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七章

“姐姐,你没事吧?”

“姨娘回来了!”

三个孩子齐声叫了起来,正拿着随手捡来的小树枝在花坛中挖土的张雨竹一回头,便看到了秦云敛和祝卿卿并肩走来的场景。

祝卿卿半靠在秦云敛的肩膀上,衣裳还是干的,但她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惊吓。

看来落水的并不是她。

张雨竹几人赶紧迎了过去,

“怎么回事,谁落水了?”

“是周若昼。”

祝卿卿有些虚弱的应了一声,在看到张雨竹的时候,她有些心虚,僵硬的把身子从秦云敛身上挪开了。

虽然是情敌,但张雨竹脸上的担心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啊……那个丫头啊,她没事吧?”

提起周若昼,张雨竹有些许的嫌弃,但她还是问了问她的情况。

“没事,刚好她们家的那个周木青也在,把她救了上来。”

张雨竹‘哦’了一声,“我就说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反正每次都有那个周木青护着她。”

说起周若昼,张雨竹的脸色不太好,说到底,还是周若昼这个丫头太气人。

想当初她喜欢秦云敛那阵,常去秦府找他,就免不了要去临江城。

偏偏周若昼她们家的北怀居是张雨竹的必经之路,偶尔遇到周若昼,她总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

知道张雨竹喜欢秦云敛之后,周若昼总拿他小时候来说事,说他小时候胖的很,就是个小肉球。

“秦云敛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看,要是你和我一样从小就认识他,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呸!可巧了,我偏偏是今年才知道他的,没见过他小时候什么样子,再说了,我喜不喜欢他,管你屁事!”

都说张雨竹是个自来熟,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她就是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风雅一点的人相处,她说话便也温柔些;跟周若昼这样喜欢乱挑刺的人说话,她也不介意变成和她一样的小泼妇。

周若昼也不甘示弱,风凉话接着便丢了过去,

“就算你怎么再怎么倒贴,他也不会喜欢你,他和祝卿卿青梅竹马,要喜欢也是喜欢祝卿卿,根本轮不到你!”

“青梅竹马怎么了?你们家的那个周木青和你不也是青梅竹马嘛?他喜欢你吗?”

就算张雨竹只见过周木青几次,她也可以断定周木青是不喜欢周若昼的,先不说周木青一看便是个冷漠薄情之人,且对周若昼的眼神中没有多少情谊,就单论周若昼这个小脾气,谁能受得了。

周木青和她一起那么久,那必须得是有受虐倾向,才会喜欢她。

“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

“就你这个泼妇样,哪个男人敢喜欢你?”

这话戳到了周若昼的软肋,她顿时炸了,挽起袖子就要朝张雨竹扑过去。

还好任迟及时出来把她拉了回去,才避免了两个千金小姐在街边对骂让行人看笑话的闹剧。

张雨竹性子单纯,却也不傻,在她来找秦云敛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提醒过她。

在宴会上就能看出来祝卿卿和秦云敛的关系不一般,秦云敛看她的眼神,比看其他人时要温柔的多。

张雨竹不是瞎子,她看的出来。

秦云敛虽说过他心有所属,但是却一直不肯告诉她,直觉告诉张雨竹那个人就是祝卿卿,但是她不相信。

秦云敛一直对此事遮遮掩掩的,他和祝卿卿之间虽然亲近,却没有什么越矩的举动,和恋人比起来,更像是一对兄妹。

她安慰自己那只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才会比其他人亲近些。

秦云敛他看祝景信的眼神还不一样呢,那从穿开裆裤时候就认识的人,和他们这些半道认识的人能一样吗?

更何况,两人之间虽然看起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是张雨竹打听过了,两家人还没有提起过两人的婚事呢,说不定两人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所以,只要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抱着自我欺骗和心存侥幸,甚至还有一点八卦的心理,张雨竹还是在追求秦云敛的路上渐行渐远。

长得这么好看性格还这么温柔的人,三生难求啊,张雨竹可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但是刚刚就秦云敛那个担心祝卿卿的样子,还有祝景信跟她说的那些话,张雨竹就算不想,也得承认秦云敛喜欢的人就是祝卿卿。

“你看看他急得,啧啧。”

“你什么意思?”

