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胡五福伸出小手就打在了庄四文的左手上。
听着声还挺响的,胡五福咧了下嘴,她觉得手好疼。
转过头,胡五福紧张地看着空着的方向盘,嘟起了嘴,又凶狠地说,
“你赶紧开车啊,把手收回去。”
庄四文却故意“唉”地叹了口气,像是没被占便宜,他有多亏似的。
庄四文收回手,一只手紧握着方向盘,而他的右手这才拿起胡五福放在碗里的桃子,张嘴就“咔嚓”咬了一口。
三两下就把桃子吃完了,庄四文还挺讲究,把桃核就扔在了小碗里。
现在的生活垃圾也不多,在这种土路边上扔个核什么的,第二年就是边上林子树下的养分了。
胡五福瞪着眼睛,就说庄四文,
“你可真能作。”
庄四文这时候特别高兴,“呵呵”地笑了两声,伸手把桃核拿起来,扔到了窗外的林子的边角上。
不过庄四文却把右手伸了过来,胡五福“哼哼”了两声,抓着庄四文的手,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
胡五福完成了给庄四文擦手的任务,立即又凶狠地吼了一声,不过她说话从来都是娇娇的,听着就跟撒娇似的,
“你右手咋还不抓着变速的呢,一会儿车就歪了。”
胡五福都看到车头打了个晃,吓得她两只手抓住了庄四文的一只胳膊。
庄四文皱着眉就笑了出来,
“福宝啊,你放开我胳膊啊,快放开。”
胡五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着急把庄四文胳膊给抓住了,赶紧就松开,庄四文没两秒钟就把汽车又开稳了。
而胡五福在副驾驶位置上,左摸右找的,啥也没找着。胡五福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汽车,很多都没有安全带。
胡五福瞅了眼庄四文,他的驾驶位也没有安全带。
胡五福咽了下口水,就试探着问庄四文,
“你位置上的带子呢,你为啥不系身上?”
庄四文转头看了眼胡五福,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
“你说的安全带啊,我这个车没有,后来一些新产的车有的。”
胡五福脑子里就感觉有一阵凉风吹过,这太危险了吧。虽然知道庄四文的车技好,但是不代表别人好啊。
要是碰上哪个二货,刚学两天车就开出来的,那不就是完蛋?
胡五福知道这个年代有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都是单位的。但是,这个年代单位的车是可以开回家的,和后世不一样了。
庄四文可不知道胡五福为他的安全操碎了心,而是心情很好的还“嘘嘘”地吹了几声口哨。
胡五福一开始觉得吹得还挺好听的,可是听着听着,有种想上厕所的感觉。
这种事,难为死个人,胡五福不想承认自己吃得多喝得多造成的。
胡五福立即就伸手从自己兜子里掏啊掏,掏啊掏,掏出个比她手掌还大点的东西,绿色的,胡五福拿起来晃了晃。
胡五福瞅着庄四文奇怪的眼神说,
“瞎看啥呢,这是上次在镇上百货商店买的,最便宜的。你会吹不?”
