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鬼舞辻无惨,不愧是从平安时代延续至今的原初之鬼,竟然这么熟练地掌握职场pua技巧,随便一张口就精准打击了现有员工的自信,顺便把我推至了即将遭受职场冷暴力的境地,现代资本家看了这通操作恐怕都要直呼内行。

七个上弦十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让我瞬间感觉自己以后在公司里上班的生活可能不会太日常。

我不抽烟,酒也仅仅是浅尝辄止,虽然得过且过地到处混饭吃,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工作,三百六十五天除却病假以外没有一日缺勤。

踟蹰森望月就是这样年度十佳好员工。

原本以为像这样勤奋工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我,无论在哪里都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受到同事们的接纳与欢迎。

但是现如今,我无论说什么还是不说什么,看起来都要在新公司内部逐渐富冈义勇化,直接下不了台。

唯一端坐着的青年男子和我对上视线,我猜想他应该是数百年前的武士,现如今的剑士很少拥有他那样古雅幽寂的气质。

上弦一的地位在十二鬼月里果然超然,他没有选择同其他上弦待在一起,而是端坐在竹帘后面。原本我只是下意识地去看他腰间的那振刀剑,却因为他古朴和服衣袖的遮挡看得并不是十分分明,想来他对于鬼王心血来潮产生这场的闹剧没多少兴趣,见到我朝他那望来,直接冷漠地移开了眼。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那个白橡色头发的青年,他有着五彩斑斓如同琉璃一般的眸子,见到我的目光朝他那边流转,于是状似开朗友善地笑了起来,能够看到他伸出手向我轻轻挥了一下,宛如一只可爱的猫咪一般。

但是碍于无惨的存在,这家伙有所顾忌地没有直接喊出我的名字,而是选择像在上课时偷偷和同桌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聊天那样,无声地向我打着唇语。

凭借我比富冈义勇高上不知道多少个台阶的优秀理解能力,勉强能够读懂他想向我表达的意思。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长得确实有几分俊俏的意思,动作的确是有些说不出的可爱,但是总给人一种矫揉造作的感觉,像是女性为了掩饰自己不年轻的老态往脸上敷上厚厚的一层白/粉那样浮于表面,没由头地让我想起《源氏物语》里面搔首弄姿的源典侍。

所以即便他带着可怜兮兮地表情冲我说:“手下留情呀,望月阁下。”,我也对他有些兴趣缺缺。

倘若这就是他这番行动的目的,那恐怕还算得上是很成功。

上弦三是个身上有奇异靛青刺青的男子,他对我既没有上弦一的冷淡,也没有上线二那种超出常人的热情,这家伙丝毫不避讳与我对视,对着我露出一个满怀恶意和充满战意的笑,无声地对我说‘杀了你’。

这才是被挑衅过后正常的反应,反倒令我难得地松了口气。

那个勾腰驼背的老人躲在朱红色栏杆的后面,仿佛还沉浸在刚才无惨的威势里,瑟瑟发抖,头也不肯抬起来。

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因此也无从判断他所拥有的数字,不过旁边那个壶一样的玩意探出头来,一时间让我不知道究竟该看它长着嘴巴的眼窝还是看他嘴巴里刻着‘伍’的眼球,因此我推断这个看起来要将行就木的老人应该是上弦之四。

至于上弦六,那都是老朋友了,因为我曾经是吉原的常客,所以依旧能从神态傲慢的少女脸上读出熟悉的神态——她是京极屋的‘蕨姬’。

说实话,我欣赏不了传统花魁们的扮相,在我看来,少女们的最美姿态自然是天生的情态,涂脂抹粉反倒是掩盖这一份与生俱来的风流。

蕨姬现在这幅模样自然是比梳着浮夸的横兵库的发型要好看得多啦,但是脸上多出来的花瓣纹身真让人又有点不太能欣赏。

纹身配上刻字美瞳,想不到我踟蹰森混迹于地下世界的时候,都没有被黑/道乌烟瘴气的风俗感染,现在正儿八经不做人了之后,却还要被迫成为一名杀马特。

正当我在心中自怨自艾的时候,可能是沉默的时间太长,让无惨感到了些许的不耐,他脸上的微笑消失,语调中骤然透露出不妙的意味:“望月,我的十二鬼月就这么令你不满意吗?”

“可是……我看您的下属,诸位上弦都没有做错什么……”

“青色彼岸花的消息毫无斩获,产屋敷一族也并未被彻底根除,”他打断了我的陈词,脸上厌烦的神色犹重,冰冷地说道,“这就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几百年来,我给过他们的机会足够了。”

“咿咿咿!请您恕罪!请您恕罪!”