张雨竹心中一疼,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什么意思,张小姐难道听不出来吗?”

祝景信的眼睛格外的清明,张雨竹在他的注视下,感觉自己坚持了大半年的信念就要崩塌了。

鼻尖一酸,张雨竹举起了手中的手绢。

“哎,你别哭啊。”

祝景信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有些慌张。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点嘛,不要也罢,这世间长得好看的人这么多,本小姐还怕找不到更好的?”

张雨竹拿起手绢在眼角虚抹了一下,又放回了袖中。

祝景信愣在原地,张雨竹抬头看着他,

“怎么?嗯……我觉得你长得也还行。”

祝景信:“……”

故事不应该是这个展开啊。

在两人身后听了半天的秦鹤其探出小脑袋来,指着祝景信,

“还是雨竹姐姐有眼光,我小舅舅也不错哦,至今尚未婚配,你看看……”

祝景信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秦鹤其‘唔’了两声,张雨竹爽朗的笑了起来。

祝景信无奈的笑笑,你张大小姐还是你张大小姐——从失恋到走出阴影,只用了半天不到。

话虽如此,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张雨竹便捡了根树枝在花坛里乱画,几个孩子和祝景信也安静的围在她的身边,直到祝卿卿和秦云敛回来,她才从地上蹦了起来。

或许是有了心理预期的缘故,张雨竹看到二人如此亲近,心中竟然也没有那么难受,

听到周木青的名字,祝卿卿心中又冒出了异样的情感,池边周木青说的那些话仿佛还在耳边,让祝卿卿头疼不已。

“怎么?”

见祝卿卿捂住了脑袋,秦云敛以为她要晕倒,上前去扶住了她。

“我扶你去凉亭中休息一下吧。”

秦云敛细声询问,祝卿卿点点头,祝景信也看准时机将张雨竹拉到了一边。

“你就说这样你都不觉得他们之间都不是男女之情,那还得怎么样才算?”

张雨竹呆呆地望着秦云敛和祝卿卿一起走到了凉亭旁,动作小心的像是在照顾自己十月怀胎的夫人,心酸之余,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是还是帅的。”

“……”

有那么一瞬间,祝景信觉得张雨竹对秦云敛那根本不是喜欢,就是单纯的花痴。

凉亭中

秦云敛给祝卿卿把了脉,并没有什么异样,待祝卿卿的脸色慢慢好了起来,他才问道,

“刚刚在连池边,发生什么了?”

“……我和周木青在池边偶遇,多说了几句,周若昼有些生气便去找我理论,我原先是站在池边的,她猛地扑过来,我一侧身她便掉了进去。”

祝卿卿仔细的想了想,有些心虚的把周木青跟自己表白的部分去掉了。

秦云敛没有多想,也没问祝卿卿为何会在池边遇到周木青,转而问道,

“听张小姐说她刚刚来找过你?”

祝卿卿点点头,“张雨竹带着我和几位新来的少爷小姐打了招呼。”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没聊什么,只是互相认识了一下,介绍了名字。”

祝卿卿也在心虚,她不是很想告诉秦云敛刚刚张雨竹盛赞他时的话。

祝卿卿低着头,自然也没发现秦云敛在听到她的话时眼中的窃喜。

“那你在这里稍作休息,一会儿等着龄王爷来了,赏菊大会正式开始,你再带着我去认识一下刚刚你见过的那几位。”

秦云敛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祝卿卿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她点了点头。

另一边客房里,任迟将周若昼扶到了客房中,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干净衣裳,

“周公子,王爷说了,您先把这干衣服换上,待会他招待完贵客,便亲自来看望您和周小姐。”

任迟眉毛一挑,“贵客?”

来传话的下人低着头,“是,京中来的贵客,今儿个是要和诸位一起赏花的。”

京中来的贵客?

