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母鸡号称主妇的小银行。一家人买盐打酱油各种针头线脑,都指望着鸡屁股呢。
不是迫不得已,谁舍得杀自家的鸡?
可尽管那身材敦实的胖女人又?哭又?闹还滚了一身的泥巴,场部领导仍然不为?所?动。尤其是自告奋勇的农场职工主动跑她家抓鸡时,还顺带着在她家收出了一口袋麦子。
就说噻,人家赵志远晒了那么一大滩麦子,就一下午的功夫便叫你家的鸡吃光了?哦哟,当真没?看出来,你家鸡成精了。这袋麦子怎么来的?不就是你趁机偷了人家晒的麦子嚒。
糟蹋老右的东西跟偷老右的东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黑五类是人人得而踩之,根本不能被当成个人看待。但后者?那是贼,而且实验田产权属于公家,这是偷盗公家财产!
田蓝尖叫:“你把麦子都混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找?每一粒麦种都是不一样的!”
胖女人慌了,矢口否认:“不是,这,这是我捡的麦子。”
结果这话踩了雷,虽然麦收过?后所?有人尤其是女人跟小孩都会下田捡麦穗,但这事在明面?上是绝对不允许的。眼下哪怕一粒粮食所?有权都属于公家。你大庭广众下嚷嚷麦子是在农场麦田里捡的,你这就是呈堂罪证啊。
场部领导阴沉着脸,当场下了令:“既然是鸡吃了麦子,就杀了鸡把麦子都取出来。这些麦子是捡的,那收回仓库!”
鸡是小偷,那小偷的尸体自然不能被原主人收回头,交由人民群众□□消灭最稳妥不过?。
农场职工原先就讨厌生性好?贪小便宜还霸道不讲理的胖女人一家,这会儿又?听说上堤坝的人可以免费吃鸡汤面?。即便他们自己?未必能喝到哪怕一口汤,大家也欢欣鼓舞地高?喊领导英明。
谁不喜欢看卑鄙又?爱扯虎皮做大旗的小人被当场打脸呢?
场部领导看了眼田蓝,意味深长道:“亩产六百斤,明年我等?着看你这么长的麦穗啊。”
田蓝一抹脸,刚才嚎啕过?头了,声音有点哑:“不用等?明年,马上就能种下去。”
旁边人都要散开了,这会儿听了她的话,疑心这姑娘怕不是个傻的。冬小麦冬小麦,秋种夏收,哪有七月份种的道理?
就连王老师都疑惑,她虽然不搞小麦育种工作。但她清楚春小麦的生长需要一个春化过?程,也就是播种之后要在0~15℃经过?1~2周,才能够启动开花结籽的程序。
三江平原的七月份,即便现在发洪水,那也达不到这样的温度条件呀。
田蓝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可以夏天种,小麦夏播可用作育种加代。现在种,秋天就能看到成果了。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把小麦带过?来。”
原先围观职工里还有人怀疑田蓝浑水摸鱼,趁机帮赵志远两口子出气。谁让她跟王老师关系好?来着。
现在听了她的话,大家倒都摒弃这猜测了。毕竟哪有撒谎的人迫不及待谎言被揭穿的呢。这事倘若拖到明年,小麦到底长成啥样,谁还记得要关心啊。可她说秋天就能出成果,那大家伙儿的眼睛都盯着呢。
团部领导又?看了眼田蓝,当场点头接下她的战书:“好?,我就等?着收完稻子看你的麦子!想要什么支持,开口提,组织上尽量满足。”
田蓝抽抽噎噎:“我,我要助手。他们大学生把赌输了就得说话算话,得听我指挥。还有他——”
她伸手指着赵老师,带着怨怼,“还有他,就是他没?看好?我的麦子,所?以才损失这么大。我要他把麦子都种出来,挑出我的好?麦子。”
赵老师却充耳不闻,他半跪半蹲在麻袋前,就着路灯的微弱光芒,一颗颗的将麦粒贴到眼睛边,小心翼翼地挑选。
原先还在看热闹的人们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痴子呆子傻子,说的就是像赵志远这样的人。不会来事,不会做人,活该被打成老右。可这个老右又?干了什么坏事呢?他只不过?一心一意想培育出高?产的种粮。
团场领导皱着眉毛,似乎迟疑了片刻,才不耐烦地一挥手,勉强点点头:“行,就这样吧,赵志远,好?好?把麦子种出来。瞧你这个事情办的,叫人家宁甘农场的人都要看我们笑话了。”
赵志远木呆呆的,似乎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
他的爱人伸手推他时,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好?在团部领导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不会做人的个性,只转过?头问田蓝:“还有什么要求吗?一并提出来,别到时候又?说我们三江农场扣扣索索的,才害得你麦子没?种好?。”
田蓝不假思索:“有,夏播麦子育种,我得上山找实验田。因为?得培育种子,为?了防止种子被污染,种植的环境还得相对安静。”
领导想了想,抓了把脑袋,才捞出一块地方:“行吧,我批个条子,你们去七连的驻地搞实验。他们那边刚好?搞了点荒田,弄一块给你们用。”
田蓝这才委委屈屈地答应,还表示不满:“本来没?这么多事的,在我们宁甘就从来没?有人这样养鸡。”
领导还急着上堤坝去巡逻,没?空再?敷衍他们,直接摆手走人:“行了行了,别那么多废话,把你们的种子都收好?了,别下回叫老鼠给吃了,还逼着我们给你杀老鼠取麦子。”
周围人发出一阵哄笑,三三两两跟着领导一块儿上堤坝。虽然洪峰暂时退了,可谁晓得后面?会不会再?发起来呢?