“我无言以对……请您降下责罚。”

听罢了鬼舞辻无惨带着愠怒的发言,几位上弦又诚惶诚恐地开始请罪,连原本开始伸手去骚扰旁边粉发青年的上弦二都又正色了起来。

完了,还没入职就得罪了所有同僚,甚至上司又因为我的话对着他们发了一大通火。还没沟通两句就直接踩中了雷区,无惨老板简直是喜怒无常。

我一时间冷汗涔涔,勉力展现出一副谦恭的模样:“请您原谅我的冒失之言……”

“我喜欢[一致],喜欢[不变],在我看来,上弦们都各有各的优点。倘若由我来改变他们百年不变的情谊,岂不是太可惜了吗?请您收回成命,我更加愿意如同琵琶女那样侍奉在您身边。”

我这番发言恐怕落在他人耳里,就仅仅是害怕战斗,德不配位的怯懦之言。

这话才刚刚落音,就不知道有谁不以为意地发出了一声嗤笑,在万籁俱寂的无限城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就像是原本老板利用自己权力空降下自己看重的新人,为此还不惜给予现有员工下马威,结果还没来得及挑衅,新人就竟然主动在大家面前露了怯,如同扎破了的皮球那样滑稽又可笑。

上弦一随即不悦地说道:“不必……妄自菲薄……无惨大人看重你自然有道理……”

“啊呀呀,您不必说这么伤感的话,”有了上弦一的开头,在场的氛围陡然轻松又愉快了起来,那个有着彩色眼眸的上弦二也随之露出无害的笑容,善解人意地主动开解气氛,“我非常喜欢大家,大家要是死掉了我会非常难过!不过仅仅是换位的血战,那还没有到谁要非要死掉不可的地步哟?”

那一个瑟瑟发抖,低着头看不到眼睛的老者也抬起头,嘟嘟哝哝用老人家特有的语气拖长着声音说话:“真可怕、真可怕……望月阁下该不会是害怕了吧?也是啊,毕竟要是在无惨大人的面前输掉,可是不止丢脸而已……”

“真失望啊,徒有虚表……”

一时间场面嘈杂起来,就连原本一声不吭地下弦都抬起头来看着我,不知何时开始窃窃私语。

我却一点都没有为这般的嘲讽感到任何的气氛,而是抬起眼在一堆上弦里扫视了一圈,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模糊的想法。

“您误会了,半天狗阁下,”我说,“我不愿意同你站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很强,比你们都强而已。”

“并不是针对您——我的确对于十二鬼月不太满意。”

鬼舞辻无惨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如同我所想的那样勃然大怒,仿佛被贬低的众人并没有和他有丝毫的关系。这声冷笑也来得很突然,只是懒洋洋地从鼻尖冒出一个短短的音节,好像只是听见一个令人心情愉快的笑话。

众人都安静下来,因为捉摸不透鬼王目前心中情绪究竟在如何翻涌。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狭长并且并不惹人怜爱,除却红梅般染血的颜色外依旧非常特别,野兽一样竖起的瞳眸外还有着散开的丝线,像榕树的根一样的东西,但是仍然无妨这般的美丽。

末了,他带着几分愉快地语气说话:“就这样吧,那大家都好好相处。”

“要更加努力、更加谨慎、更加勤奋,因为我不禁止望月与你们发生私斗。”

琵琶女拨动琴弦,鬼王消失在了无限城中心的位置,与此同时我一把揪下了飞奔过来的玉壶的头。

蕨姬那个漂亮小姑娘甩掉她兄长的手,扬起脸庞望着高处的我,埋怨的话语就像是朝着我撒娇一样:“我记得你,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来看我的花魁道中?”

我说:“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补一个花魁道中。”

无惨老板把我甩掉以后,我确实无处可去,索性我脸皮够厚,以前做人类的时候就经常在同僚家里蹭吃蹭喝,没准从上弦六拜访到上弦一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望月阁下!无惨大人让我们好好相处,你要不要来……”

走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回过头时手一横不小心打碎了那个人的头。

“我会来拜访您的,不过要依照顺序。”我把玉壶的脑袋安到了童磨的身体上,又把童磨的脑袋像是踢皮球一样踢给了半天狗,也许是血型不合的原因,他们的型号和脖子宽窄也有着些许的不匹配。

恐怕是担心冒犯上弦二,玉壶的脑袋一边发出呐喊,一边竭力蠕动想要避免和童磨的身体接触,而半天狗抱着童磨的脑袋,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叫出了声。

这是禁忌的‘咿咿咿——’二重奏。

但是当事人却依旧不以为意,对着我露出一个甜美又天真的微笑,仿佛单纯地在为有人答应同他交流感情而感到高兴。

“是这样吗?终于有朋友愿意来我家做客了诶,那请不要让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