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好,即使没有我们,即使结局依旧是必死,她也会做得很好。】莫含章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宿主。】系统心虚【其实...你不必内疚,是原主自己放弃了,不是你的错。】
莫含章轻笑【我只是欣赏她,没有别的。】
原主最后败了,败在了命运上,可惜命运这种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值得庆幸的是,她莫含章从不信命。
学子们陆陆续续的来齐了,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有的讨论策论文章,有的在讲昨日燕子楼的诗会,也有不上进的围在一起聊些yin\\\\词\\\\艳\\\\曲。
不过很快他们就安静了下来,因为书院负责授业的先生来了,学子们立马起身,站于过道两侧拱手行礼。
眼尖的学生视线稍稍后瞥,发现授业先生后面还跟着个人,等再近点看清楚那人是谁时,学子们纷纷一惊。
“是严先生!”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严格松在江南地界读书人中是出了名的大儒,他和平溪书院的山长莫平溪并称小松溪,听说这二人在京城做官时有过交集,互相引以为忘年之交。
“居然真的是严先生。”书院的学子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十分惊讶,严先生向来很难请,今日怎么来了?难道有什么大事?
“有没有可能是昨日诗会?”
“哪和哪,诗会和书院有什么关系。”
底下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授业先生气的瞪圆眼睛并出声低呵:“肃静!”
这一声下去很管用,这些学子们纷纷闭上了嘴,站在人群最后方的莫含章视线微微后移,她一眼就看到跟在严格松后面的荣王。
萧伏玉白嫩的脸蛋上写满了不开心,指头穿进扇子里打着转儿的玩。
而在荣王之后又跟着太子,太子同楚明山二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按理说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荣王、楚王是宗室王爷,三人不应该同时离京,实在有违常理。】莫含章说出心中疑惑。
【话本,话本,只要爽就行,别纠结那么多,任务重要。】系统忙道【一会儿装逼的任务,宿主你可要加油了!】
“严先生,您请坐。”授业先生忙将严格松扶至主座,他年龄大了,满鬓斑白,站了一会儿腿脚就开始泛麻。
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呐。
“大家都坐,都坐。”严格松和蔼的挥了挥手,示意众学子坐下。
没有表明身份的荣王一行人,顺势插空找了几个没人的地方落座,萧伏玉眼睛尖,一眼就看到最后面靠窗位置的案几旁还缺个人。
他立马冲过去,然后就傻眼了。
“怎么是你!”萧伏玉吃惊的小声低呵,然后露出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怎么会是她?
“荣王殿下,一夜未见,可还安好。”莫含章故意逗弄萧伏玉:“听说您昨夜在江中勇斗贼人的事迹已经传遍应天府,或许应天府尹明日就会向万岁写折称赞殿下您。”
“哪...哪有的事,父皇听了肯定又要训斥我惹是生非。”萧伏玉连忙摆手,撩起下摆就和莫含章凑到一起坐,先前的惶恐全被他忘到脑勺后头去了。
“殿下以前经常做错事吗?”莫含章颇有兴趣的问。
“我没有。”萧伏玉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我哪里敢犯错,我娘...不是,是荣嫔娘娘,在宫里过的很苦,父皇不太喜欢她,我要是不听话,她该多伤心。”
系统立马补充【荣嫔是荣王的生母,母凭子贵,得了荣嫔的封号,皇帝并不喜欢她,其实从封号就能看的出来,荣王、荣嫔,完全就是敷衍了事。】
“殿下多大了?”莫含章望向窗外,榆槐树上新发的绿叶嫩到能滴水,等再过一段时间槐花就应该开了吧。
“十六...过完下个月就十七了。”萧伏玉认真的回答。
才十六,果然还是个孩子,莫含章神情柔和下来。
【宿主,你的眼神...怎么突然变和蔼了?】
【只是想起了自己。】她想起自己像荣王这么大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成日在街头流浪,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我从出生起,就是下九流的贱民,知道贱民吗?就是被人踩进泥潭都爬不起来的人。】这是莫含章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自己的过去。
她以为自己到死都不会再提起自己的过去。
有的人十六岁还是个孩子,有的人已经吃尽了世间的苦楚。
“你最想干什么。”莫含章笑着问。
“干什么?当然是吃喝玩乐。”荣王大大咧咧道:“本王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绝对第一名。”
莫含章听完,顿了一会儿,才轻笑出声,她的笑声很轻,落在地上都听不到响声的那种。
好笑吗?萧伏玉挠了挠脑袋,仔细回想自己说的话,没什么好笑的,他就只想吃喝玩乐,难道有错?