还有些心善的大婶过?来帮忙收拾麦粒,又?泛泛地安慰了几句赵老师跟王老师。有人隐隐约约表达对他们的同情:“人什么样子,大家都长眼睛看着呢。那些脏心烂肺的家伙,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王老师也不敢多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连累了别人,只苦笑着道谢:“劳你们费心了。”
她拎着湿漉漉的麦子,伸手拽还蹲在地上的丈夫:“走吧,我们回去吧。”
赵志远像是失了魂,如同提线木偶般叫妻子领回家。
王老师安置好?人,才转过?头冲田蓝叹气:“唉,你这孩子,你得罪人了。她家,不是好?相与的。”
田蓝冷笑:“因为?她够坏,所?以人人都得让着她吗?事实证明,坏人只有人人喊打才能天下太平。绥靖政策,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她抬头看赵志远,认真道,“赵老师,你不要想太多,农场还是支持大家搞农业研究的。现在条件再?不好?,也总比打仗的时候天天飞机在头上掉炸.弹来的强。山上挺好?的,清静,可以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事。”
王老师也赶紧劝丈夫:“是啊,我跟你一块上山,咱们种出高?质高?产的庄稼来,叫他们好?好?瞧瞧。”
赵老师脸上流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他喃喃自语:“对,我要好?好?种小麦,种出亩产千斤的小麦。我要跟领袖报喜,我要让他们看看清楚到底谁是真革.命。”
田蓝默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他被时代PUA的太厉害,还是该庆幸心中有信仰的人始终怀揣着火光,再?艰难困苦也心存相信。
她趁机夹带私货:“赵老师,你可得好?好?的种麦子。我看从她家搜出的麦子不少,说不定?除了你的实验品种之外,她还偷了其他人的。现在麦子主人都不知道在哪里,除了你能帮他们种下去,记叙实验成果外,他们还能指望谁呢?”
田蓝的瞎话张口就来,她要塞进去的是自己?从空间?里得到的麦种。可在眼下的背景下,她的瞎话又?理所?当然。
光是王老师和赵老师的朋友,三江农场里被打倒的农业技术工作者?就有好?几个。赵老师其实情况算好?的了,毕竟没?有历史上的大问题。但那些曾经在旧机关里任过?职的才叫倒霉呢,被抓去劳改的都有。
他们研究了许久的东西,没?人接手的话,那就是前功尽弃。
赵老师打起了精神,连连点头:“没?错,我还活着,我还能做事,我要把大家做不了的事继续做下去。”
田蓝拼命地点头赞同:“对对对,就是要这样,一时的误解曲解算不了什么,伟大的事业才是永恒的。人民总有一天会知道,谁是对谁是错,谁包藏祸心谁又?兢兢业业。”
赵老师转过?身,对着墙上的领袖画像开始大声汇报:“报告主席,我一定?会坚持小麦育种事业,让咱们全国人民顿顿都能吃上白?面?馍馍。”
他嘴里头一边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一面?姿态笨拙地跳起了忠.字舞。
田蓝看他面?上虔诚的表情,下意识地想捂眼睛。妈呀,她真是接受不能。
她赶紧趁机告辞:“王老师,我走了啊。”
王老师家只有一间?土坯房,一张床。他们夫妻都回来了,她自然不方便再?留宿。
好?在农场实行的是集体主义?,虽然现在干部们都忙着抢险抗灾,但还是给他们这些营房被冲毁,暂时没?地方住的知青安排了落脚地——新修的礼堂。
王老师拿着手电筒,又?抱了床被褥和凉席,招呼田蓝:“走吧,我送你过?去,路不好?走。”
门关上了,屋里的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离开,依旧载歌载舞:“……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
小礼堂是整个农场为?数不多的砖头房之一,从外面?看,即便夜色深沉,瞧着也亮亮堂堂,那昏黄的灯光可真柔和,看着叫人心里头就暖融融的。
时间?还早,小礼堂里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
头顶吊着灯,地上铺着碎砖头。原先这边是打算做水泥地的,但碰上农忙抢收抢种,接着大家又?忙抗洪抢险,工程就停了下来。
王老师扫视一圈环境,立刻摇头:“不行,这没?办法睡。”
她原先以为?团部是临时调来了床,或者?将学校的桌子搬过?来,先凑合着让大家睡觉。现在看来,现在还没?人管。
这样的地面?打地铺都不行,必须得垫个东西。
田蓝虽然不是豌豆公主,但神经也没?出粗到睡在石头渣上也毫无所?觉。她琢磨着现在找张床不简单,还是弄个门板凑合着睡一晚吧。
“我那屋子虽然冲垮了,但我估计门板还在,先拿过?来用吧。”
王老师点点头,勉为?其难道:“先这么用吧,后面?我再?给你找张床。”
田蓝笑了起来:“后面?咱们就上山种麦子去了呀。”
