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五福看着这个院子,有点发愣,怎么还是绿漆的门。
而旁边的王大妈却指着绿漆的门说,
“应该是刚刷了没两年,看着还挺新的。”
胡五福也算是接受了现在这种很绿的感觉,就跟着王大妈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算大,也是套院,前院有三五间房,有厨房和洗漱间。
居然有洗漱间,这个倒让胡五福挺吃惊的,这家人还挺讲究的。
而到了后院一看,结构和前院一模一样,也有小厨房和洗漱间,就是院子稍微宽敞一些。
跟在胡五福身后的胡大哥看到不错的院子说,
“这里可以种菜的吧,空着多浪费呀。”
王大妈接过去说,
“等以后自己住上了,想种什么都行。”
胡五福觉得这个院子还真好,房子也是砖房,前后院的地上也铺着砖。要是真要种菜,起一些砖起来就可以。
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想着转让呢,胡五福不由地问王大妈,
“这房子一看就好住,都是暖炕,他们家人要搬吗?”
王大妈转身看了看院子外头,低声地说,
“不是搬,是他们一家子被人盯上了,没办法。”
“盯上了?”
胡五福还闹明白,这个是甚意思。
王大妈用更低的声音说的同时,伸出一只手比划着,
“老头,老太太,儿子,媳妇,全是从国外回来的,现在被人嫌弃,你懂的吧。”
王大妈说话的时候还挑了两下眉,这下胡五福懂了。
不就是留个学吗,以前的人留学很随便的,买张船票就能走。
胡五福就没再说话了,觉得这家人真不容易,她是村里人倒不怕,就和王大妈说这房子要了。
胡五福转头又同胡大哥胡大嫂问了问,也都觉得这房子好。而且胡五福一听说那家都是真有文化的,就不由地想交结交结。
谁还嫌自己文化高么,胡五福自己就算了,她还想着胡二哥和胡三哥呢,还有家里侄子呢。
以后会有很长一段空档,不能去上学。而且胡二哥和胡三哥俩个村里人在城里头做得不错的,还不知道糟了多少红眼呢。
胡五福觉着自己得打算好,为以后多想想。
最后胡五福决定要这个房子了,而这一切都在王大妈的预料之中。王大妈让胡五福回家等着,下午或中午,她和那家人约好的了。
胡五福也没问钱,或者其它,就回去了。
一进自家院子还被吓一跳,五个大布袋子,正排排站着挨着墙根下放着呢。
连嫂子指着布袋子说,
“刚才粮站的人送来的,放下东西人就走了,啥话了没说。”
胡五福本来打算让胡大哥推着自行车去弄回来呢,现在省事了。没想到彭同志这么好,心还挺细的。
胡五福让胡大哥把面袋子提到凉房里,那里凉快。
现在凉房没人进去,除了胡五福自个儿。
胡五福进凉房解开一个袋子一看,里面真是发黑的面粉,用手抓了一小把,就觉得手上是粗拉拉。
胡五福看着黑面,不由地说,“还得想几个菜谱。”
黑面健康菜谱,放在她的“古法食谱店”,让那些愿意做健康减肥食物的,可以试着做一做。
“福宝,你做甚呢?”
胡大嫂在凉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了,看着胡五福在那一个人嘴里瞎叨叨。
胡五福手里的黑面,胡大嫂也是看到了,更是不能理解了。胡大嫂走近了些,看着面袋子问胡五福,
“福宝,你要这些黑面做甚,这东西可不好吃。”
胡五福笑着和胡五福说,
“我在琢磨着新菜呢,所以想用黑面试试。”
胡大嫂“噢”了一声,不过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胡五福,
“钱省着点花,你们还要在村里盖房吧。”
见胡五福点头,胡大嫂继续说,
“你大哥已经问过村长了,咱家后面那一大片,往老林子方向的,没人想要。你要的化,都可以算到你名下做宅基地。”
做宅基地那就以后就是自个儿的,别人想要以后都不可能。村里有证明这是人家个人的地。
胡五福一听就点了点头,顺手指着地上的一个大油桶说,
“这是去粮站新打的花生油,大嫂你们今天回去带上。”
胡大嫂就“嗯”了一声,然后又看着院子只有胡大哥一人,才又问胡五福,
“吴军媳妇坐月子汤汤水水的,鸡蛋肉食,都要不少花销呢。你不是真的要给供一个月吧?”
