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大门儿里面走出来个穿一身绿衣裳的女人,
那颜色,让胡五福真是不好形容,够刺眼。
绿裤子,绿褂子,最绝的是,这个女的还穿着一双绿色的胶鞋。
这个年代的胶鞋可不舒服呢,出汗不透气,味儿还大。但是,在这个年代都是好穿的东西。
最大的原因,就是耐造。
这种绿胶鞋,都是仿部队的穿着的。
胡五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低下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庄四文也穿着这样一对胶鞋。
真的是绿油油的,胡五福这下没忍住,“扑哧”地轻笑了一声。
幸好胡五福是低着头的,一只手还正挡在脸前,挡了只个脸。庄四文其实也在忍着笑,但是他的忍功比胡五福要强得多。
就在胡五福刚笑出声,庄四文一个错身,就挡在了胡五福的前头。
庄四文宽大的身形,差不多正好把那个一身绿的女人的视线给挡上了。
这个绿油油的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脸色阴沉,皮肤有点发黑。而且穿的那绿褂子,显得人更黑了。
不过这个女看着是四十左右岁的,还挺爱美的,梳的也是这个年代比较流行的三齐头。
要不是脸色不好,其实会觉得这个女人的日子过得不错呢。
这个女人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退进了门里头,就要关门。胡二哥立即上前就把门半关的门,给拉住了。
而胡五福以为胡二哥要说点什么,或者解释一下的。
结果事实却出乎了胡五福的预料,就见胡二哥的背挺的直直地,用不低不高的声音开始说,
“红书书告诉我们,‘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胡五福正在吃惊的时候,就听到那个踩着门槛的绿衣服女人,把腿收了回去,同样站得很直。
脸色看上去更加严肃了,缓缓地说了一句话,在胡五福看来,就跟对暗号似的。
“打土豪,分田地。”
胡五福听了,忽然是浑身一抖,心说她家可是老农民。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胡二哥对于庄四文的诚意有点点质疑的时候,庄四文就立即发挥了一下他的想像力,
“噢,我已经给部队打了恋爱报告了,还同领导汇报了下你们家的情况。”
胡二哥眼睛用力睁了睁,不由地就问庄四文,
“那你是咋汇报的?”
庄四文的想像力确实挺丰富的,他却很不以为然,
“和领导说你家往上十代吧,差不多都是老农民。”
对于全家现在和过去,都是老农民的事,胡二哥也不敢肯定。胡二哥有些为难地说,
“我爷爷这代肯定是了,现在是村里的户口嘛。我爸更是了,娶了个村姑,做了上门女婿。”
胡二哥口里的村姑,正是五福妈。而庄四文还好心地建议胡二哥带着五福妈到城里瞧一瞧,动不动就晕,确实不太对劲。
而胡二哥更是没当回事,告诉庄四文说,
“我爷爷说我妈这是缺营养了,啊,你懂的吧。”
这个年代有还谁不缺营养呢?
要吃肉是吧。
不过庄四文偷眼瞧了下胡五福,她倒是挺白净的。现在胡五福的脸色不错,就跟偷吃了不少肉似的。
可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脸比胡五福的脸圆多了,但脸色却是发黑的,庄四文不由地就微皱了下眉。不过庄四文没有说话,胡五福更是,他俩都挺好奇的,胡二哥到底要怎么跟对方谈。
胡二哥同对方对完暗号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兜说,
“彭同志,咋样,可行不?”