王老师也笑:“那好?,后面?你就睡我家。等?屋子盖好?了再?说。”
她是不打算下山来了,她身心俱疲,要陪着丈夫。
但是田蓝一个小姑娘家天天待在山上做什么?这麦子种下地,她又?不能替麦子长,还是要回农场的。
田蓝跟王老师回到泥巴屋前,卸了门板。
她运气不错,居然从泥水堆里找到了自己?的床,可惜床已经完全垮了,还比不上门板实用。不过?泡在泥水里的衣服洗洗还能再?穿,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最起码的,她前两天刚拿到工资跟粮票时,除了汇出去之外,剩下的部分全交给食堂当伙食费了。否则要是被水泡烂了,她才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呢。
王老师带着田蓝打了井水,将门板仔仔细细冲洗干净,在晚风中吹了会儿,才抬去小礼堂。
至于那两件衣服,光用水洗肯定?不行。王老师简单处理一通之后,决定?带回家拿肥皂好?好?地洗干净了,回头再?拿给田蓝穿。
对于目前的状况,做老师的人颇为?不满意:“门板还潮着呢,不好?睡觉。”
田蓝却无所?谓:“没?关系,多垫点麦草就好?。我看解放军抗击洪水的时候,都是直接在堤坝上一躺,连门板都没?有呢。”
就是她父母的同事,平常那么精致的小姐姐,给人做核酸检测时,也是和衣躺在户外地上将就着睡觉。
跟他们一比,自己?已经超级幸福了。
王老师笑了起来:“你能这么想,也挺好?的。”
她俩进屋放下门板,又?去抱麦草。
仓库的看管员知道是知青,倒没?有拦着她们,还主动给她找了今年刚收的麦草:“用这个,今天我又?晒过?了,没?怪味道。”
田蓝赶紧道谢,抱着麦草回小礼堂。
没?想到这回小礼堂里倒是多了个人。
唐薇本现在屋里发呆,听到脚步声,她扭头瞧见两人,下意识地解释:“有人摔伤了腿,得躺在床上。我能走路了,就过?来了。”
其实她不解释也无所?谓,因为?田蓝她们离开医务室的时候刚和她吵了一架,大家当真算不上朋友。
可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在屋里瞧见田蓝对付那胖女人的彪悍劲儿,让她意识到这个小妹妹不简单,必须得郑重其事地对待。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她认为?自己?不应当对同志也冷冰冰的。
对,是同志,君子和而不同。即便大家看法不一致,但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可惜她释放了善意,田蓝的态度却相当冷淡,只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倒是王老师和气地问了句:“你怎么睡?我给你去找副门板吧。”
唐薇本来手还揉着耳朵呢,揉耳朵的时候她感觉舒服。现在听了王老师的话,她瞬间?阶级意识上线,严词拒绝:“不用你管。”
田蓝立刻冷笑:“放下你的手,揉什么耳朵?得了人家的便宜还卖乖,我看你跟那个女人一个德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张口闭口革.命呢,分明就是打着革命的旗号,逞自己?的私欲。”
唐薇气得快要疯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她一样,那就是一个无赖。”
他们大学生平常也烦这人烦的要死,成天光想着占人便宜,啥事有好?处就往上凑。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文?化运动的名声都被这种人败坏了。
田蓝似笑非笑:“原来你也知道你们一样都是无赖啊。别跳脚,你们看人不都是只看老右两个字吗?就因为?人家里有老右,所?以你们就明目张胆地占人便宜。别不承认,她偷赵老师的麦子,人赃俱获,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呢?王老师前脚帮你缓解了痛经,你手还揉着耳朵,现在就不承认这件事了,你们又?有什么区别?”
唐薇平常就不善言辞,根本不是牙尖齿利的田蓝的对手,这会儿只能又?气又?怒地强调:“我们跟她不一样。”
“对!”田蓝点点头,“你是没?打王老师,但冷暴力就不是暴力了吗?你能说出王老师究竟做错了什么吗?你不能,因为?你清楚的知道连坐是无耻的,根本不符合我们革.命者?的信仰。伟大的领袖也教导我们出身无法选择,但道路可以自己?选择。就算是老右,老右也是可以被改造好?的分子。当年我们前辈搞统战工作,成绩斐然。正是因为?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们才成功地取得了反帝反封建反官僚主义?的胜利。前辈敢做的事,你为?什么不敢做?你为?什么没?勇气帮老右改造思想上的错误?因为?你自己?水平就不行,你心虚。你只会又?打又?骂,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大学生呢,我看你连我这个初中生都不如!”
