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见莫含章几人都不说话，心里有些怵，但还是顶着尴尬的气氛开口：“在下二江，敢问仁兄怎么称呼？”
他问的是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莫含章，因为在所有人都保持死一般的沉默时，只有莫含章理他。
“莫含章。”莫含章直截了当的报了大名。
“原来是莫兄弟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二江根本没听过莫含章的名字，张嘴就开始胡拉关系。
莫含章当然也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夸张的成分，她笑着应和，对于能提供有用信息的人，她向来有着十足的耐心。
“不瞒二江兄弟，我们是最近才加入二旗，赶上了火烧码头的破事，舵主她老人家又伤了嗓子没法讲明，我们兄弟不太明白咱们这片江上的规矩。”莫含章掐了一把正在发呆的汤云凌。
“对对对。”汤云凌立马回神附和：“我们兄弟都是才加入二旗的，今个是第一次跟舵主出来，并不清楚江上的规矩，还请二江兄弟与我们说道说道，免得到时候得罪了贵人。”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又长得十分和善，拉开话来一套接一套，二江心里听了舒服，愿意多说两句。
“你们水蝗有你们水蝗的规矩，我们圣火莲教有我们圣火莲教的规矩，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就好。”二江砸吧嘴：“不过今天的情况特殊，你们绝不能乱来。”
“哦？”莫含章与汤云凌对视一眼，终于听到了关键。
“今日是我们圣火莲教鬼母诞辰之日，举教欢庆的好日子，一会儿船会顺流而下，在经过鬼母船时，你们只需虔诚的像鬼母像祈祷，就可以了。”
二江语气微顿：“切记不能直视鬼母，往年你们水蝗不懂事，坏了规矩，惹得鬼母娘娘发火，江上着起大火连烧三天三夜都没能灭掉。”
他说的时候眼中的惶恐不似作假。
“那可是天火！从天上来的火！能燃烧一切罪恶的火！”
“你的意思是说，往年有不懂事的水蝗冒犯了鬼母？”汤云凌从二江的话中抽出一个点。
二江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站在船头的萧伏玉，现在萧伏玉代表的是许怜，这个在水蝗里说一不二的狠角色。
“二江兄弟，你有什么就直说，舵主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莫含章看着萧伏玉，后者浑身一哆嗦，然后重重的点了头。
“就是的，你看舵主都点头了。”汤云凌接着话往下忽悠。
“那我就说了？”二江试探的讲了两句：“有些水蝗实在太过大胆，最开始怀疑教主，后来又怀疑鬼母娘娘，不光不尊敬，还...还口出狂言。”
他说完偷偷的瞥了眼一动不动的萧伏玉，见对方没有任何呵斥制止的动作，方才放心道：“如此不尊重鬼母娘娘，鬼母娘娘大怒，口吐大火，直接将人烧成了灰炭。”
从最开始比较平淡的叙述，到最后如同神话故事般的反转，莫含章听得眉头直皱。
【太假了吧？古代人都这么喜欢编造故事吗？】系统吐槽。
【不一定是假的，他眼中的惶恐骗不了人。】
系统大惊【宿主，难道你相信是真的？】
【是真也可以是假，更何况眼睛会骗人。】莫含章拧眉，在没有亲眼见到真相前，她不会乱下结论。
船随水飘荡，很快灯火就密集起来，四周影影幢幢，灯火拉长的人影纵横交错在船舱水面之上，这种场景十分的诡异，像是巨大旷野之下火把投射的光线，纵横交错。
太安静了，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到只有江水的潺潺声。
萧伏玉眨巴着眼睛，因为心慌双手死死地绞住袖子，他真的要撑不住，这里也太可怕了。
可根本没有人理他，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最前方，莫含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炙热、庞\\\\大、又十分邪性。
那是一尊神像？亦或者是江中的巨大奇迹？
莲花座底，上面伽跌而坐的神像一半藏在江雾中，一半盛在火光中，船只在神像下渺小如蚁，炙热灼人的烟火，烤干每一个试图靠近之人的口舌。
邪性的是祂的眉目，长而低垂，充满恶意。
萧伏玉大张着嘴，吃惊的看着这座出现在江心处的巨大神像，这怎么可能？江心处怎么会有这样一座神像？
再看四周团团包围住的船只甲板上，圣火莲教的信徒们纷纷跪地，他们隐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像一个个鬼魅。
太壮观了！汤云凌和藏在舱中的青帮地痞发出震惊般的赞叹，他们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安静的江面上十分突出。
他们吓得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变得极其缓慢。