“挺好的。”莫含章回了一句,就转头不再说话。
【宿主...我不知道你以前那么惨,还以为大佬都是从头厉害到尾,不过没关系,等我们完成任务,你回到自己的世界,到时候手刃仇人,力挽狂澜!】
系统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放起了向天再借五百年,惹得莫含章狠狠地训斥了它一顿。
...
严格松来书院讲学并不是第一次,但学子们依旧听的很认真,恨不得把严格松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学海无涯而吾生有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严格松忽然抬头环视众学子:“这句话出自《庄子》,意思大家都明白,那老夫问你们,求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求学是为了什么?底下学子纷纷陷入沉思。
他们当中求学有为了生计、也有为了父母心愿、更有为了功名利禄,百种人,百种想法。
可要问到底为了什么,他们说不出来。
严格松两眼精光外露,将众学子的神态尽数收于眼底,突然视线停顿,径直落在最后靠窗的角落,他认出了莫含章。
这个年轻人的诗书文章,颇有灵性,就是无心仕途,可惜了。
“既然大家无人愿意说,那老夫就请一人吧。”严格松挥手直指莫含章,众人视线也随之滑动,最后全部落在了莫含章的身上。
“怎么是他?”坐在莫道辙身边的学子戳了戳莫道辙,示意莫道辙看好戏。
毕竟莫含章本人过于离经叛道,她说出的话绝对够他们笑好几天。
莫含章起身弯腰一揖,然后非常淡定的站在原地,刚才她在发呆根本没有听严格松在说什么。
【宿主,我帮你听了,老头子在问,求学到底为了什么?】
“老夫问你,求学到底是为了什么?”严格松又将话再重复一遍。
“学生以为,求学是为名是为利。”莫含章毫不犹豫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非名利。”
她说完后,底下的学子纷纷议论起来,这种道理大家都懂,可却没人敢明面拿出来说,因为太过粗俗,太过...侮辱读书人。
当即又激进的读书人站起反驳:“读书,当以治国\\\\安\\\\邦,策平天下为己任,何能只为私欲?为名为利,犹辱读书人之风骨!”
“学生附议!古人常云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多少高绝志士,岂能因你一人儿妄下论断,读书自然是为了青云之志。”立马有人紧跟着反驳。
平溪书院的学子们越吵越激烈,恨不得将莫含章视为读书人中的耻辱。
“诸位。”莫含章缓缓道:“严先生只问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下也只说自己的想法,何必如此动怒,况且厌名利之谈者,未必尽忘名利之情。”
她的语气极淡,却极尽讽刺:“如果不为名不为利,诸位为何之而科举?岂不是连在下都不如。”
“好好好。”严格松拍手连道三个好字,好一张巧嘴,黑的能说成白的。
莫含章拱手又道:“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天底下没有赤足的黄金,也没有完美的人,诸位若是用七分追名追利,留三分为百姓谋福,大夏朝也不至于此。”
她话中有话,在场但凡能听懂的人无不心生赞叹,果然是策论老手,破题立题,引人入胜。
“说,继续说。”严格松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莫含章这样有天赋的学生。
可以说,如果她愿意,官\\\\场任她驰\\\\骋。
“诸位,这里是应天府,南直隶的应天府,曾今的天子脚下,就在这里,城内地痞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城外运河江面之上水蝗成灾,你们都是有功名加身之人,但凡你们有三分心去向上抗章,应天府也不该如此。”
“只有三分都做不到,何谈全心全意。”她转而冷笑道:“在下不才,让诸位见笑。”
说完莫含章再一拱手,礼谢四方,而后施施然的坐下。
“好厉害!”萧伏玉小幅度的鼓掌:“虽然不清楚你在讲什么,但看着你把他们说哑口无言,就觉得好厉害!”
莫含章看了看傻笑的荣王,认真道:“其实我是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