唐薇本来人就不舒服,现在被她一刺激,又?急又?怒,差点当场晕过?去。
王老师见势不妙,赶紧过?去扶着她先坐在床板上。
就这样,田蓝都没?有生出同情心,反而冷酷到底:“怎么,被戳到痛脚就要晕过?去了?碰上困难就逃跑,你可真是够够的。”
唐薇已经气得脸色通红,原本已经缓解的肚子这会儿又?疼得恨不得能把她整个人都撕开。
王老师赶紧伸出手,又?帮她揉捏耳穴。好?不容易缓解了疼痛,唐薇才有气无力道:“你别含血喷人。”
田蓝嗤笑:“说的好?听,那你拿出点实际行动给我看啊,证明你不怕,证明你敢深入虎穴,搞好?统战工作。”
女大学生被逼上了梁山,咬牙应战:“我不怕,我有什么好?不敢的。”
田蓝点点头,口气勉强的很:“行啊,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现。”
说着她老实不客气地将人赶起来,自己?铺上今年新收的麦草,直接往上面?一躺,若无其事地睡起了大觉。
全然不顾人家还在痛经。
哎哟,这些收刚晒过?的麦草真是好?闻,散发着浓郁的麦香,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上好?的面?粉做出来的馒头包子和面?包。
空间?同志,懂否?来顿小麦大餐啊。
哎呀,她真的得好?好?夸一夸空间?大佬。人家虽然不搭理她,但她要啥给啥呀。
就说小麦大餐,空间?玩的花样可比她想象中的更?美好?。什么葱油饼,石头馍,奶香小馒头,红糖发糕,老奶油面?包,千层饼,甜甜圈,这些只是开胃甜点。接着还有刀削面?、兰州拉面?、担担面?、biangbiang面?以及馄饨和煎饺。除此之外,各种配料炒出来的碾转,也是很绝啊。
干掉这些之后,田蓝依然不满足,她一口小麻花,一口麦芽糖,末了还要再?来一串烤面?筋,小日子爽的简直要飞起!
喝完最后一口麦仁茶,她还能笑嘻嘻地朝看不见的人眨眼睛:“不用我说了吧,大佬,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
然后她就被踢出了空间?。因为?她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失重感,她是直接掉回麦草堆上的。
不过?无所?谓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的挎包也跟着回来了,里面?装的满满的,全是麦子。
低头闻一闻,都能嗅到那股浓郁的麦香,比新麦草更?纯正的麦香。多好?的麦子呀,长在地里就能结成粮仓。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是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田蓝在吗?在的话出来一下。我是郭秘书。”
田蓝赶紧应声:“我在,有事吗?”
先前去军区招待所?接她的郭秘书开口招呼:“你不是要去种麦子吗?动作快点,我送你去七连。”
田蓝立刻扭头看唐薇,奇怪道:“还愣着干什么?原来你昨晚就是喊喊口号而已,顺带着再?骗王老师帮你止痛啊。”
唐薇直接跳了起来,完全没?办法忍受自己?堂堂一个大学生居然被初中生冷嘲热讽。她咬牙切齿:“不就是上山种麦子吗?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田蓝皮笑肉不笑,老阴阳人了:“是吗?但愿如此吧。”
她走在前面?,还跟郭秘书介绍:“这位是唐薇同志,大学生,主动要求一块儿过?去种麦子。”
郭秘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嘴巴张了两回,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多说,只点点头道:“那行,一块儿过?去吧。”
王老师和赵老师可没?郭秘书的淡定?,他俩瞧见唐薇跟着一道走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田蓝还在教训女学生:“我看你干活稀松的很,估计也没?种过?麦子。作物育种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比一般农民种田更?辛苦,要经过?六七代甚至二三十?个世代的繁殖选育,才能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不停地观察,鉴定?,检测。选种的时候需要从几万份标本中选出合适的,播种的时候麦种不能混杂在一起,等?到收割必须得一株株的分开,否则脱粒的时候,你根本搞不清楚麦粒到底是从哪一株麦子上出来的。从种植前的整地、施肥、划行、分区以及规划实验,再?到麦种播下去之后田间?持续观察记录、管理,授粉杂交、选择材料,分类收获、晾晒,考种、室内选择再?试验总结……”
说到后面?,她又?突然间?后悔了,相当无礼地开口赶人,“算了,我看你也不是能做这事的人。你回去吧,先前那些话就当我没?说。别因为?和我赌气,耽误了我的育种工作,那我可不能答应。”
这话半真半假,育种辛苦是实打实的。
田蓝上学时,有位教授专门搞小麦育种工作的,一年365天,包括大年三十?都要去田里转一转,一天不见麦子,心里都不踏实。
唐薇原本根本没?打算跟人去干什么小麦育种,她真是话赶话,被逼上梁山的。
可现在田蓝这么个态度,完全是瞧不起她。她作为?大学生的自尊心绝对不能接受。
20岁的姑娘立刻挺起胸膛,认真地强调:“我还没?开始干,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做?你还说我先入为?主,我看你这个毛病才不浅呢。怎么就不能做?我没?种过?麦子,不代表我不能学。”
田蓝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完全是没?鱼虾也行的口吻:“那行吧,人手不足,先凑合着用。”
郭秘书都被她的口气给吓到了。大学生哎,天之骄子,他自己?一个高?中生站在这帮大学生跟前都莫名心虚。结果这小初中生绝了,居然还明目张胆地歧视。
果然日月换新颜,时代大不同啊。
大家走出场部,还没?上拖拉机的时候,就迎头撞上了刚从堤坝巡逻回来的大学生们。
他们瞧见唐薇,好?几个女生立刻围上来关心地问:“身体好?一些了吗?别急着出来,好?好?休息吧。”
当听说唐薇要跟着上山种小麦时,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要让唐薇去?
