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书院离茶摊的距离不远,在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祝卿卿在脑中不断想着该怎么阻止秦云守的黑化。
其实她的手里还有祝念念绣好的香囊,填了草药,随着她走路时衣袖的挥动,隐隐可以嗅到药香。
实在不行就私奔吧,只要秦云守点头,她可以帮着小念逃出去。
让小念先跟着秦云守去京城,潘家那边她来想办法。
就算他们要闹,也不敢在科举考试这么重要的时候闹到京城去,等着这一阵风声过了,两人再回来。
那时秦云守已经做了官,就算潘家再不愿意,也拿他们没办法了。
祝卿卿赶到时,书院的大门敞开着,院中没有学生,只有两个下人在一旁打扫。
找遍了东院和西院,都不见秦云守的踪影。
“许是在藏书阁?”秦云敛提议道。
祝卿卿又风风火火地跑去了藏书阁,仍是没见到秦云守的人影。
“二、二少爷,祝小姐,大少爷他……刚刚带着祝小少爷出去了。”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一侧的小门中传了出来,语调有些发颤。
祝卿卿正急得直跺脚,忽然听到她的声音,被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之前给祝景信递过水,给刘祥崖递过手绢的霍北林。
她父母都是秦家的人,也是临江书院的长工,一家人都住在临江书院里。
她刚刚在一旁长工的住所玩耍时,隐隐听到了祝景信的哭声,觉得耳熟便出来看看。
谁知一眼便看到了嚎啕大哭的祝景信和蹲在他面前的秦云守。
祝景信身边也跟没什么丫鬟下人,哭的撕心裂肺,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平日里就严肃的秦云守此时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让霍北林在三伏天里感受到了寒冬腊月的冰冷。
她吓得不敢出声,眼睁睁地看着秦云守带走了不住哭泣的祝景信。
为什么祝景信会哭的那么伤心,秦先生带走他要做什么?
秦先生那个样子,会不会对他不利?
还在想该不该告诉自己的父母,霍北林便看到了祝卿卿和秦云敛。
看到她着急忙慌地从外院跑了进来,又气急败坏地从藏书阁出来,左右环顾,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霍北林料定,她不是在找祝景信,就是在找秦云守。
犹豫再三,她还是走了出来。
“信儿?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何要哭?秦云守对他做什么了?”
祝卿卿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这种时候了,信儿来添什么乱!
“我、我也不清楚。”
一连串的问句,霍北林不知所崔地往后退了一步,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我只记得,祝少爷说什么……秦先生要娶亲。”
!!!
娶亲?信儿他把这件事情告诉秦云守了?!
“莫不是信儿知道了小念姐姐的事情,偷跑出来了?”
秦云敛皱眉,要是大哥已经知道了此事,应该会去潘家或者祝家。
那以大哥的性子,应该不会那么冲动,何况还有个祝景信在,他应该会先把人送回去。
“走,回祝家!”
【祝家】
祝九化手里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上好的龙井,还没品出来什么味道,便被囫囵吞了进去。
看着他面前气定神闲喝着茶的秦云守,他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用胳膊捣了捣一旁同样气定神闲的杨青潭,祝九化用眼神示意她说点什么。
杨青潭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夫人。”祝九化小声道,“夫人,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让那潘守登进我祝家的大门。”
因为小念的事情,杨青潭向来是看不上潘家的,之前潘家没少往这边送礼,想和她打好关系,都被她给退了回去。
在知道潘家昨日趁他不在上门一事之后,杨青潭大怒,差点把祝九化最爱的那套茶具给砸了。
“小念还没成年,他们家猴急个什么劲!有婚书又如何,只要这小念一日未成年,他们就一日动不得小念!”
“以后你再敢让他们进门,胡子我都给你拔喽!”
杨青潭这才满意地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对秦云敛笑道:
“信儿顽皮,多谢大少爷将他送回来,只是不知大少爷刚刚所提的聘礼……是什么意思?”
“我与念念青梅竹马,我俩的感情,想必伯父伯母都心知肚明。”
“念念还有半月便到了可以许人家的年纪了,我同父母商量过了,待我从京城归来,便登门提亲。”
白玉茶杯握在手中,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秦云守手里的茶捧了半天,却是一滴未少。
祝九化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坐直身子,看着秦云守。
“可我刚刚听信儿那个意思,念念她已经许给潘家了?”
秦云守话锋一转,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虽说念念她只是寄养在祝家,可毕竟是您的亲侄女,这样就订了亲,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祝九化正想解释,杨青潭先出声打断了他:
“云守,你此话说得在理,但你要说我们不在乎念念,我们可是不认的。我们养了念念快八年了,在我们的心里,她已经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你说我们把她许给潘家是草率,那若是许给了你们家,就不是草率了吗?你们秦家是名门望族,真的会接受一个商人家的丫头吗?”
