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松讲学随心所欲,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天马行空又极具哲理,学子们对他十分推崇,常常会与人吹嘘‘听严老一句话胜读十年书。’
就在这样一种氛围下,莫含章被推到了前面,他们没想到严先生竟会欣赏莫含章?所有人心里都不服。
讲学散会后,有人阴阳怪气的堵住莫含章:“莫学长这次可是出尽了风头。”
“在下说的都是实话,谈不上出风头。”莫含章随口应着,这种酸话听多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她的无视让这群年轻学子十分恼火,明明有的人占尽优势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傲慢到令人发指。
“如果你们想从我这里看笑话,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莫含章目光微斜:“在下还有事,诸位同窗们请自便。”
说完她大踏步的越过众学子,直直的走向人群最后方,脸上笑意盈出,拱手行礼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般,十分赏心悦目。
“太子殿下、楚王殿下、荣王殿下。”她收手回指:“草民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都是私下出来,就当我们是旧相识的朋友,不必如此多礼。”太子满面笑意,心里得意极了,幸好他早在前几日就将莫含章招揽至太子府下,占了捷足先登的便宜。
“莫先生刚才那一论实在精妙绝伦。”太子夸赞道:“像先生这样的,正是我大夏所需人才呐。”
“殿下谬赞,草民只是一介白衣。”莫含章淡淡道:“当不得太子殿下如此夸赞。”
这句话她说的很慢,说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落在楚王楚明山的身上,许是她打量的视线太过直接,楚明山回看过来。
两人微微点头后又错开了视线。
【宿主,你该不会还是想着打入敌人内部吧?】系统察觉到这几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有些惊吓。
【是又如何,你只说走完剧情,可没说过要怎么走完剧情。】莫含章十分理直气壮【更何况,你确定荣王真的靠谱?】
她有理由怀疑剧本关于荣王部分的内容有误。
【这......】系统回答不上来。
太子、楚王几人虽是私下到访,但也惊动了莫平溪,在京为官的时候,莫平溪只能算末流,所以他更加诚惶诚恐,生怕招待不好。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荣王殿下、楚王殿下。”莫平溪上前先是行一大礼,然后微弯腰背拉出站在他身后的莫道辙。
正同莫含章相谈甚欢的太子面露不悦,直言道:“平溪先生不必多礼,我们兄弟几个只是私下出来,先生就当我们是普通的客人就行。”
莫平溪有些尴尬,他拉着莫道辙道:“几位殿下,道辙是我儿,对平溪书院十分了解,可以让他为殿下带路,以尽地主之谊。”
“平溪先生,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已经找到人了。”荣王萧伏玉大大咧咧道:“正巧,也是你的儿子。”
说罢他侧身让出莫含章,以示他们已经找到人了。
【哈哈哈,荣王这一刀给你爹扎的好,你爹想为小儿子谋前程,谁想你捷足先登。】系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莫平溪十分尴尬,到嘴的话全乱了,只得告罪,然后用半训斥的语气告诫莫含章,让她务必要带几位殿下玩的开心。
“你父亲平时就是这样对你的?”太子凑到莫含章身边问,他对莫含章有十足的耐心,一是因为此人的名声,二则是莫含章能给他带来利益。
“家父性格严谨,对小辈向来如此。”莫含章轻描淡写的将话题挑开。
她将太子几人请到书院临近后山的溪亭之地,亭子是前朝所建,样式古朴,又因临近溪流,亭身石柱之上绿苔斑驳,幽静异常。
亭内早有人搭好泥炉,炭火煨着茶壶,蒸汽腾腾而上,犹如一道云雾从中窜沿而出,又消散进山林之间。
“山野之景,求学之地,平溪书院果然有名。”太子坐定后感叹。
莫含章起身为太子几人沏茶换杯,茶杯递到楚明山手边时,楚明山伸手捏住,然后转手递给了荣王。
只是一个动作,便能看出楚明山的态度,他在拒绝莫含章。
完全没有察觉气氛有变的荣王接过茶杯,先是闻了闻,然后又小口砸着嘴细啜了茶汤。
“泡茶取水分三等,最上等的便是这山泉之水。”莫含章为众人分茶道:“荣王殿下喝茶颇有岭南人的作风,听闻岭南人好茶,常从长于高山峭壁上的茶树取叶炮制,用作日常茶饮。”
“荣嫔正是岭南人。”太子接道:“不过论起茶叶还是滇地的茶要略胜一筹。”
几人从茶叶的产地一直说到名川大山又说到应天府境内的奇事。
“应天府境内从上月起就开始频繁丢失小孩,刚开始只是一两起,后来接连着三四起,再到这个月光是每天报案的人家就有七八户。”太子品着茶细细道来:“百姓们都说,这是城里有精怪作祟。”
“对对对,我们这次南下就是为了彻查此案。”萧伏玉立马接道:“父皇说,这件案子影响恶劣,如果不将那些贼人彻底抓住,百姓们肯定会...”
“萧五!”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明山打断,楚明山的眼神极冷,示意萧伏玉闭嘴。
【滴!主线任务,帮助荣王破获此案,‘扬名立万’】
“此事在下略有耳闻。”莫含章眼波一转,当即道:“与其说是精怪作祟,在下到相信是有人故意为之。”
“哦?怎么说?”太子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应天府内辖下上元、江宁、句容、潥阳、潥水、高淳、江浦、六合一共八个县,先是从六合开始再到江宁、句容,由北至南,目的明确,而且——”
“而且什么?”萧伏玉追问道。
“而且,眼下除了应天府,镇江府、扬州府也陆续发案。”
太子跟着长叹道:“不瞒先生,正是因为牵涉地区之广,父皇才派我们彻查此案,可这种案子要从何查起?”