胡五福其实觉得也没什么,不过她还是把以前吴军帮庄四文的事也说了,
“庄婆子打小就苛待着庄四文,小时候一直是总饿着的。上小学时候认识了吴军后,吴军就想办法接济他。”
虽然那会儿吴军也不咋地,但是吴军全家在镇上住,各方面条件要比在村里面的庄四文好多了。
胡五福当时听了庄四文说的,也挺感慨的,
“别看庄四文现在长得高高大大的,上小学时候还没同班女同学高呢。吴军比庄四文大个几岁,看他可怜的不行,一直悄悄给他送几个玉米饼子,黑馍什么的。”
胡五福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差点没哭了,心里就暗骂庄婆子呢,
“好不容易到了中学,在镇上上学,庄四文就被吴军带着到处倒卖吃食,赚了一点点钱。”
再后来就是吴军当兵,庄四文也觉得只能走这条路,也当兵去了。
其实胡五福觉得这里面有事,她话也就说了一半,对于庄婆子的怀疑还没说完呢。
可没想到,胡大嫂站在凉房地上,咧着嘴就哭开了,
“啊呜,真是真怜呐,真可怜呢,呜……”
胡五福后面的话还有呢,就是吴军在吴家的待遇一年不如一年,尤其当兵和结婚后,除了两个弟弟,家里两个老人就像是要把吴军赚的每一分钱都要弄到手才行。
胡大嫂抹了两把泪,呜咽着问胡五福,
“陈嫂子家里也是不安生,平常陈嫂子也是住在镇上的吧,可以后总不能不见面吧?”
陈嫂子娘家在陈家村,靠两条腿,随便走走也能到镇上。
吴家是一直在镇上,一个小镇,才能有多大点。
胡五福可没啥好办法,她耸耸肩膀说,
“只能是暂时避着了,等庄四文忙完这几天,到时候看咋办吧。”
这会儿胡大嫂也不说吃东西的事了,还和胡五福说她自己呢,
“咱家虽然也不富,但是嫂子我坐月子的时候,咱妈咱奶你大哥,都轮着伺候我,都快把我捧上天了。生老二的时候早产了半个月,嫂子生生在炕上坐了三个月,脑袋上差点就起虱子了。”
胡大嫂看着胡五福,脸上带着笑,
“我娘家人都羡慕我,说嫂子有福。”
其实胡五福想问问,自个儿那会儿在干甚哩,不过她没问出来,怕是自己想的那样。
在炕上瘫着哩,就是不动弹。
胡五福想到这就眦了下牙,随后又拉起了她的挎篮,同胡大嫂说,
“嫂子,你和连嫂子聊聊,我上外面买吃的去。”
胡大嫂不舍得胡五福受累,要自己去买,却被胡五福给拦住了。而且胡五福还和胡大嫂说,
“连嫂子吃咱家饭吃得心慌得不行,那中午喝玉米糊糊吧,嫂子你再切几个西红柿,我一会儿就回来。”
胡五福要去俩地方,一是要去居委会,二是要去粮站。
胡五福晃到居委会的时候,王大妈正从里面出来,要回家吃饭了,午休时候到了。
胡五福伸手从挎篮里掏出个油纸包,包了好几层,赶紧就塞进了王大妈的怀里头。
胡五福的动作把王大妈吓了一跳,可摸着怀里这包东西还挺软也有点热呼。
胡五福低声地同王大妈说,
“王大妈,我听说吕家父女俩,和那种不正经的人有来往。不正经的,您懂么?”