一个特别小的小口琴,在后世的时候有点像儿童玩具。但是,胡五福知道这个能吹响的。
要是胡五福从衣兜里头换出个大口琴来,肯定会吓坏庄四文的。
其实庄四文已经是又一次被吓到了,不过这会儿算是能控制住自己的脑子和表情了。
庄四文没有表现得太吃惊,不过他先是转头看了看后面车座上的挎篮子,这会儿又仔细看了看胡五福那个巴掌大的兜子。
胡五福突然间又娇声叫了起来,
“看前面,看前面,要撞树上了。”
庄四文赶紧打方向盘,这才免了和树的一番亲近。
胡五福这会儿却是鼓着腮帮子,瞪着圆丢丢的眼睛,死盯着庄四文。胡五福咬着牙问庄四文,
“你说你车技好,部队比赛总拿第一,我咋看不出来呢。而且,你这车连个安全带都没,我坐副驾驶就跟坐云宵飞车似的。”
庄四文被胡五福的话吸引过去了,马上就反问胡五福,
“飞车?我这才到哪啊,真要是飞车,你根本没法坐。”
胡五福听了庄四文的话后,脑袋差点变成俩个大,只能叹息人的见识受限,压根就没法沟通。
不过庄四文看着胡五福还是在鼓着脸,就把车速放慢了些,想着再稳一些。
而胡五福却是恨不得赶紧到家呢,今天坐这车,可真是受罪。
在感受到车速慢下来后,胡五福眼睛又瞪圆了,
“你咋回事啊,怎么开这么慢,赶紧啊。”
这会儿的庄四文已经顾不得观察胡五福的兜子了,他头上正溜溜的往下冒汗呢。
胡五福不管说啥,庄四文现在就只有“嗯嗯”地回两声,不敢多说话了。
不过剩下不到一半路的时间,还是很平衡顺畅的就回了家。
下车地方就是家门口,胡五福觉得自己两条腿都发软了,坐车都坐得累。
而一直跟在庄四文车后面的庄斯南,也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了,而庄斯南一走过来就问庄四文,
“四文,你今天怎么回事,车怎么一路上摆了好几回,以后注意点。”
庄四文是有苦说不出来,随意地点了两下头,而胡五福进院子招呼了胡三哥过来,把院门给大开了,让后面俩个车开到后院去。
胡五福脚软的,先回后院坐去了,坐在凳子上靠在墙上,吹着小风,觉得舒服多了。
而庄四文把车一开到后院了,胡五福立即就伸手招呼庄四文,
“庄四文,地坑旁边放着个大水盆,那里冰着半块西瓜呢。”
胡五福走的时候在水里放了一点冰块,胡三哥也没有过去瞅,现在早就化成水了。
不过水还是冰冰凉的,庄四文把西瓜拿出来的时候,还夸了下那个位置好,凉快。
胡三哥没跟过来,他还有书要看呢,最近弄到不少的好书。
胡五福也没管胡三哥,而是同胡三哥说吃饭时候叫他。
胡五福想着,庄四文其实中午也没好好吃,下午又开了一下午的车,其实她才是啥也没干。
不过庄四文把西瓜切好端在桌子上时,已经坐过来的庄斯南,居然第一个拿了一块。
胡五福还以为庄斯南自己要吃的时候,庄斯南竟然把瓜递到了庄四文手上,而胡五福手上自己已经抓了一块。
胡五福看着庄斯南特别熟练的动作,心里话说,庄四文都这么大了,还被人宠成这样,不嫌丢人?
而胡五福刚把手上的瓜咬了一口,忽然感觉手上一空,庄四文把她咬了一口的瓜拿了过去,反而把手上那块塞进了她手里头。
庄四文咧着嘴笑着看看胡五福,
“吃吧,我给你拿的。”
胡五福用力把嘴里的瓜子吐在桌子上,又是白了一眼庄四文。
瓜倒是冰冰凉凉的,吃着很爽快。庄四文给胡三哥拿了几块,剩下的大半个西瓜,全是庄四文和庄斯南吃了。
胡五福就吃了一块,胡五福怕吃凉的闹肚子。
吃完西瓜的时候,胡五福也歇过了劲,准备去弄饭。
而庄斯南瞅着庄四文一直没下去的笑脸,摇了摇头,
“四文,你媳妇给你做啥,你都吃?”
“嗯。”
庄四文答应地很快速,而且是说的真话。
庄斯南撇了撇嘴,低声说了句,
“一个小村姑,能做啥好吃的。我们明天去吃牛排,炖牛肉,你不是最爱吃牛肉吗?”