田蓝立刻强调:“对对对,就是开玩笑的。你们把她带走吧,我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她居然当真了。她哪知道什么叫育种啊。不会很正常。”
大学生们听这话只觉得怪怪的,唐薇却是直接跳起来了。她真是受够了。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小孩。这年头的大学多难考,面?前这小丫头一个初中生知道个屁。
不说众星拱月,万众瞩目的优越感吧,也轮不到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张口就是嫌弃。
唐薇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放话:“还没?做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咱们走着瞧。”
田蓝可有可无的口气:“行了,我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赢你们了。”
这话当真欠揍的要命,大家很想糊她一脸。可回头看看那碧莹莹的水面?种稻,再?想想人家种在地上的庄稼也比他们长得好?,起码在种田这事上,大学生们的确没?什么底气。
众人只能恶狠狠地放话:“行啊,上山种麦的是吧?我们一块去。”
可惜田蓝打定?了主意,要将遭人嫌弃路线进行到底:“你们到底是想去种麦子还是趁机偷懒啊?实验田能有多大?你们40多个人全都跑过?去吗?呵,尝过?水面?种稻的滋味了,晓得种稻辛苦,叶公不打算好?龙了?”
妈呀,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孩,又?是个小姑娘的份上,大家的拳头都硬了。
高?卫东恶狠狠道:“你少来这一套,我们流的汗绝对不会比你少。种稻子是吧?我们马上就去种。”
田蓝点头,从善如流:“那行,你们赶紧做浮床,我上山刚好?还可以堆肥料,到时候一并带下来,尽快把稻子种下去。”
郭秘书听她那理所?当然的口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晓得天高?地厚也算是小孩子的一种能耐。
谁知道大学生们走了没?几步又?折回头来。他们的同学被带走了,谁晓得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他们的亲眼看了才放心。
田蓝挺乐的,没?想到这帮家伙还相当抱团。应该如此,外来户假如还叫人牵着鼻子搞内斗的话,那以后真是骨头渣都没?得剩。
嗯,就冲着他们这股劲,姐姐也绝对会把你们摁在农学的大坑里,让你们再?也爬不起来去瞎折腾。
田蓝君子坦荡荡,相当大方地表示欢迎。
只不过?43个大学生都要跟着上山,拖拉机当然坐不下了。郭秘书临时也找不到其他车子,只能遗憾地告诉大家,他们唯有步行。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体力当真好?,昨夜已经在堤坝上巡逻了一晚上的大学生们居然毫无意见,直接表示两只脚走过?去也没?问题。
只不过?这帮家伙,你们走就走吧,为?什么还要高?高?举起领袖的画像,嘴里大喊大叫:“伟大的领袖万寿无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田蓝尬得真是脚趾头都能抠出一座故宫外加万里长城。
她真想捂住脸,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些人。可是王老师跟赵老师却红光满面?,跟着挥舞着拳头高?声呐喊口号。
不知为?何?,田蓝看他们的脸色,总感觉像是瞧见了给寺庙捐了门槛的祥林嫂。就是后面?不晓得旁人因不允许他们触碰祭品。
好?几位知青都眼睛瞧着这对夫妻,有人似乎想要开口,被唐薇拉了一下,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巴。
田蓝冷笑,很好?,吃一堑长一智是大智慧。要是有人跳出来唧唧歪歪,她不介意教对方做人。
说个实在的,要不是时代限制,谁愿意这么傻兮兮的。回头再?看,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可她腹诽归腹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一块儿大唱忠.字歌。否则估计等?不到她上山种下小麦,她就直接被踢到沟里去了。
田蓝在心中安慰自己?,就当是开幕式运动员进场呗。举什么招牌不是举呢,喊什么口号也都是喊,意思到位就行。
不过?话说回头,这样大喊大叫,鼓舞士气,也挺有实际用途的。最起码的,整整4个小时的路程,尤其是后面?两个半小时的山路,假如没?口号做支撑,那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
毕竟是7月酷暑,大热的天啊,走路简直就是受罪。
好?在随着山越来越高?,气温也隐隐有下降的意思。尤其当山泉水从他们身旁叮咚叮咚的跳跃而过?时,那股沁凉的水汽似乎都弥漫在空气中,要是刚好?再?来点小风,哇,真是浑身舒坦。
好?几个男生都恶狠狠地放话,等?到回头时,他们一定?要跳下山泉,好?好?地洗把澡。
郭秘书拉着行李坐拖拉机上的山,这会儿已经站在部队营房前等?待。他瞧见满头大汗的学生和老师,笑着招呼:“赶紧过?来吃饭。王老师,赵老师,你们的行李已经放到营房了。唐薇同志,你单独一间?房。吃过?饭就过?去看看,有什么缺的赶紧说。过?两天部队拉补给的时候,给你们一并拉回来。”
这种亲切的语气是赵老师在山下难以听到的。夫妻俩立刻挺起了胸膛,连面?上都泛着光。
大学生们面?面?相觑,感觉郭秘书有些亲切过?头了。赵志远毕竟是老右,怎么能这样毫无芥蒂呢?
