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日式布艺沙发上,徐修正捧着一本诗集,神色专注地翻阅,左手边是?刚泡好的咖啡,正腾腾往上冒着热气。
蒸蒸而上的水汽如同白烟一样氤氲,最终消失在半空中。
肉包乖巧地趴在徐修鞋边,两只小爪搭在胸前,温顺地陪在主人身?侧,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耳朵轻轻抖动,细听着屋内的声音。
梨木茶几上摆着一个小巧的香炉,寥寥烟雾缠绕。
房间安静而平和,只有勺子偶尔碰撞到杯壁的清脆声,还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叮咚--”
一声短而急促的门铃声打破了所有的宁静,徐修眼角一挑,往监控望了一眼。待看清门外的人时?,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忽的一滞,趿着拖鞋踱步至门边。
脚步极为缓慢,像是?在思索什么?似的,待离门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徐修蓦地又停了下来,对着玄关处的镜子整理了下衣领的褶皱后,这才开了门。
银白色的锁舌慢慢转动,一直到九十度的方向,才听到“咔嚓”一声,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过道?乳白色的灯光和室内暖黄的光线交融在一处。
苏音站在门口,依稀还能闻到客厅淡淡的檀香味,和徐修往常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她抬眸,正好对上男人深邃漆黑的眸子。
因为是?在家的缘故,徐修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被他卷了两圈,一直挽至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手臂。
男人目光幽深,下颌紧绷着,骨节匀称的手指搭在门边,慵懒而散漫。
“怎么?了?”
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苏音耳畔响起,她猛地想起自己下楼的目的,蓦地一怔,双颊微微泛红:“我?,我?有东西落在你阳台上了。”
声音细如蚊讷,像是?在诉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苏音低垂着眸子,小手不安地绞着衣摆:“可以让我?进……”
话音未落,就听见肉包一脸欢快地跑了出来,呜呜呜地叫唤着什么?。
苏音粉色的内衣带被它咬在嘴里,偏偏它还不懂,扑到徐修腿边,大力摇晃着尾巴等着主人表扬。
“肉包!”徐修眉头一皱,刚想俯身?夺过大金毛嘴里叼着的东西时?,又忽的觉得?不妥,面色尴尬地转过头,看着苏音欲言又止。
“你---”他刚想问苏音衣服还要不要拿,苏音已经蹲下身?,好声好气地哄着肉包张嘴。
偏偏肉包还不听劝,一个劲地揪着徐修的裤角,死活不肯松口。
“肉包!”徐修又吼了一声,面色不虞地拍着大金毛的脑袋,“松口。”
肉包的牙口很是?锋利,内衣带隐隐有扯断的痕迹。徐修压了下眉头,偏偏他又不好直接从大金毛嘴里夺过东西,只能耐心哄着大金毛松口。
待苏音拿到自己的东西时?,徐修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目光在看见苏音手上被拉扯得?变形的衣物时?,他的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抱歉,”徐修咽了咽喉咙,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他轻咳了一声,“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檀香线已经燃至末端,空气中的香味渐渐淡了下去?。两人对立的身?影在灯下化成一个小圆点,随着灯影摆动。
“不,不用了。”苏音的耳垂在徐修开口时?再次变成粉红,她支吾着将手上的东西藏在身?后,仓促地向徐修鞠了个躬,忙不迭地要往外走。
“那个,”须臾,她又回过头,面色潮红地注视着徐修的眸子,“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片刻,两人相对而坐。
香炉里又换上了新的檀香线,袅袅香烟缭绕。大理石茶几上,分?别?摆着两杯相同的红茶。
“你想让我?帮你找律师?”
听闻苏音的话,徐修微微皱眉,修长?的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斜靠在沙发一侧。
他没想到有一天?好友的妻子会?找上自己,请他帮忙找知名律师打离婚官司。
徐修按压着眉头,心底有一丝窃喜闪过,只是?快得?他没有发觉。
他盯着苏音澄澈空明的眸子,终于将积压了好几天?的疑虑问了出来:“明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苏音偏头,疑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徐修挑眉,“明小姐为什么?要坚持离婚呢?”他顿了顿,又换了一个姿势,双手交叉搁在膝盖处,“据我?所知,你和穆阳的感情很好。”
房间又一次陷入沉寂,徐修低眸,轻抿了一口红茶,黑色的茶叶在水中漂浮。
“因为,不爱了。”
半晌,苏音终于开口,红唇轻启。她抬头,声音淡淡:“我?和秦穆阳母亲的事?,徐医生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吧?”