胡五福正好拿着一个大勺子从厨房里出来了,胡五福做饭时候,不需要庄四文帮忙,但是庄四文肯定会在吃完饭刷锅洗碗的。
胡五福一只手拿着大勺,一只手拿着个茄子,就问庄四文,
“啊呀,原来你爱吃牛肉啊,你咋不早说。那晚上就做个牛肉烧茄子吧,再把之前做到的蒸牛肉,给你热两碗。”
不过胡五福拿着的大勺子上,却是沾着红红的调料。
其实不管胡五福做什么,庄四文都会觉得好吃。但是,胡五福很少做带辣椒的东西,就指着胡五福的大勺子问,
“福宝,你这是在弄什么?”
胡五福立即就指着院子对角的地坑说,
“那个已经能用了,我现在给牛肋骨抹调料呢,煨一会儿料,晚上烤着吃。”
牛的肋骨又宽又大,但是肋骨上的肉也很厚,做烤肉最合适。但是,牛肉韧性强,烤得时间比较长。
胡五福是想着庄四文他们都能吃,晚上的烤牛肉可以吃晚点。现在随便吃俩菜就行。
胡五福这么一说,庄四文没作声,因为他知道胡五福爱做菜会做菜,还能做出他听都没听过的菜。
一旁的庄斯南这才有点明白,人家小村姑还真的是个“大厨”啊。
庄斯南就跑到厨房看了眼胡五福说的先弄点尝尝,可是却看到厨房地上一个特别大的盆,满满一盆抹上调料的牛肋骨。
庄斯南看完后,就从厨房跑了出来,挨着庄四文坐下后,看着厨房的门就问庄四文,
“四文,你这小媳妇咋这么有本事呢,地上那么一大盆牛肉,她居然说先弄一点点。”
庄四文哼了一声,
“我媳妇是厨子啊,厨子能和别人一样吗?”
庄斯南恨恨地咬了咬牙,就拉着庄四文的胳膊低声地说,
“厨子我见多了,可就没见过你媳妇这样的。”
庄四文特别嫌弃的把庄斯南的一只手打开了,眼神突然变得冷冷的,
“你是要吃肉,还是要滚蛋。”
庄斯南立即就换了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朝着庄四文“呵呵”地笑了两声,
“我看了看,确实是牛肉,黄拉拉的肥油,是好肉。我等着吃饭,呵呵,哈哈。”
庄四文眼神还是那么阴森森的,把庄斯南给吓得,一个劲地用手拍自己的平胸。
庄斯南大口喝了两口水说,
“四文,我啥也不会说的,我是那种人吗,而且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
庄四文还是一直阴着脸看着庄斯南,依旧是一副非常不愉快的样子,
“我媳妇就是个厨子。”
“是,她就是个厨子,我明白。”
庄斯南虽然撇了几下嘴,不过他还是把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
“看样子你找了个了不得的媳妇,而且她家里是艺高人胆大啊。”
胡五福堆在厨房盆里的牛肋骨,明显就是黄牛肉。
这个年代,谁敢吃黄牛肉?
有几个人敢吃牛?
除了一些国营饭馆里会有牛肉,平常人家里谁敢吃。
不过既然是黄牛肉,那是自家人吃的,庄斯南也没再问了。
可庄四文还是死盯着他,把个庄斯南给吓得,立即就伸出一只手,
“四文,我可是你亲二哥啊,我对你咋样你还不知道?但是,你媳妇有本事的事儿,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只能保证我不往外说。”
庄四文这会儿才慢悠悠地说,
“我媳妇做事情特别有分寸,而且那些从她这买吃食的,都是为了一口吃,谁会有你这么多心眼子。”
庄斯南举着一只手不敢往下放,他还得继续说,
“那咱大哥过几天也来,他这次把所有事推开陪着老爷子下来,还不是为了见你?”
庄四文听了就没再作声了,庄斯南举着的手都酸了,
“四文啊,能人异士我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碰巧就是你媳妇。也知道你媳妇有本事,你日子过得好,我和大哥最高兴的了。但是,你先让我把手放下来说行不。”
庄四文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还想和谁说?”
庄斯南立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差点没飞出去,脸都苦着皱成了一团,
“四文啊,我除了媳妇不能给你,啥都能给你,你还不相信我。除了咱大哥,我还会告诉谁?”