不把这两口子老右身份当回事的,还有七连的官兵。大家在食堂吃午饭时,七连连长还特地过?来打招呼。除了表达对大学生们上山搞调研的欢迎之外,人家重点就是跟夫妻俩请教:“你俩是搞农业的,你给我们看看,这个秧怎么就插不下去?”
两口子原本一人正在喝汤,一人正在吃玉米饼,闻声他们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点头道:“那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搞得连长挺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强调:“不急不急,先吃饭再?说。”
然而夫妻俩都是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哪里还能安心吃下去。他们匆匆喝完汤,抓着饼子和窝窝头,就站起身表示:“我们一路走一路吃吧。”
大学生们见状,哪里还好?意思屁股继续黏在板凳上,大家都赶紧放下筷子,抓起杂粮馒头跟着走。
田蓝在心中叹了口气,难怪人家说赵老师不会做人。可不是,也就是这群大学生,虽然邪火烧的有些旺,但总体来说还是一颗红心向国家,对于搞建设有着蓬勃的激情。要是换了其他人,就这一顿饭,保不齐人家就恨上没?眼力劲儿的夫妻俩了。
就你们能,看你们以后还怎么能。
连长倒是挺高?兴的,在前面?大步流星地带路。军垦农场,即便是常规作战的部队,也是要开荒种地的。
七连驻扎山上之后,同样开成了一片荒田。大家也是精耕细作,可是秧苗插下去之后,根就没?立住,干脆浮苗了。
连长有些心焦:“我们队里有农村兵,说这种情况晒田就好?。可是田也晒过?了,种下去还是这样,补了两次秧苗都不见好?。要是现在解决不了,估计今年就收不了庄稼了。”
他如此一说,大学生们才意识到这里的秧苗的确有些不对劲。现在都已经7月份了,就是他们种的秧苗也早就返青,挺直了腰杆。
可这里的秧苗好?了,歪歪倒倒的,还有些叶子都发黄了,显然没?能站住。
大家左右瞟瞟,有人大着胆子开口:“是不是肥没?施够啊?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不能因为?在山上肥不够,就少下肥料啊?”
连长看了他们一眼,没?吭声。陪着一块儿过?来的战士却未能憋住,直接扑哧笑出声:“别说外行话了,我们这里的土不肥啊?就是太肥了,所?以才有问题。”
王老师蹲在田埂边上,伸手进去试了试,然后肯定?地点头:“这边都是冷浸田吧。”
连长点头,没?有否认:“对对对,是穷山垅田。常言道:丘小如瓢深齐腰,冷水浸泡锈水飘,一年只能种一造,常年亩产一担挑。不是这种田没?人种,也不会轮到我们开荒。我们也知道田太烂了,掺了沙子,晒了田,可还是这样。”
王老师跟赵老师都蹲在田边,仔细观察一番,又?围着田埂整整转了一圈。夫妻俩商讨过?后,才给出结论:“水没?排出去,汪在里面?,所?以秧苗栽不下去。”
大学生们满脸茫然,还有人指着田蓝道:“不对呀,她的秧苗不是直接泡在水里吗?可也长得好?好?的。”
王老师摇头:“不一样,她那个是活水,水里有氧气可以供秧根做呼吸。这个是死水,水又?毒,秧苗就烂根了,也不可能扎下去。”
田蓝补充道:“这是水跟气的问题,还有跟水温相关。像这种山谷的冷浸田的特点就是山高?水冷日照少,水稻是喜温喜光热的,泡冷水的时间?长了就好?比咱们在水渠里呆久了,腿会吃不消的。”
她一说水渠,学生们就恍然大悟。的确是不行,稻子就是夏天长的,那么冷谁受得了冻啊。
王老师点头道:“对,所?以我们得解决掉冷水。”
怎么解决?挖沟排水。
冷浸田的地下水位置高?,泥土长期泡在水里,土里的营养也跟着水跑掉了,加上有机质分解受限,就不能给庄稼提供生长所?必需的足够营养。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得把多余的水排掉。挖主沟,挖环形沟,深挖沟,排水。沟的深度要达到稻田犁底层以下,不然没?办法排掉水。
王老师说了排水的问题之后,又?提到了增加肥料:“这边的泥土烂糟糟的,有机质虽然多,但不容易被庄稼吸收,得针对性地补充肥料。”
她仔细介绍了如何?施肥的问题,听的连长一个劲儿地点头,还感慨不已:“这到底是专业啊,我们糊涂了半天,你一下子就讲透了。”
有大学生小声嘀咕了句:“就是个白?专。”
田蓝做出疑惑的表情,眼睛盯着发话的人:“那你是说她懂还是不懂呢?白?就是不懂的意思,白?字先生白?丁都是没?有。专又?是精通,你这说人又?精通又?不精通的,到底想说啥?”
