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有点联系。”柳无生好笑道：“想要在江上做手脚，逃不过水蝗们的眼睛。”
莫含章仰身回坐，笑意满满：“那么还请柳老板替在下引荐。”
“江上三十六旗的水蝗，都是草莽出身，粗俗鄙下，与他们交好犹如刀尖跳舞，莫先生确定要在下引荐？”柳无生好心劝诫。
“我做什么事情绝不会因为贪生怕死而止步不前。”莫含章收回笑意认真道：“柳老板只管引荐，后面的交涉就交由在下来做。”
“莫先生好气魄，柳某佩服。”柳无生起身拱手，又喊门外候着的伙计，让人将汤云凌和萧伏玉请进来。
先前不知道跟着来的有荣王和应天府尹，知道了就不能没有表示，柳无生命人上了桌席面，各色菜肴十分可口，几人推杯换盏，很快就有人醉了。
“柳老板，本王敬你。”萧伏玉喝的烂醉如泥，抓到谁都是柳老板。
“看来荣王殿下醉了。”柳无生举杯与莫含章、汤云凌对视一笑。
荣王稚子心态，喝醉了，憨态从生，一会儿捧着杯子唱歌，一会儿又扑到窗前去拾取月光，在房子里扑腾的像只花蝴蝶。
“我和汤大人是至交好友，柳老板有什么要说的不必避讳。”酒过三巡后莫含章开口了：“汤大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案子也是。”
柳无生看了眼汤云凌又看了眼莫含章，之前他猜测莫含章非要管应天府的案子可能是要取巧攀附上皇子们，如今看来，也有可能是为了她的至交好友。
而莫含章就是要把柳无生的怀疑落实，目前为止除了汤云凌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计划。
“刚才大概情况已经和几位介绍过，水蝗是什么作风，你们心里也清楚，我替你们引荐是三十六旗水蝗里第六旗的头子，江湖道上人称——剃头刀。”
柳无生看向汤云凌：“剃头刀人很好找，就在城郊江边的面铺摊子上，他喜欢女人，最好是肤色雪白的女人。”
“我们上哪里找女人？”汤云凌面露纠结，虽然可以去牙行里买一个，但让他将买来的姑娘推进水蝗窝里，他做不到。
“没有女人，男人也可以。”柳无生笑眯眯道：“剃头刀荤素不忌，送到心坎上，说不定他会多说些消息。”
“这...”汤云凌挠了挠头问：“还有别的东西可以送吗？”
“你们带上足够的银两也可以。”柳无生伸出五指，掌心掌背翻了一翻。
“五百两？”汤云凌张大嘴，五百两，他一年俸禄撑死不到一百两，五百两卖了他都筹不来。
柳无生纠正道：“不是，是五千两。”
“太贵了。”莫含章颔首微笑：“五千两柳老板恐怕也拿不出来吧。”
柳无生收回手，感叹道：“我的确拿不出来，米行的生意是贩米，即使生意做到天南海北，也无法腾出五千两来，这群水蝗就是这样，以前粘在身上吸食血肉，现在要敲骨吸髓。”
问题又回到原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气氛冷凝。
醉醺醺的萧伏玉撑着脑袋，半靠在桌面上，扯着莫含章的袖子就开始喊娘，因为醉酒红扑扑的脸蛋，配上人畜无害的眼神，模样惹人怜爱。
“我想，有办法了。”莫含章扶起烂醉如泥的萧伏玉，将他按坐在座位上：“这不是就有现成的。”
不论从模样还是从金钱上来说，荣王都值得。
“不...不妥吧。”汤云凌第一个出声：“即使不被看重也好歹是位殿下。”
“荣王殿下为了案子，牺牲小我拯救百姓，如此高尚的品德，我们怎么能质疑。”莫含章笑看着萧伏玉，又拍了拍他的手：“殿下您说呢？”
“好，好，好。”萧伏玉已经喝醉了，脑袋一片浆糊，轻柔的声音不断在耳边重复，他跟着就喊好，然后又扯着声音的主人撒起娇来。
莫含章松开萧伏玉的手道：“几位，荣王殿下都发话了，我们要理解殿下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好心。”
“自然。”柳无生忍着笑应声，莫含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老狐狸，什么人的主意都敢打。
......
