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未必用真心,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较量就是比谁的谎话更真,谁的谎话能骗到对方。
“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不信我们。”莫含章摊手:“周围的情况你自己也能看到,都是太子和楚王的人,不论最后你交待出什么,都和我们没关系。”
“莫老弟我看就不要在这里多费口舌,咱们有时间,不如去酒楼喝点小酒,快快活活。”汤凌云接道:“省的在这里受气。”
一听要去喝酒快活,萧伏玉立马来了精神:“好啊好啊,听说秦淮河附近来了些舞娘!一起去喝两杯?”
“是吗?”汤云凌一拍萧伏玉肩膀:“还等什么,喝两杯走。”
【哈哈哈,真氛围组,荣王。】系统乐开了花。
他们三人什么样来,就什么样走,几人面色轻松,等彻底离开应天府大牢时,汤云凌率先垮了脸,太子和楚王的手伸的太长,几乎整个应天府衙门都被安插上他们的人。
“汤兄?”萧伏玉歪着脑袋:“怎么了?不去喝酒了吗?”
“喝。”莫含章笑眯眯的按住汤云凌的肩膀:“酒能解千愁,一起去喝一杯,有什么稍后再说。”
萧伏玉看了看莫含章又看了看汤云凌,汤兄和莫老狐狸的表情都不太好,难道案子又陷入了僵局?
可是太子哥哥说很快就能将犯案的贼人抓获,前几天他还看到太子哥哥临时下榻的府邸陆陆续续的有人进出,案子不应该很快就结了吗?
难道还有别的案情?萧伏玉心中猜测。
应天府江宁城内的小酒馆特别多,这里和别处不一样,酒馆是和粥铺混在一起开,温酒的泥炉在摊前排成好几排,酒壶和熬粥的砂锅,冒着热腾腾的气。
“老板,上两壶你们店自酿的黄酒。”汤云凌轻车熟路的找了个临近路边的地方坐下。
这里是江宁城,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哪条街哪条巷他闭着眼睛都能摸清楚。
“这家是开了有三十多年,听我娘说我还没出生的时候,这家店就在这里了。”汤云凌用桌上劣质的茶水烫了烫杯子。
“他们家最绝的就是自家酿的黄酒,老板是绍兴人,手艺地道,你们可要好好尝一尝。”
莫含章举杯细细品尝,她不喜欢喝酒,但会尝酒,杯中黄酒的味道算得上是同类酒中比较好喝的。
“还查案吗?”萧伏玉颇为享受的喝了一大杯,探头问。
“查,当然查。”汤云凌长须短叹,事情完全陷入僵局,从他上任应天府尹开始每一天都是煎熬的挑战。
“汤兄,你也别太担心。”萧伏玉大大咧咧道:“本来应天府的失踪案就是父皇派给我们兄弟几个的任务,又不是汤大人你一个人的事情,而且这几日太子哥哥他们似乎有了消息。”
“什么消息?”汤云凌心不在焉的摆弄碗筷,他对荣王说的消息一点不报希望。
和荣王相处的这几天,能看出荣王心思单纯,和他们这些混在党派斗争中的老油条不一样。
萧伏玉挠挠脑袋:“最近太子哥哥下榻的府上来了很多人,我不太认识,偶尔能听见他们在商量水路出海的事情,就说应天府失踪案要结了,让太子哥哥不要着急。”
“应天府的案子要结了?”汤云凌满头雾水,现在他们只是大概推出人口频繁失踪的原因,根本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怎么能说案子要结了?
难道太子真的找到其他的证据?
汤云凌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莫含章,他记得莫老弟前段时间一直和太子的关系比较亲密,似乎有到太子府上做谋士的打算。
她难道也藏着消息不说?
不可能,不可能,莫老弟不会是那样的人,汤云凌使劲摇头。
“殿下。”莫含章笑盈盈的盯上萧伏玉:“能告诉我往来太子落塌府邸的那群人长什么样吗?”
她分析问题喜欢将问题罗列出来,比如从话中拆分信息。
萧伏玉话中总共提出了四条消息,一太子府上来了一群陌生人,二太子要插手海上贸易,三应天府失踪案太子单方面可能有了结果,四以上三条消息的总和让太子十分焦虑。
这些因果消息连在一起就是一片巨大的网,他们要做的是找出它们之间的必然联系。
“长什么样,当然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两个耳朵一个鼻子呗。”萧伏玉开起了玩笑,不能每次光让莫老狐狸耍他玩,他也要耍耍莫老狐狸。
莫含章唇边勾起抹笑意,眼睛微眯:“荣王殿下真幽默。”
被这种眼神盯上,萧伏玉开始有些坐立难安,感觉像是在面对尚书房里的老太傅,太可怕,太可怕了!