那大学生想要强调自己?表达的是路线问题,可又?被她绕进去了。的确,白?确实有那么个意思呀。
田蓝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直接一个白?眼翻上天,不客气道:“让你们帮着出主意呢,你们就站在这里发呆说风凉话吗?白?吃了人家的饭,还真是白?。”
大学生们都要气死了,他们也没?免费吃。虽然大家出门的时候没?带粮票没?带钱,但都记着账呢,到时候是从他们的支出里扣的。
田蓝将熊孩子的精神进行到底,专门让人当场没?脸:“这山上的东西跟山下的能是一个价吗?光把东西背上来,就花多少精力。占便宜就占便宜了,还非得在人面?前吧唧嘴,不嫌丢脸啊。”
大姑娘小伙子们一个个深呼吸,反复告诫自己?对面?就是个小妹妹,请把硬起来的拳头放下去,省得人家说他们欺负小孩。
高?卫东没?好?气道:“话都说完了,还让我们说什么?也没?人问我们啊。”
田蓝冷笑:“我现在问你,你倒是能跟我说个门门道道出来啊。我问你们为?什么其他地方在冷浸田里掺了沙子稻田就得到了明显的改良,但这里却失败了?”
连长来了兴趣:“对对对,这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们有兵,他们老家也有这种田,掺了沙子以后效果很好?,当年就增产了100斤。”
学生们面?面?相觑,还有人试探着说:“是不是你们沙子没?选对呀?沙子也分很多品种的。”
连长皱起了眉毛:“还是啥情况?就是普通的沙子,你们还当是金子呢。”
田蓝也跟着摇头:“沙子的性状虽然有讲究,但这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关键。想要研究问题,第一件事情就是请蹲下身弯下腰,别背着手光看。你孙悟空在世火眼金睛,一眼能瞧出个什么来呀?你们的手有没?有伸进稻田里试探一下水温,摸一摸泥土到底是什么性状啊?屁事都不干,光在这儿夸夸其谈。我都搞不明白?了,到底谁给了你们勇气,张嘴就来的还挺理所?当然。”
郭秘书在旁边听着,都觉得田蓝是在针对这群大学生。当然,他能够理解初中生那点儿暗搓搓的嫉妒心理。
不过?为?了防止两边又?吵起来,他主动将问题抛回头:“那你说说看,这是为?什么呀?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田蓝却不直接给答案,非要大学生们自己?动手实践:“你们往下挖,挖完之后仔细观察泥土的性状,然后再?告诉我答案。”
连长赶紧喊停:“这可不能挖,我们插了秧的。”
田蓝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你这一片秧都死了,除了等?着烂掉,也没?啥出路了。还不如现在就搞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为?下一步处理打好?基础。”
烂泥田都泡在水里,挖起来倒不费劲。
高?卫东带头跳下去,挖了足有半人深,才瞪眼睛没?好?气地看田蓝:“还要挖吗?”
田蓝可没?好?脸色:“不会自己?看啊,看看自己?挖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哎哟,这土味道可真不好?闻,大家捏着鼻子凑上前,仔细观察。这回他们倒学聪明了,没?有光看,而是上手摸。
别说初中生说话虽然难听,但人家两年地的确好?像没?有白?种,居然还真叫她说准了,这土的确有问题。
沙子掺进去之所?以没?发挥作用是它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了,它根本没?混在泥巴里头,而是全都沉在了泥土的底部。
这是想想也正常。泥水密度小,沙子密度大。虽然它们搅和在一起,但在重力作用下,沙子就渐渐下沉,最后形成上土下沙的结构。秧苗又?扎不了那么深的根,所?以沙子派不上任何?用场。
连长和战士也恍然大悟,的确,他们白?忙活了一场,沙子就没?在表层泥里呆着。
那要怎么才能够将沙跟土真正混在一起呢?
士兵振振有词:“我很肯定?我们老家就是用沙子跟土混在一起的,确实有效果。”
田蓝笑道:“听你的口音是湖南人吧?我印象当中你们那边有种积肥的方式叫氹肥,就是把沙跟牛栏粪先混在一起沤肥。你们用这个方法试试看,看是不是土和沙能够混合好?。除此之外,入冬前就掺沙子效果要比开春后再?掺杂强。”
连长回头就瞪了眼战士:“你个二道贩子,说方法都说不全。”
可怜的士兵委屈极了:“咱们山上不是没?牛粪吗?那只能先凑合着用呗。”
连长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后颈上,气得七窍生烟:“还跟我凑合,你看都凑合成啥样了,今年的稻子绝收了。”
他把话说的这么重,其实很期待在场的人能够说一声“也不至于”。
可惜的是,田蓝居然点点头:“这会儿确实晚了,稻子的确长不了,只能等?下一季了。”
王老师又?主动cue她:“还有其他要改造的地方吗?一次性做好?了,好?歹能早点产庄稼。”
田蓝立刻谦虚地表示:“老师你已经把大方向全都说明白?了,关键是水利配套系统一定?要跟上。我能补充的就是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其实我们为?什么非要把它改得跟普通农田一样。我们可以利用它的特点。就好?像有人怕冷有人怕热,这里的田的特点就是一个湿一个阴,有些农作物就喜欢这样。比方说芋头,比方说茭白?,它们都是可以种在这种田里的,长出来产品品质高?,产量还不低。”
结果连长直接摇头,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行,以粮为?纲,多打粮食。”
田蓝有些失望,却也能够理解。平原地区作为?传统的鱼米之乡,一直承担着粮仓的责任。在备战备荒的大背景下,军垦农场想尽一切办法多开田多种庄稼,实在理所?当然。
她点点头:“种庄稼也行。这种冷水泡烂田,关键就是土被水给泡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土在水底下,那么不如直接把土挖出来。”
众人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有挖土什么事?