案犯流窜作案,江面上又有水蝗,官府怎么查?就是因为这事,应天府里换了两任知府,他们要是再办不下来,父皇铁定会失望透顶。
“哎,你们就让我进去,我是应天府的衙役,我家大人真有急事禀报!”穿皂盘领,白褡愬头戴平顶巾的衙役被太子的随从拦在了溪亭之外,期间隔了老远距离。
平日衙役巡街的声音就大,一嗓子喊起来,太子的随从们想挡都挡不住。
“什么声音。”太子问。
荣王侧着耳朵听:“好像是外面有人在喊要见太子哥哥。”
比起太子和荣王,楚明山直接起身往溪亭外走。
【宿主,你不去看看?】系统见太子、荣王他们都跑了,只有莫含章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地品茶。
【不用去看,等稍晚时分,去见原主的老朋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莫含章押了一口清茶,神情安定。
原主儿时有一玩伴,姓汤,是应天府内有名的神童,十三岁时考得乡试第一,又在次年会试中中了进士,虽然不是前三甲,但已经很不得了。
人常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有人考到老都不一定能考中进士。
后来这位姓汤的神童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别人都是从翰林院编修做起,只有他直接进到刑部历练,三年又三年,这次应天府内奇案,接连两任府尹下台,他就得以补任,从从四品京官升任正三品府尹。
旁人嘴上说他得了便宜,其实都在等着看笑话。
...
应天府衙门。
衙门里衙役忙成一团,从各县借调的仵作手忙脚乱的从浸了水的麻袋里往外掏骸骨,像是这样的袋子足有十来个,有的在水里浸泡久了上面挂满水草,有的则是新的。
年龄大有经验的仵作解开袋子前,先用巾帕将口鼻捂住,然而恶臭比仵作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那种无法形容的恶臭随着袋子的打开完完全全的飘散在应天府衙门上空。
有些年龄小的仵作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冲出去就开始吐。
“大人!等他们处理完您再去!”府丞用袖子捂着口鼻从后面追上来,死死地拉住汤云凌。
年轻的府尹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越劝越不听:“处理完?处理完还剩什么证据!”
“哎!”府丞在后面边跑边叫:“大人您好歹捂住口鼻啊!”
整个应天府衙门的前厅后院人头攒动,除了各县调任的仵作,还有大量水性极好的衙役捕快,挤在一起分捡证物。
汤云凌还未靠近,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冲上鼻头,那种腐烂的臭味很难形容,但只要闻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那是皮\\\\肉腐\\\\烂的臭味。
“大人说了,所有人,除了仵作,剩下的都走!”汤云凌身边的随从扯着嗓子大喊:“除了仵作都走!”
呼啦啦走掉了一大群人,前堂后院终于空出点位置,汤云凌捂住口鼻挽起衣袖跟着仵作们下到那堆麻袋中间。
眼前的景象堪称人间地狱,烂成一摊的绿泥混杂着白\\\\骨,恶臭加上春日正午的高温,几乎快要将人熏晕过去。
“大人,这些已经无法辨认,如果要...辨认尸\\\\体,恐怕要上锅。”老仵作纠结道。
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仵作们绝不会破坏尸\\\\体,一是麻烦,二是死者家人找来,说不清楚。
可眼下...混在一起,烂成一滩泥状的东西,不上锅分拣,恐怕很难辨认。
汤云凌皱紧眉头道:“上锅,出问题,本官担着。”
仵作们得了令,当即在衙门中庭撑起五六口大锅,里面煮了沸水,热气腾腾的蒸在四月的杏花天里。
“什么味道?又臭又香。”萧伏玉站在应天府衙门前抽动鼻子闻又闻,臭的像屎,香的味道像是煮骨头汤的味道。
于是他调侃道:“没想到应天府衙门伙食这么好,大中午的熬骨头汤喝。”
前面引路的府丞一听,当即扶着廊柱就开始吐,吐完苦笑道:“荣王殿下您就不要开玩笑了。”
府丞忍的实在太辛苦,将太子、荣王几人带进会客厅后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失礼,冲出去就是吐。
“太子哥哥?楚哥哥?”萧伏玉转头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楚明山,见这两人正襟危坐,他也不敢再乱动。
等了大约将近一个时辰,汤云凌姗姗来迟,他浑身上下匆忙换了身衣服,刚清洗过的头发还滴着水。
汤云凌的脸色极其难看,拱手见礼后,就直道:“昨天,江浦捕鱼的渔民捞上来几个麻袋,以为是过往运粮漕船上掉下来的粮袋,没想麻袋里装的竟是...尸\\\\骸。”
早在接到渔民报案后,江浦地方的衙门就开始组织打捞,紧接着江宁附近几个县陆陆续续的发现大量麻袋,于是汤云凌迅速抽调各县仵作及捕快,临时组成一队人马。
“汤大人以为,这些和应天府境内失踪案是否有关?”太子问。
“在没得到确切的证据前,下官不敢妄加论断,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贼人。”汤云凌眸色转深,他捏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