江上闹水蝗，十来年前就有了，老人们常说这些水蝗是太\\\\祖年间逃到南边的前朝余孽，也有人说是灾年活不下去的流民，和水蝗打交道的商人却知道这群水蝗有一部分是倭人，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在江上盘踞形成庞大势力，没人能说的清楚。
【话本里的设定，本来就很夸张，不夸张哪里来的冲突和戏剧情节。】系统一路上听莫含章分析，忍不住出声【其实宿主，这本书到并没有结局，只写到了男主登基，反派死绝就戛然而止了。】
【所以留下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故事嘛，刚刚好就可以，停在最完美的地方。】
莫含章笑了笑不接系统的话。
她今日一改往日风格，换了身窄袖袍子又扎了腰带，细瘦的腰身，挺拔如青松，腰间罕见的配了挎刀。
“一会儿我和汤大人、柳老板过去，你就不要再往前了。”莫含章拦住姚不济：“水蝗当中不乏武力高强的，你太明显，过去反而会令他们心生警惕。”
向来少话的姚不济点点头，然后窜进一旁不起眼的阴影处，他的存在感极弱，走进人群，再想寻到他的身影很难。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啊，闷葫芦一个。”汤云凌忍不住和莫含章吐槽：“小时候就是，跟在你屁股后面，打都打不走。”
“小时候？”莫含章故意放慢脚步，她想听汤云凌说关于姚不济的事情。
“对，也就七八岁，这小子这么多年过去还和没长大一样，看着就让人羡慕。”汤云凌拊掌道：“听你爹说是在江边捡到的，当时模样看上去都有十来岁，这么多年过去你我都要成家立业了，他看上去也没老多少。”
原主七八岁的时候，姚不济已经十来岁，少说也要大四五岁，这条信息是话本里没有给到的。
“你也是，他要报恩，你就让他报恩，这么多年过去，恩早该报完了，不是我说，凭借姚不济的武功，考个武状元绰绰有余，莫老弟趁着这次机会，你就放人家自由吧，何必一直拘在身边。”
汤云凌紧挨着莫含章絮絮叨叨，他认为自己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可听在莫含章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感受，原主和姚不济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七八岁的孩子和一个十来岁孩子之间的约定？听上去就很奇怪。
“前面就到了。”柳无生打断二人谈话：“今天能谈成什么样，就要看两位的本事。”
“柳老板放心。”莫含章回以安抚的笑容。
应天府富庶，自不用说，从燕子楼起沿江两岸绵延不断，不过越往南走越靠近码头的地方，就越乱，大小船只层层叠叠的停靠在码头附近，路边摊子也变得粗犷起来，铁锅煮面，大碗大碗的捞起。
船工和漕运上的苦力，抡开膀子扒着碗刨饭吃。
水蝗都有自己的地盘，这里应该就是六旗剃头刀的码头，他们走近时，四周扒饭吃的人动作变慢，无数双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过。
面摊里坐了一个剃光头的男人，他四周人为的空出一圈位置，光头男人捧着碗嗦面，南边水上喜欢吃碱水面，面条微黄，咬进嘴里没什么劲道，但胜在汤清面润。
光头男人嗦了两口，张嘴骂娘：“淡出个\\\\鸟，谁他娘做的？”
“舵主，卖盐的前个日子被你打死了，这边离城里远，小的们还没来得及去买。”
“少在这里说轱辘话。”光头男人一口西北官话，脸上横肉四扩，长的煞是可怕。
“嘿嘿，卖盐的打死了，卖米的倒是来了。”剃头刀手下的伙计瞧见柳无生他们嘿嘿一笑。
卖盐卖米对剃头刀来说没什么区别，他捧起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下莫含章径直坐到剃头刀对面，对方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一直看着光头男人将一海碗的面捞完。
“柳老板换人了？”剃头刀抹开嘴上油污：“换了个小白脸？”
“舵主海涵，柳家还是在下当家，这位是平溪书院的莫先生。”柳无生拱手，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假笑。
平溪书院，闻名遐迩，这种名声不用传，江上道上混的都听过。
“臭读书的可和我们不是一道。”剃头刀啐了口吐沫进碗里：“莫得事，上码头，找砍。”
“当然是有事。”莫含章笑盈盈的拍手，立马就有人将喝的烂醉如的萧伏玉架上前来。
按照规矩，小倌们里面穿女装，外面套青衣，尤其讲究含羞带露的风情，所以莫含章让柳老板专门为萧伏玉准备了一身特别衬他的衣服。
红底青袍，微微露出的赤红衣角格外勾人，再加之萧伏玉一张白嫩的小脸，剃头刀看的眼睛都快黏在上面。
莫含章将人挡在身后，目光逼人道：“我的诚意如何？”
“哦，怎么，要请我们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