莫含章学着这群虔诚的信徒，跪在地上，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去看那尊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神像。
“莫...先生。”萧伏玉见莫含章跪下，立马挤在莫含章身旁，他怕，但又不敢说，只能靠贴近别人而获得安慰。
他跪下没片刻，一股浓郁的香味从神像方向飘来，萧伏玉还在奇怪，就发现自己眼前的神像突然对他笑了。
垂眉笑目，极尽讽刺。
萧伏玉先吓后觉，抱着莫含章的胳膊死不放手，他恨不得将自己揣进别人怀里，以此来躲避眼前的可怕一幕。
“你有没有...有没有闻到一种香味？我在闻到那股香味后就……就看见那玩意儿……对我笑了！”萧伏玉缩着脑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小到只能两人听见。
莫含章点头，早在靠近神像时她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当时以为是松脂混合桐油燃烧的味道，后来越闻越觉得不对劲。
这种香味，会使人不自觉地放松，刚才如果不是萧伏玉撞她那下，恐怕她现在还会和伏在甲板上的人一样，陷进这座神像带来的诡异幻境之中。
春天的江水，冷而不寒，江面上的雾气因为神像上炙热的火光而退散大半，上下之间分出明显的界限，看上去就像被切开的梦境与现实。
莫含章按着萧伏玉捂住口鼻，她在等船靠近。
然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莲花底座下有无数双手纤拉伸出，这些手像是托举着莲花座，又像是被镇压在地下。
这就是二江口中说的鬼母吗？
莫含章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些诡异的东西，她死死捂住萧伏玉的嘴，不让他发出一丁点声音，以免惊动那些虔诚的信徒。
“唔唔唔？”萧伏玉用眼神指着前方几乎挨近神像的地方，意思是你要干什么？
莫含章做了了噤声的手势，示意萧伏玉不要出声，她缓缓松开手，捞起衣袍下摆，从靴旁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蹬船头，一个跳步攀上莲花座。
这一系列动作极快，看的萧伏玉目瞪口呆，莫老狐狸其实是个武功高手？
她拿着匕首在莲花座上用力一戳，这莲花竟像豆腐一样扎透了，莫含章连续扎数刀，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
空气中奇特的香味里充斥着越来越浓的腥味，这种味道她十分熟悉，是——鲜血的味道。
她感觉到不对劲，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为了保险起见，莫含章又跳回甲板。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最安全，莫含章模仿着那群人将头垂下，很快眼角视线所及之处暗了下来。
船开始顺江流驶离神像。
【系统？系统？】莫含章在心里呼喊系统，平时废话特别的多的系统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刻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
“莫...莫先生，我们安全了？”萧伏玉浑身抖如筛糠。
刚才直视神像的诡异感，让他心跳加速，手脚不受控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邪恶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在给自己打了无数次气后，萧伏玉终于下定决心抬头去看，就在抬头的瞬间，他发现自己的尖叫已经无法从喉咙里发出。
他和莫老狐狸身侧四周站满了人！
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什么江上甲板，而是在一处漆黑张牙舞爪的山洞内部。
围着他们的人凶神恶煞，手持砍刀，像屠夫一样看着他们。
“莫...莫老狐狸！快...快醒来!”萧伏玉欲哭无泪的紧紧地和莫含章缩在一起，可莫老狐狸双眼紧闭根本没有要醒的迹象。
他们这是被人绑架了？
“怎么办？宰了？”凶神恶煞的贼人仔细掂量着手中的砍刀。
“别冲动。”旁边有贼人拦了下：“教主没吩咐要拿他们开刀啊？”
“瘦不拉几的，能干什么，还不如宰了。”扛刀的贼人一脸不耐：“怎么你们几个该不会是想女人想疯了，对着两个小白脸来了兴趣。”
“嘿嘿嘿，魁球大哥，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溶洞里待了好久，哪里摸过女人，我看这两个小白脸就不错。”
这话一出，那群贼人意味深长的哄笑起来，吓的萧伏玉拉着还在昏迷中的莫含章直直往后退，可他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他们被人包围了！
“莫老狐狸，你快醒醒，快醒醒！”萧伏玉急的直摇莫含章，结果人没摇醒，倒是把头发摇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