她支着下巴,像是?在回忆什么?:“我?是?真的累了。”
苏音垂首,嘴边有淡淡的笑意,却是?莫名的惹人心疼。
有风从窗边吹进来,撩开了苏音耳边的碎发,痒痒的刮过她脖颈。苏音抬手捋了下,将碎发拂至耳后。
徐修只觉得?心被人狠狠揪了一下,说不出的压抑。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了。”
他本来想问苏音为什么?会?找他帮忙,毕竟两人连医患关系都称不上,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算了吧。
徐修劝说自己,恰到好处的糊涂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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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安宁的咖啡厅内,秦穆阳垂眸舀着杯中的咖啡,眉头紧皱。他已经连续送了半个月的花,可是?每次都会?收到苏音转过来的钱。
一旦秦穆阳将钱转回去?,苏音就会?双倍将钱退还给他。
三番两次过后,秦穆阳也放弃了这个法子。只是?每天?的微信问候依旧不变,虽然苏音半句都没有回复过自己。
他的电话已经被拉黑了,微信的聊天?界面也只停留在秦穆阳单方面的问答上。秦穆阳原本还想着拖着等苏音消气,反正只要他不签字,苏音就还是?自己的妻子。
结果前天?自己居然接到了苏音律师的电话,秦穆阳这才开始慌了。苏音是?铁定了心要离开秦家,连诉讼的律师都找好了。
无奈之下秦穆阳只好找上了苏音的母亲,想从丈母娘身?上找突破口。
他心烦意乱地转着勺子,眼底满是?焦虑。
“伯母。”
思忖间,明母已经到了,秦穆阳忙不迭地站起身?,帮明母拉开座椅。
“别?忙了穆阳,快坐吧。”明母对秦穆阳,向来是?以礼相待的。没有客套的亲近,也没有过多的疏远。
她指了指座位,示意秦穆阳坐下。
秦穆阳联系自己的时?候,明母下意识是?拒绝的,女儿既然答应自己会?解决,她也不想私自干涉她的决定。
后来秦穆阳私自到学校找了她好几次,明母无法,只能答应了下来。
“有什么?话你说吧。”
明母轻抿了一口咖啡,抬眸看向秦穆阳。秦家看不上他们家是?真,可秦穆阳对自己女儿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明母教了一辈子的书,孰是?孰非自是?分?得?清楚,她也不喜欢牵扯无辜的人。上一世若不是?明心的死太过于震撼,她也不会?将气发在秦穆阳身?上。
明母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人,等待对方的解释。
“妈,”秦穆阳垂首,“明心这些天?,还好吗?”
他心底很矛盾,一方面不希望对方过得?不好,另一方面又暗自祈祷对方在离开自己后日子不要过得?太顺遂。
明母微一颔首:“挺好的。”
“我?……”
“穆阳,”明母忽的放下杯子,正色道?,“结婚的时?候,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明心的。”
“结果呢,我?捧在手心的女儿莫名其妙哭着回家了?”
她顿了顿,语气淡淡,“我?知道?你母亲一直看不上我?们明家,如果你一直处理不好你母亲的事?,那你和明心,还是?算了吧。”
明母的眼睛蓄了冷意,“我?们家虽然比不上你们,养一个女儿的钱还是?有的。”
“妈,我?……”
“行了,”明母面无表情地打断秦穆阳的话,“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如果问题没解决,明心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落日的余晖从落地窗照进来,秦穆阳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他本来还想让明母劝说苏音跟着自己回家的,可是?他没想到明母会?这么?不留情面地斩断自己的后路。
牛奶渐渐溶于咖啡中,再也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秦穆阳轻叹了一声,眸光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的徐医生还能坚持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