这会儿就有很多不正经的闲人,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王大妈当然懂了,立即点点头说,
“你放心吧,你二哥的事没人会知道的。”
胡五福高兴地挎着挎篮晃走了,而王大妈打开油纸包后,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立即就“嘶”了一声,
“啊呀,当厨子的就是有法子,嘿,回家啃猪蹄去。”
胡五福还包好了另一包,去找了粮站的彭同志。而彭同志也是要回家吃午饭,被胡五福拦着给塞了一个卤猪蹄子。
胡五福笑着同彭同志说,
“我今天出去了,彭姨,你看我给这个行不,鱼是弄不到了。”
彭同志用手指拉开了油纸包,看到了里面刚炖出来的大猪蹄了,同样是“嘶”地吸了口凉气。
这个猪蹄很大,上面还带着不少的肥肉,看着真想上去咬一口啊。
彭同志点点头,
“只要是肉就行,现在不管是哪家,孩子们瘦得让人都看不下去了。”
胡五福就伸手从自己的挎篮里,掏出个布袋子,里面有三个生的大猪蹄,胡五福就递给了彭同志,
“只有生的了,给我换点红豆和绿豆吧。”
胡五福把东西给了彭同志后,心里头不由地松了口气。准备回家把红豆给连嫂子,让她给陈嫂子煮红豆红枣粥。
胡五福拿着一小布袋子红豆,还有一小布袋子绿豆就回去了。
一到家,就又从自己的挎篮里,掏出了两个很大的油纸包放在了桌子上。
胡大嫂鼻子灵,正在熬玉米糊糊呢,一下就闻到味儿了。
胡大嫂看着胡五福放在桌子上的两个挺大的油纸包,用力抽了抽鼻子,问胡五福,
“福宝,你又瞎花钱?”
胡五福笑着看着胡大嫂一副心疼的样子,笑着说,
“碰到个人自个卖的,我就买了点。”
胡大嫂把油纸包打开后,一包里面是两个很大的卤猪蹄,另一包是一包卤鸡爪。
这个年代没几个人专门吃鸡爪的,胡大嫂立即就被吓了一跳,还夸张地退了一步,
“福宝,这东西是个啥?”
胡五福说“鸡爪。”
胡大嫂又“啧”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是鸡爪,可是这个为啥还要剪下来?”
谁家不是炖鸡一起吃,这个咋回事呢?
胡大嫂不太懂哩,可胡五福却笑着腰快直不起来了,这个事有点说不清,但是胡五福还是告诉胡大嫂,
“有的人好吃这个,就攒下来的吧,现在一锅炖了,自个儿又舍不得吃,就拿出来卖钱。”
胡五福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胡大嫂马上就相信了,然后伸手就拿了一个鸡爪啃着吃,越吃越停不下来。
胡大哥找来了案板,把猪蹄子切成了块,和鸡爪都放在了大碗里,摆上了桌。
又拌了个白糖西红柿,玉米糊糊。
连嫂子坐在院子里吃完饭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
“我今天早上照镜了,觉得我有点白了。”
胡五福和连嫂子说今天拿回来些红豆,而且厨柜里面还有袋大红枣,
“连嫂子,晚上你给煮点红豆红枣小米粥吧,多放红豆和红枣,煮得稠一些。”
连嫂子都皱起眉头了,在替胡五福心疼东西。这可不只是手指缝宽,压根就没缝。
不过也说明人家手里有,腰也粗。
胡五福还同胡大哥胡大嫂说,
“王大妈说下午那家人就来,咱们和人家一起去看了房,到时候要是路过咱家,总得叫王大妈进来喝口粥吧。”
胡大嫂点了点头,
“那是,这个事多亏了王大妈了,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
可胡大嫂转头一想,这些都是庄四文提前给弄好了的,就替胡五福高兴,
“福宝啊,虽然庄婆子不是个好东西,可庄四文人真不赖,既然以后都住咱家了,那他有啥要的没,嫂子和你上街看看去。”
胡五福想了想,也没啥,庄四文吃喝都在部队。
不过胡大嫂还是提了个想法,
“等过段时间家里都没那么忙的时候,大嫂陪你上他在的部队看看去,好像他那头离咱这边也不远。”
胡五福点了点头,
“是咱省另一头的村子,坐车应该挺方便的。”
其实庄四文回来的次数也挺多的,胡大嫂还是怕庄四文被人给抢了,没正式成婚打证前,都得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咱爷和咱奶说,庄四文这后生,长得太俊了,让你看牢点。”