“再者,你又怎知念念她不愿嫁给潘家,而愿嫁给你呢?”
“你要来兴师问罪,我不拦你,可你要想清楚,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兴师问罪的?”
秦云守静静地听着,脸上毫无波澜,手上握着茶杯的的力道却在加重。
“我……晚辈没有那个意思。”
“家中……晚辈心悦念念,父亲母亲皆已知晓,是母亲提出来要在晚辈归来之时提亲的。”
“我和念念从小一起长大,我坚信……我觉得她不会对我无意。何况那潘有余……”
秦云守忽然放下茶盏,直直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二人面前。
“云守此番,只希望二位能再考虑一下念念的婚事。”
看着跪倒在两人面前的秦云守,祝九化赶紧起身想去把他扶起来,却被杨青潭拉住了。
“看,云守他居然脸红了。十几年了,我就没看过他脸红。”
杨青潭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
祝九化无奈地看着自己夫人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走上前把秦云守扶了起来。
“不是我们想把小念嫁出去,可小念的婚书在他们手上,我们也没有办法。”
……
听着祝九化说完了来龙去脉,秦云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小念那个不靠谱的亲爹揪出来暴打一顿。
“云守,不是伯父伯母不愿将念念许给你。我们也知道念念她和你的感情,但是婚书在潘家那里,这可是关乎念念名声的大事啊。”
杨青潭苦口婆心,她也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幸福,可同为女人,她知道名声对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
“我不在乎这些……我可以,带她私奔。”
听到“私奔”一词,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祝九化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般,瞬间变了脸。
“私奔?这是什么话!你知道私奔意味着什么吗?你想让临江城的人怎么看念念,怎么看祝家,怎么看秦家!你不在乎名声,你家里人会在乎,念念会在乎!”
“你带着念念私奔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生你养你的父母,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见祝九化动了怒,杨青潭赶紧把他扶回了凳子上,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伯父息怒,晚辈只是随口一提。”
秦云守没想到祝九化会这么生气,他沉默半响,闷声道:
“只要把婚书拿回来就行了吧?”
还未等祝九化说话,秦云守起身,朝两人拜别:
“伯父息怒,晚辈先告退了。”
说罢,还未等祝九化回过神来,便已不见了踪影。
“你、你、夫人你看看,这是个什么人这!”
祝九化气得直喘气,指着秦云守离开的方向,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老爷别气,至少这说明云守他是真心想娶念念的。”
杨青潭把祝九化的手摁了下去,“与其在这里等着,倒不如让云守试一试,说不定他真的能把婚书拿回来。”
“您可别忘了,他十岁的时候,可差一点把咱们家的那布庄给赢了过去。”
秦云守从小便十分聪明,十岁的时候,他和祝景义打了个赌,以祝家的一间布庄为赌注。
当时他们的赌约是要去取当时临江县丞家的一个账本,据说上面记了那县丞所得的一些不义之财。
秦云守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真的拿到了账本,两人把账本交给了涣州知州,那县丞便被治了罪。
因为此事,秦云守在临江城名声大噪,祝家也险些失了一座布庄。
还是秦云守没心思经营,便让此赌约作废,害得祝家欠了他一个人情。
此事以祝景义被祝九化罚跪了三日作为结尾。
“当时他才十岁便有了那些奇谋,如今要得到那纸婚书,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事,祝九化的心情也平复下来,竟也开始期待起来。
希望这小子不会让他失望。
“堂姐,秦先生是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是要嫁给潘有余,还是要嫁给秦先生啊?”
躲在屏风后的祝景信不解地看着祝念念,脸上泪痕还未干。
小念呆呆地看着外面,想着刚刚秦云守所说得话,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堂姐!”
猛然回神,小念笑着看着他:
“那你想让堂姐嫁给谁呢?”
“当然是秦先生!”
“那堂姐和你一样。”
“堂姐喜欢秦先生吗?”
“以后可不许再偷跑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堂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堂姐你脸红了。”
“……闭嘴。”
祝卿卿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秦云守,秦云敛迎了上去,叫了他一声:
“大哥,你要去哪?”
秦云守看了祝卿卿一眼,“潘府。”
祝卿卿从袖中掏出小念绣得香囊,送到他眼前:
“小念绣的。”
“昙花?”秦云守一眼便认出了那上面的小花,“你拿回去,还给她。”
祝卿卿对上他的眼神,默默地把香囊收了回去。
“大哥,需要我帮你吗?”
秦云敛撸起袖子,露出花白的胳膊。
“不必。”
“……”
“秦先生,不可鲁莽。若是需要,狱中的许家兄弟可用!”
祝卿卿在他身后喊道,秦云守一个劲的向前走,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卿卿,大哥要去干什么啊”
秦云敛这才反应过来,凑到祝卿卿旁边问道。
祝卿卿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抢亲。”
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广佂文名,要积极向上,思想健康,引人注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