庄斯南的心眼比塞子还要多两层,庄四文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不过他的计划就是要给摁住。
庄四文假装在用力想事情,紧皱着眉,把个庄斯南看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等了好一会儿,庄四文才慢慢地说,
“以后你得帮着我媳妇,我媳妇认识一帮能人呢。”
胡五福刚才在车上为了活跃气氛,就同庄四文说了要提前盖大牛棚的事。而且,胡五福把已经预订要住进大牛棚的人先说了一遍,
“余家老头,余家老太太,余师傅,还有个断脚的薛数。”
庄四文每听胡五福念一个名字,心就抖一下。
心里头真是为胡五福竖大拇指,
“胆子真大啊。”
庄四文还以为胡五福是为了将来铺路,结果胡五福却说的是,
“我是在做好人好事。”
庄四文低头笑的同时,直夸胡五福有本事。而胡五福却又幽幽的说,
“过些年形势好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财富啊。”
庄四文其实是最直接感受到这种情况的,庄四文也是有好朋友的,除了吴军也有别人。
庄四文一个好友,就是因为家庭问题,现在人都联系不到了。
想到这里,庄四文又突然觉得胡五福弄牛棚的事,确实做得好。他现在还是有点办法的,就伸手把庄斯南举着的手给摁在了桌子上了。
庄四文就说了自己那个朋友的事,
“他家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帮我找找人,要是都被关起来了,只要是活着的,都给我弄到胡家村去。”
庄斯南伸出的手都发抖了,点了好几下,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别人都躲着这些事呢,你倒好,往上扑,要是把你连累了咋办?”
庄四文一点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
“我是个村里人,根红苗正的,怕个啥?”
庄斯南没好气又问庄四文,
“你弄来做什么,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一家子都是搞科研的,又是这么早就被揪出来的,你弄出来往哪塞啊?胡家村我是没去过,但很多村子情况我是有点了解的。四文,你是准备把人放村里地头上么?”
庄四文知道庄斯南为他着急,不过庄四文觉得自己自从和胡五福在一起后,整个人就觉得放松了不少,他用很轻松的口气说,
“瞎说啥呢,我家里盖房呢,有个大牛棚。”
“你家里?”
庄斯南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吃惊的同时,一只手又抖得不行了,
“你给人做上门女婿?”
庄四文点了点头,不过这会儿脸色也有点变了,
“如果不这样,不能让庄婆子放松警惕,我这要把全家克死的命,也就翻不过来了。”
说到这个“克死全家”的事,庄斯南抬脚就是把脚下的桌子踹了一下,疼得他“唆唆”了两声。
这才用两只手紧紧握着庄四文的一只手,庄斯南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这个事,你交给我和大哥,不会饶了他们的。”
庄四文可没庄斯南那多么废料,动不动就感动流泪的,也不知道庄斯南咋长这么大的,他媳妇有没有感到过困扰。
庄四文反而是安慰了两句庄斯南,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我现在可不想那么多。”
庄斯南伸手抹了两下泪,就听到胡五福在喊庄四文,
“庄四文,去看下坑洞里的火起来了没。”
胡五福刚才在坑洞里头烧上了火,也不知道这会儿烧起来没。庄四文还没起身呢,庄斯南先跑过去了,然后“咳咳”地跑回来了。
庄斯南半个身子伸进厨房,立即就告诉了胡五福,
“有点冒火星了,是现在要烤吗?”
胡五福摇了摇头,
“再加点炭。”
庄四文也是没弄过这种烤肉的,也觉得新鲜,和庄斯南站在地坑那头,一直往坑底的火的位置看。
不过因为总有烟蹿上来,胡五福在厨房里弄菜的时候,不时的还能听到俩人的咳嗽声。
胡五福摇了摇头,刚喊了一声庄四文,可却听到一阵着急的脚步声就到了厨房门口,而声音也同时传了过来,
“胡家闺女,东西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