胡五福咧了下嘴,这个事她根本不担心,就庄四文那个见人就黑脸的性子,没几个人乐意看他那脸色的。
只能远观,不能近看。
胡大嫂都把所有要操的心,都替胡五福想到了。
而就在瞎掰扯的时候,王大妈正好来了。
王大妈大概是中午吃了肉,脸上的笑都快掩不住了,一个平时挺严肃的人,这会儿却是眼睛都是笑眯眯地。
王大妈一看胡五福他们都等着呢,就立即挥挥手说,
“余家的人应该都到房子那头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胡五福知道要转让房子的那家姓余,现在这个时代不怎么能叫卖房或买房,而胡五福也了解到,余家是一家子有文化的,可是现在却因为形势特殊,全家人从大房子里搬出来,去住了大杂院。
一个大院住十几户或几十户人家,特别不方便。
胡五福跟着王大妈又来了那间绿油漆门房子后,就见到了余家的主人。长得也是白白净净的一个男的,确实像个文化人。
而且,胡五福鼻子也灵,一下就闻到一股药味。
那个余家的男人见胡五福皱着鼻子在闻味儿,立即就笑了起来,
“啊呀,我这一身的药味儿,一下就被闻出来了。”
原来余家是开中医馆的,只是现在不开了,而是在镇上的小医院里的药房工作。
胡五福想想,也算是不错的工作吧。
王大妈指着胡五福说,
“这小闺女姓胡,家里都是厨子,鼻子灵着哩。这马上要结婚了,对象给出钱在镇上弄个房。”
这位余大夫脸上是有点沧桑,一看就有点少年得志,现在被压弯了腰的感觉。
但是,青竹只要能撑过阴雨连天,一定还会迎来苍劲直杆的那一天的。
王大妈也说了庄四文是个当兵的,一切都听胡五福的,所以现在胡五福订下来就行。
这个年代对人的信任度特别高,王大妈说是庄四文过两天把钱就送来。
这位余大夫一点也不急,只要是胡五福看好了,他们可以先办手续。
这个年代不仅有房本子,还有产权证,当地政府的有关部门更会进行相关的档案录入。
听着挺复杂的,但是过程和手续并不复杂,只要居委会这边开了证明,并盖了相关说明和印章,就可以拿到公安局那里做最后的审核。
而最后拿到房本后,不仅有要有公安局的印章,还要有所辖居委会的印章。
反正今天是不可能办完的,而且晚上庄四文就要来接他们回村了,时间上怎么都赶不上。
胡五福最后给那位余大夫留了5块钱,王大妈还嫌胡五福太多心。
王大妈从房子里一出来就同胡五福说,
“胡家闺女,你也太客气了,这镇子也没多大,谁也跑不了的。”
胡五福拿着房子的钥匙,高兴地回了家。
而且胡大嫂自然地邀请了王大妈到自家吃了晚饭,晚上连嫂子果然熬的红豆红枣小米粥,特别的粘稠。
枣香气和红豆香气,蹿得满院子都是,王大妈乐着说,
“哎呀,好啊,这要是搬到那头,离邻居们远了,你家吃点啥,别人家也闻不到了,想馋死还不行哩。”
胡五福这才知道,自家天天做好吃的,把左右邻居快给馋死了。
胡大哥骑着车先回去村了,胡五福没让胡大嫂离开,而是晚点时候坐着为文遥车一起回。
胡大嫂当然也乐意坐小汽车了,就陪胡五福等着。
到了天已经大黑了,终于听到外面院子门响了。
不过这次外面的人直接出了声,
“福宝,福宝。”
胡五福一听是庄四文的志,赶紧就跑过来开门。
在打开院门儿的时候,看到了俩人,庄四文后面还有个穿绿衣裳的人。
胡五福赶紧把俩人让进了院子,胡五福又从厨柜里找出半根蜡烛出来,点上了。
点蜡烛的同时,胡五福就问庄四文,
“你们赶过来挺累的吧,吃饭了么。”
还不等庄四文回答呢,胡五福立即就进了凉房,摸黑掏出两个大猪蹄,还有一碗卤鸡爪。
胡五福把东西放在了院里的圆桌上,这才借着光无意间扫了下站在庄四文旁边的人。
是的,这人是站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在原地来回地倒腾着他的双腿。
胡五福正奇怪呢,可在看到他的脸时,胡五福吓得大叫了起来,
“哎呀,大嫂,大嫂,快出来看啊。”
胡大嫂听了胡五福的叫声后,立即就从屋里出来了,一抬头就看到那人的脸时,立即“噢”了一声,
“啊呀妈呀,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