不出庄四文的预料,那个脸发黑的绿衣服的彭同志,脸色更黑了不说,同时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你,而且你知道这是啥地方么,赶紧走。”
这个彭同志说话还真不客气,胡二哥也没同她生气,而是抽了抽鼻子说,
“咋能不知道这是哪里呢,粮站啊,好油的味道我站在门外头都闻到了。”
经胡二哥这么一说,胡五福这才知道,胡二哥把她带到粮站的后门来了。不过胡五福却没明白,彭同志为啥脸那黑呢。
不过胡二哥是用胳膊卡着门呢,就是不让那个彭同志把门给关上,他话还说完呢。
倒是庄四文看明白了胡二哥拍兜子的意思,庄四文微低了低头,同胡五福说,
“估摸着给钱不太管用。”
经庄四文这么一提醒,胡五福马上就想到了。
这个年代虽然很多人确实挺穷的,兜子比脸还干净。但是,像彭同志这类人,看着并不太缺钱。
胡五福想明白这个事,立即就向前跨了两步,走到胡二哥旁边,把自己的挎篮盖的蓝布子一角掀了起来。
胡五福只是给对方看了一眼,马上又盖上了。
胡五福的话是顺嘴就秃噜,
“彭同志,啊,彭姨,您看我这个腿,能成不?”
彭同志盯着胡五福的挎篮,眼珠子都不太转了,这情形让胡五福心里有一点数了。
这是啥看着,即使在镇上也只是定期供应肉,但也只能是定期,一个月能吃一顿么?
一个月能吃上一顿肉的,绝对是生活非常好的。一般家庭,过个年节啥的,可能才吃到个肉腥腥。
“砰”地一声,彭同志把粮站的后门儿给关上了。不过,胡二哥却拉着胡五福往旁边站了一下。
胡二哥看着胡五福那挎篮,“咂吧”了下嘴,就问胡五福,
“福宝啊,你这个腿是哪来的?”
胡五福立即白了眼胡二哥,顺手又把自己那绿头巾从挎篮里又抽了出来,直接搭自己脖子上了。
胡五福这才想明白要怎么跟胡二哥说腿儿的事,
“二哥,乡下偷杀猪的又不是没有,你惊奇个啥?”
胡二哥是知道乡下有人偷杀猪卖的,而庄四文是知道胡五福现在兜子里有点钱的。这个钱,还是他给的呢。
想到这个,庄四文又同胡五福说,
“福宝,我以后把津贴都给你,你想买啥就买,别怕花钱。”
胡五福是知道庄四文有这种打算的,但是现在听他这样直接说出来,让人觉着怪害臊的。所以,胡五福就假客气地说,
“那你用钱可咋办?”
旁边的胡二哥立即就插了一句,“他一个大男人要钱做甚啊。”
庄四文也同意胡二哥说的,
“我在部队穿衣吃饭,都用不上钱。”
胡五福立即对庄四文的印象更好的,是个会过日子的,而且据她观察肯定是既听话又好管理的。所以胡五福一个没忍住,就问庄四文,
“你一个月有多少津贴啊?”
其实现在还不到庄四文详细汇报的时候,但是胡五福这么一问,庄四文别提多高兴了。在庄四文看来,这是胡五福重视他。所以庄四文特别骄傲地说,
“我参军七年了,差不多是最年轻的副连长了,一个月有二十多块呢。”
胡五福被一个“二十多块”打击得,没了下文。而旁边的胡二哥却很吃惊,
“咋,你们当兵的能有这么多呢,都比我这个工程师多了。”
胡二哥在工厂是个年轻的工程师,因为资历浅,每个月有不到19块的工资。胡二哥是个光荣的工人阶级,还是个大专生。
按这么说来,胡二哥在这个年代是高工资了。
不过这会儿胡二哥却和胡五福说,
“福宝,庄四文的津贴不少呢。”
胡五福有气无力地应付着胡二哥,
“是不少,有二十多块呢。”
但是这个年代的二十多块钱的购买力是很厉害的,一斤猪肉六七毛。好吃的水果糖,都算是很贵的东西了,一斤才一块二毛钱。
一只四五斤的大公鸡,一只不到两块钱。
胡五福对这个时代的物价还不太了解,不过也觉得胡二哥说的挺对的。
这会儿的胡五福,一只手悄摸摸地伸进自己的挎蓝里,手抓子伸了伸,盖着碎花布的竹蓝里,出现了一把好吃的。
而胡二哥还要继续说钱的事时,那扇关着的绿色门又一次“吱呀”地打开了。而门里头的还是彭同志。
彭同志是直接看着胡五福,用很硬的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