?
果然小宝这个孩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吧。
然后从这一天开始,兰庭玉每日手中持剑抱琴,只是静观雪景,不曾弹奏一弦,不曾施展一式。
玉罗刹见过几次,都是看到少年静静地站在山上,静静地看着落雪,他不爱穿黑衣或者其他颜色艳丽的衣服,整个人不是一身白色就是一身淡青色,站在雪中,倒是有一种清冷出尘的仙人之姿。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