田蓝认真道:“土挖出来堆在旁边,做成垄,一条垄一条沟。这样子垄的位置就抬高?了,不容易泡在水里,可以晒到太阳。时间?久了之后,垄田就能够恢复正常的农田结构,可以种植庄稼。而旁边的沟,通过?调整其中的水位,能够做到垄田该干的时候干,该湿的时候湿,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水旱灾对于庄稼生长的影响。与此同时,沟里我们可以放养鱼、泥鳅这些水产品,也能增加农副产品的产量。”
她说的方法就是大名鼎鼎的稻田半旱式耕作法。
这是由我国著名农学专家侯光炯教授等?一大批科技工作者?经过?了多年的系统研究而提出的改造低产田的良方。改造方法简单,增产效果明显,尤其对这种深脚烂泥田,冷浸田,可谓是对症下药。
就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处理方式,就完美解决了大批冷浸田的温光水热问题,可以用大道至简四个字来形容。
高?卫东一直皱着眉毛,这会突然间?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它不就是变形版的台田水塘吗?”
其他学生也看过?那篇关于知青连的报道,对于台田水塘的印象十?分深刻。现在他们班长一提,大家跟着回过?神来,没?错,还是老套路。
高?台种庄稼,水里养鱼虾。对了,她该不会还打算放鸭子和鹅吧。
田蓝笑眯眯的:“因为?它们的问题也一样啊,都是过?高?的地下水位对土壤造成的伤害。既然如此,那解决的大方向当然也就一致。不过?鸭子可以,鹅还是算了,鹅体型大,在这里养不开。”
众人面?面?相觑,嘿,一个荒漠般的大西北,一个雨水过?盛的中部平原,居然叫她一网打尽。
她这是打算一招鲜,吃遍天啊。
田蓝挑高?了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怎么样?敢不敢?冷浸田是我国可耕农田中低产田的重要组成部分,约占全部耕地的15%,低产田的45%。经过?改良之后,大部分田都能够大幅度增产,少的也有10%,高?的可以达到50%甚至翻倍。我在大西北的知青连的同志们说,他们的目标是将所?有的盐碱地和戈壁滩都变成良田。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志气,将冷浸田也都变成高?产田。”
她目光在所?有人脸上都梭巡一遍,然后摸摸鼻子,自己?先放弃:“算了,我随口说说而已,你们不用当真。别为?难你们自己?。”
高?卫东忍无可忍,终于吼出声:“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种低级的激将法,好?好?说话很难吗?小小年纪,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你要是我妹妹,我早就把你吊起来揍了。”
这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娃?谁家的孩子这么讨厌啊?
田蓝傲慢地抬高?下巴,熊孩子本熊:“你赢不了我,就想来暴力吗?有本事你在专业上打败我,让我叫你一声哥,我都乐意。”
高?卫东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鼻孔都被气大了,一张一翕的。他伸出的手指头微微颤抖:“你等?着,你不过?是多种了两年田。一年,最多用一年,我肯定?能打败你。”
太羞耻了,他堂堂一个大学生居然给初中生下战书。
人家还要在他胸口上捅一刀。
田蓝点点头,傲慢十?足:“可以呀,你们可以集思广益一块上,我不算你们作弊的。谁让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呢?”
郭秘书感觉自己?应该往前站站,省得在山上就发生人命案,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这姑娘平常瞧着还行啊,怎么嘴巴这么欠?
田蓝挑挑眉毛,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多么讨人厌:“对呀,你们就当我是激将法好?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勇气接这个活。扎根一线搞建设,可不是纸上谈兵。这个道理,我们宁甘农场的知兵连了解,不知你们是否真明白?。”
大学生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众人都咬牙应声:“行啊,来吧,这有什么好?怕的?”
激将法就激将法吧。15%的冷浸田,假如它们真的能增产一半,那就是上亿斤的粮食。倘若自己?能做到这些,那被阴阳怪气几句又?怎么样呢?
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昔日韩信能忍□□之辱,他们都大学生了,还要跟初中生一般见识不成?
他们可是大人了,要有风度。
就是一件事,她又?喊他们种水面?稻,又?让他们改造冷浸田。她到底想做哪样?
田蓝莫名其妙:“这有矛盾吗?当然是种完稻子就过?来处理冷浸田。你们又?不能替稻子长出稻粒来。”
她狐疑地盯着这帮大姑娘小伙子,“你们该不会打算趁机偷懒吧?”
吼!真是够够的,这娃就是欠收拾。
大学生们恶狠狠地瞪着她,他们偷懒?他们一个顶她两个用!
众人抓着郭秘书让他当见证,今天大家就划下道来了,看看到时候水面?种稻改造冷浸田,究竟是谁出力最多,收获最大。
郭郭秘书可不愿意跟这群家伙硬杠,相当痛快地点头:“好?,我做这个见证人,我就等?待看诸位奋斗的结果。”
算了,他就不提醒这群热血上头的大姑娘小伙子了。你们一群大学生,后羿是一群,大学生,就算赢了一位初中生,又?有什么好?拿出去炫耀的呢?
这个赌,人家田蓝稳赚不赔,你们已经输了。