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当空,边缘却被艳丽的血色侵染,红蓝交织相容,染得整个月寂森林格外妖异。
新月在树林中穿梭,很快就到了这片林子中最高大的云杉旁,这棵云杉足有二十人环抱粗,仰着头也看不到顶,而它隆起交错的树根比新月还要高,树根间隙中附着各种植物,偶尔可见暗色身影穿梭其中,俨然一个小世界。
在这棵树上也居住着一个氏族,名为蝠。
新月在树下转了半圈,吹了三长两短的口哨,便蹲在一块被树根缠绕的青石上等待。
她从腰包中掏出四颗莹白乳果,想了想又伸手往回拿了一颗。
“放下。”
稚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新月一抬头就看见栗蝠倒挂在树枝上,猩红双眸正死死盯着她手里的乳果。
蝠族人崇尚在夜间无声无息出没的蝠,他们的模样也和蝠相似。
尖脸窄肩,猩红眼眸,他们的手臂与身体之间有着厚厚的银灰色翼膜,可以在低空中飞翔,平时也会像栗蝠这般收于胸前,倒挂在树枝上。新月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遇到了吸血鬼。
蝠族人的脚趾也很长,三前一后如同鸟趾,能牢牢抓住树干,也是采摘蘑菇果实的利器。
没错,别看他们尖嘴獠牙长得甚是凶猛,却喜食菌菇乳果,寿命也很长,素有林中智者的称呼。别听栗蝠的声音稚嫩,他已有三十多岁了。
蝠族人普遍身量不高,栗蝠落在石板上比蹲着的新还要矮上一分。他直接将四颗乳果划拉到自己怀里,“又要我帮忙?”
“帮我找到嚎月”,新月反手将那只断头巨兔扯了出来,扔在了栗蝠的面前。
蝠族人嗅觉很强,只要嚎月身上沾到一点巨兔的血,那他就逃不过栗蝠的鼻子。
栗蝠瞧着血迹斑斑的巨兔直皱眉,他红艳艳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两圈,指向兔子,“我可以帮你,这个归我。”
新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疑惑,“你不是不吃兔子的么?”
“蝠族是不吃,可我养的...”,栗蝠含糊地嘀咕了一句,抓着巨兔就往树上飞,等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脸激动,显然是想起了嚎月是谁。
蝠族人的视觉都很差,记性也不大好,不过他们却是月氏人一直以来的好邻居,在每年的红月狩猎季中也有合作,蝠族协助月氏狩猎,换取月氏的保护,也能分得不少食物。新月虽说没和他们一同打过猎,却从小木屋的绳结中“读”出来了月氏和蝠族的过往,月氏先祖用这样的方式向后代传递信息,这些绳结也只有巫才能读得懂。
“你终于要向他下手了么?”
栗蝠展开双翼,滑翔在半空中,他之前在林中采果子时差点被嚎月的飞斧伤到,对这个粗鲁的小崽子很有意见。只可惜蝠族人不善争斗,他也只能让自家族长跟月氏族长狠狠地告了一状。
新清楚他和嚎月的瓜葛,却不打算多说,只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一下子将他甩在了身后。
栗蝠一下子就燃起了好胜心,双翼在空中一振,只留下一句豪言壮语,“等我的好消息!”
在等待栗蝠消息的时候,新月也没有闲着,她在林中四处游荡,将一只只猎物收入囊中。这片山林是月氏的地盘,是留给新月这样年纪的人练习捕猎的,一般不会有大型动物不知好歹地闯进来,因此在接到栗蝠信号时她很是吃惊,“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彘?”
可当她赶到地方的时候,嚎月的确是在同一头独角彘对峙,还隐隐落于下风。
彘兽虎身牛尾,声如犬吠,凶狠异常。它身上裹着的厚厚烂泥遮住了虎纹,也成了一层护身盔甲,两长四短獠牙自突出的长吻中参差而出,恶臭口涎随着口中溢出的白气滴落,一双猩红恶眸狠狠盯着嚎月,刚刚就是他一记飞斧落在自己头上独角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白痕。
它的独角又粗又壮,一层层灰白骨节堆出锋利骨刃,刃尖微弯又坚韧,呈暗棕色,那是一位位手下败将的血染出来的,如今却被一道白痕破坏了美感。
而刚刚那一次交锋嚎月也没占着好,他垂在腰侧的左手止不住微微颤抖,方才愤怒的彘兽横冲直撞,他架着巨斧与其正面对抗,左臂被狡猾的独角所伤。
“汪呜~~~~~~~~~~”
彘兽扬起头长啸,让嚎月无暇顾及伤势,他双腿微曲重心下沉,全身戒备。
“咻...”
风声自嚎月背后袭来,他心中警铃大作,侧身往旁边扑去,余光只瞧见一道灰光略过,心下一沉暗叫糟糕。
却是栗蝠看他不顺眼,压低了身子自他身后飞出,惊得嚎月判断失误露出破绽。
彘兽果然不会放过他的破绽,密集沉重的蹄声从他动的一瞬间就哒哒哒地响起来了,嚎月将将落地就感受到了身后腥臭之气袭来,无奈之间只能往旁边连连翻滚,躲过致命袭击。
新月远远站在树上,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嚎月鸡飞狗跳的英姿,才缓缓地拉开了弓。
而此时嚎月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际,与凶兽搏斗靠的就是气势,他一次次的躲避让彘兽的气焰更胜,攻击也更犀利,就在他再次试图假换向谋取脱困时机之时,身后凶兽竟是看穿了这假动作,铁蹄往旁边树干一踹,竟是硬生生也跟着他改换方向,直挺独角朝他拱了过来!
嚎月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骨刃抵在自己脊背上的痛楚,他心中暗恼,若不是那道灰影,若不是他一时乱了阵脚,何至于此!
就在此时,一支黑矢箭破空而来,竟是冲着他后背而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山海经.南次二经》:浮玉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