“本王...开玩笑...开玩笑呢。”萧伏玉猛喝一大口酒才正经道:“那群人肤色比较黑,身高都不高,脚上穿着草鞋,看上去有点像地里的农人。”
“还有呢?”莫含章单手勾过酒杯。
萧伏玉撇嘴回道:“还有什么,人就长那样,本王还能钻进他们心里去看?”
“比如特别不一样的地方,手,脚或者是这些人走路的姿势。”莫含章提醒道:“常年骑马的人双腿内弯,呈罗圈状,而常年生活在水上的人脚趾张开呈扇形,男人和女人的走路姿势也不同。”
听完萧伏玉脸就皱成一团,他当时就是路过,哪里会注意这些东西,不过很快他又舒展了眉头。
“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应该是他们的裤腰带。”萧伏玉肯定道:“就是他们的裤腰带!”
“啊?”这回轮到汤凌云表情不对劲了:“裤腰带能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材质不一样,难道那群人都系的是金裤腰带?还是镶满宝石的裤腰带?”
“不不,不一样,他们裤腰带的系法不一样。”萧伏玉从怀里掏出手帕展示给莫含章他们看。
“平常大家系腰带不论是打两折还是一折,它总归都是这几种结,但那群人腰间系的腰带打的结不一样,绳头从这边穿过,绕成三个环状,而且这种结不像是女人打的络子,怎么说,就是很奇特。”
他将打好的结放在桌子上,手帕收尾相连,大环套小环,果真如萧伏玉说的那样十分奇特。
“只看过一眼就能记住绳结打法。”汤凌云夸赞道:“不错呀殿下。”
萧伏玉害羞的搓了搓手,但又扬起脑袋傲娇道:“本王虽然学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可是样样第一。”
【哈哈哈,太可爱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荣王。】
“这种结叫双套结。”莫含章指着桌子上打好结的手帕:“专门用来连接两根相同尺寸大小的绳子,打好以后必须要按照特定方法解开,否则会卡死。”
“这么神奇?”萧伏玉立马拿起手帕去拆,很快手帕就缠在了一起。
汤云凌联想道:“有点拴马绳的意思。”
“和拴马绳差不多,双套结的打法多是水上用,用来连接帆绳。”莫含章分析:“人的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本能,一旦这种本能形成,就会无意识的运用到每一个细节中。”
“比如,莫先生你喜欢玩玉佩?”萧伏玉立马看向莫含章摸向腰间的手,他观察的很仔细,莫老狐狸一开始讲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会去摸腰间的玉佩。
按照她说的,难道莫老狐狸以前是卖玉佩的?
【噗,宿主,你被针对了。】
莫含章收回放在腰间的手,她的确会下意识的摸向腰间,那里曾今悬挂过她的配刀,只要摸到佩刀她的心就会安定,像是掌握了命运。
“殿下你别打岔,让莫老弟说。”好不容易分析出线索,汤云凌心焦。
“肤色黑、个矮、擅长打双套结,这些细节可以推断他们有可能是在江上或者海上谋生。”莫含章话锋一转:“不过我更倾向于他们是在海上谋生。”
萧伏玉追问:“为什么?”
“第二点,殿下说过太子殿下与人相商水路出海一事,结合这两点,海上谋生更实际。”莫含章将话说了一半,更深的推测她怀疑这群人是东南沿海的水匪。
“即使知道这些也没用呐,我们要办的是应天府失踪案。”汤云凌撑着脑袋,又陷入无尽苦恼之中。
“消息不患多,而患少,等积攒到一定程度,离真相就不远了。”莫含章转动酒杯:“况且荣王殿下说的消息很有用,那就是太子殿下有了关于应天府失踪案消息。”
“你是说让我去问太子?”汤云凌露出一副你疯了的表情吧。
莫含章摇头:“还记得今日许怜对我们的态度,嚣张、有恃无恐,就算最后我戳中她的痛楚,她依旧不肯说半句真话。”
“等等,这两者之间有关系?”萧伏玉越听越糊涂,太子哥哥和许怜?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能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说一个谎话要让别人相信,需要什么?”莫含章问道。
“谎话,当然是要足够的真实,不能天马行空。”萧伏玉抢答道:“不能指着天说地,这样别人怎么相信。”
她看向汤云凌:“汤兄呢?”
“我觉得说谎,要让人相信,肯定要表现的特别真诚。”汤云凌发表自己的见解。
莫含章听完答案后唇边浮起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你们说的都对,但有一点,真正的谎言,必须要骗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