任迟还欲再问,拿下人却已经转身回去复命去了。

想起自己数日前给龄王爷写的那封信,任迟心中也渐渐明白了。

定是姜如贤派人来寻鸿风来了。

在和姜如贤见面以前,他便有了和姜如贤再次合作的打算。

鸿风是姜如贤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上一世姜如贤便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寻了他数年,任迟也在临江城周边的城镇替他找了许久。

还是后来任迟带着鸿风前去拜访龄王爷,龄王爷看着这孩子面熟,留了个心眼,几人才知道原来找了那么多年的小皇子就在自己身边。

去炎丘村以前,任迟是打算写信提醒龄王爷让他去鸿风被收养的那户人家的老家祁州去寻找的,谁知他在炎丘村遇见了他,便正好把还未写完的信换了个内容,提醒他鸿风就在临江城中。

如此一来,只要今天龄王爷仔细的仔细的观察,便能看出鸿风和他母妃的相像之处,鸿风也能早些认祖归宗。

姜如贤这个人,心思缜密又冷血薄情,为了夺权可是说是不择手段,和他认识了近七年,任迟就没见他笑过。

原以为他生来便是这个性格,直到他们找回了鸿风,任迟才发现姜如贤原来也是会笑的。

任迟算准了日子,在姜如贤不好乐居开始收网时,将信送了出去。

如此一来,姜如贤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也可在鸿风的安慰下稍稍收敛——毕竟上一世他可是背负了杀兄的罪名,一直到他上位,流言蜚语都没有停止过。

姜如贤救了他两世,这也是他还姜如贤的恩。

任迟换好了衣裳,周若昼也已在另一间房中缓缓地醒了过来。

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衣裳,周若昼看到身边站着的丫鬟,目光清冷,

“周木青呢?”

丫鬟见她醒了,忙道,“周公子为了就您湿了衣裳,正在隔壁换衣裳呢。”

说着,任迟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摆了摆手,丫鬟便退了出去。

“你醒了?”

周若昼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他,眼眶又红了,

“周木青,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祝卿卿?”

任迟垂下眼帘,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

周若昼干脆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了任迟面前,双眼发红,美目中尽是愤怒,

“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任迟避而不答,往她身上披了件衣裳,“你受了凉,我已经让厨房里做了姜汤,待你休息好了,我们便先回家,这菊花年年会开,今年我们便不参与了。”

周若昼直接将身上的月白色外衣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眼中噙着泪,

“回答我!”

“……是。”

只一个字,便让周若昼多年来的自信和感情瞬间崩塌,想起祝卿卿,周若昼只觉得心底已经蓄起了一股怒火。

从祝卿卿来到学院的那天开始,周若昼便对她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说不上来这敌意从何而来,但见她第一面起,周若昼便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一定会抢走她很重要的东西。

长大之后她渐渐看开了,一定是因为祝卿卿的家世和样貌处处在她之上,她才会有这种感觉,只不过是因为羡慕和嫉妒罢了。

周若昼从来不否认她曾经嫉妒祝卿卿所拥有的一切,但她从未因此恨过祝卿卿。

人各有命,祝卿卿现在能拥有这些荣华富贵,不过是比她会投胎罢了;她的家庭也并不赖,北怀居是临江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楼,父母疼她爱她,她还捡了一个聪明能干的小书童,还有可能会变成自己未来的夫婿。

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比不上祝卿卿。

但这样的情感也仅限于她的一切未受到威胁的时候。

可是,现在祝卿卿就要抢走她喜欢的人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祝卿卿却要这样对她,她如何不恨?!

周若昼低着头,眼底是近乎疯狂地恨意。

任迟看不到她的脸色,他现在心乱如麻,有一件事情急需去确认,他不能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等回了家,他有的是时间跟周若昼说清楚。

“你现在这里等着我,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会儿便带你回家。”

说罢,任迟转过身,打算去找龄王爷和那位京中来的贵客。

“为什么是她?”

任迟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一声微弱的询问,任迟的身形顿了顿。

“原因无他,唯命尔。”

……

唯命尔……周若昼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滑落,汹涌的悲伤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她吞噬。

“周木青!!”

周若昼嘶吼,但是眼前却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祝卿卿……”

周若昼跌坐在地上,低声呢喃,“你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呢……”

屋内外一片寂静,没有人能给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